“听说了吗，那孩子的妈妈跟别的男人跑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昨天李婶亲口跟我讲的。据说起因是这孩子的爸爸天天家暴，女方受不了才出轨的。”
“唉，这孩子好可怜。”
……
在我差不多开始记事的时候，那个被称为妈妈的女人就跟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哪怕连一封信或者一通电话都没有。
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如果不是周围邻居每天在我背后的小声议论，我大概会觉得我应该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吧。
因为我不认为另外一个被唤做爸爸的人会比那个抛弃我的妈妈好上多少，那个眼窝深陷的男人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白天在狐朋狗友家里喝酒赌钱，半夜喝到酩酊大醉再摔门回来。
而我的生活同样也很单调，每天除了必要的吃饭上课以外，其他时间基本上是在习以为常的挨打与谩骂中度过。
要问这其中的原因，按那个男人的说法，因为我长的像那个逃走的女人，所以说我生下来就是有罪的，生下来就应该接受惩罚。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胆敢质疑的后果就是挨更毒的打。
我其实也做过些许的反抗，然而当不堪家暴的我开口向那些说我可怜的邻居求救的时候，换来的只不过是他们的置若罔闻以及那个男人更加凶残的毒打虐待。
而那群被称为亲戚的亲人，则是在见到我浑身的伤痕之后，对我露出的不仅不是同情，反是和那个男人一样的冷漠表情。
他们唯一想做的只是对我避而远之，就好像我身上有什么可怕的病毒一样能给他们招来厄运。
所以，习惯就好。
当然了，因为要长期发泄怨恨，所以他每次打我的时候力道都很讲究，一般不会往死里打，毕竟要是往我致命部位招呼很可能第二天就没法打我了。
尽管挨打已经随意到就像是在吃饭一样了，可又有谁会愿意天天挨打，天天这样活着？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下定了决心，到我有能力能够独自生存的那一天就毅然决然地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和那个男人断绝一切联系。
除此之外，能够让我坚持下来的另外一个动力就是我的好朋友，一个比我大四五岁的玩伴。
偶尔男人下手太狠的话，我就会跑到那个玩伴的家里躲两天，等到男人酒醒或者赢钱再偷偷摸摸回去。
所以对我而言，这个跟哥哥一样的人物其实更像是我的亲人，毕竟他每次见我的时候都挂着一脸的笑容，在所有人都对我敬而远之的时候，他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和我说话，也愿意给我一个角落栖息的人。
“雨薇，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有事尽管来找我就行。”
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有喜欢的成分在，但大概更多的只是朦胧好感吧，其实我一直都把他当成哥哥看待。
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他经常会抱我，也经常会说等他上大学之后就带我离开这里，然后一起远走高飞。
如果他把我带走了，那是不是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去面对那个男人？
所以，我几乎是连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他的看法，毕竟对我来说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都无所谓吧。
当然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我可以少受四五年的苦，那当然就必须拿出某些东西作为交换。
就像他每天抱着我时候说的那些话一样，他会一直喜欢我，也赌咒发誓这辈子都会像亲人和恋人一样永远地照顾我。
所以，那一天夜里，当他把我按在床上的时候，我没有做任何的反抗……
♢
我的故事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进展了下去，如果没有后续发生的那件事，不谙世事的我大概会一直相信他是真心喜欢我，更相信那个照顾我一辈子的承诺吧。
在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里，那个醉醺醺的男人依旧还是和平时一样跌跌撞撞地打开了门。
那副烂醉如泥的邋遢模样以及浑身上下让人敬而远之的酒气，靠在沙发上的我实在是不愿意凑过去碰他。
而且就算走过去帮忙会被打，呆在沙发上不动同样也会被打，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省点力气。
所以我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稍微瞥了他一眼就蜷缩回了沙发上，接着怔怔地看着电视里不停闪动的画面。
“你吗的瞎了啊！死在那就不知道过来帮忙？”
才刚刚锁上门，脾气暴躁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对我破口大骂。
早就已经对他的谩骂习以为常了，倒不如说每天如果没到被他骂两句的话，枯燥的生活就好像缺少了一点调味剂一样。
“草，和你说话没听见是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又输钱的缘故，男人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差劲，醉醺醺的脸上更是早已青筋暴起。
没有等我慢慢悠悠站起身，那个怒气腾腾的男人就直接冲了过来一下把我按在了沙发上。
这种情况对于我而言早已经麻木了吧，如果不反抗的话，打的应该会轻一点吧。
果然，随之而来的是两记狠戾的耳光。
耳朵里虽然还是嗡嗡作响，可脸上似乎已经不怎么疼了，不知不觉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老了，如果像这样再坚持两三年的话，我应该可以顺利从他的手里解脱吧。
“你TMD居然还敢笑！”
随着他的一声暴呵，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到了我的肚子上，让我直接呕出了一口苦水。
“死 贱人，让你接着笑！”
男人骑坐在了我的大腿上，俯下身用那两只粗糙的手掌死命地掐住了我的脖颈，直到我的脸颊已经憋到通红，一直到我的脸上因为极度的痛苦再也挤不出一点他嘴里那个所谓的嘲笑之后，一脸冷漠的男人这才松开了两只手。
“咳咳咳咳咳……”
……
那天晚上是我有记忆以来他打的最狠的一次，直接让我第二天不得不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才能勉强扶着床坐起身。
对于男人昨晚如此生气的原因，我一开始只当做是他昨天晚上输地太厉害了所以把一众的怨气全都发泄到了我的头上。
直到……直到三天之后我习惯性地来到那个“哥哥”的家里去找他的时候，回应我的只有那扇紧锁的冰冷铁门。
那时的我竟然还天真地以为他们家可能只是出去旅游了，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我每天都会去他门口坐着，希望有一天能等到他回来。
然而……这个冰冷的世界从来就不会给天真的傻子任何机会。
我的等待换来的并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而是隔壁邻居的一句苦口婆心的劝慰。
“小姑娘，别在这里等了，这家人早就搬走了。”
其实我宁愿相信当时是自己听错了，不然一个每天都在对我发誓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人怎么会这么说消失就消失了，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
所以，不甘接受现实的我每天放学后依旧还是会守在这里等他回来，只希望他能兑现那个带我离开地狱的诺言。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弃的？
也许是从那个男人的嘴里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是看到房产中介领着顾客看房却定里面什么都没有之后？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太蠢，蠢到竟然会相信一个满脑子只想着如何骗我上床的男人说的鬼话。
那个在血缘上和我是父女关系的人那天之所以会那么生气，原因是因为他从别人嘴里听到了我跟那个“哥哥”的事情，至于说别人为什么会知道？
原因也很简单，那个“哥哥”压根就没想过带我离开这里，一切的花言巧语都只是为了那个很纯粹的目的。所以在事成之后，和我的关系自然就可以成为他谈资的东西。
当然，不得不说老天爷有时候还是蛮公平的，那个所谓的“哥哥”也为此付出了代价，男人找上门狠狠地威胁了他家里人一通，最后开开心心地收了10万块封口费。
而那个发小的家人则是害怕以后被他敲诈，于是连夜搬离了这座城市。
我并不恨身边的所有人，因为是他们孜孜不倦地教会了我一个能在这里活下去的道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或许是因为我受的苦已经足够了，又或者是老天爷觉得我这样一直苦下去没什么意思，所以在我即将上初三的时候，上天慷慨地送了我一份很棒的礼物。
男人死了。
因为勒索了一大笔钱，所以男人天天挥霍无度酗酒赌博，结果在回家路上被车撞死了。
当然，那家伙的葬礼我也参加了，为的就是在葬礼上亲眼看到他的骨灰被深埋进地下，为的就是当面嘲笑这个恶心的家伙。
自然而然，这个出格的举动招致了所有亲戚的嫌弃，他们也跟我断绝了来往。
不过他们怎么看我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本来就不打算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人只要为自己活着就行。
那个人死之后，肇事司机赔了我一大笔钱，我也因此偿还了他的赌债，而且居然还剩下一笔足够我挥霍好几年的钱。
不过，唯一的遗憾就是我年纪太小没法办身份证，还得在这个鬼地方呆上几年。
以后离开这里之后就环游全国吧，然后找个无人打扰的干净地方呆上一辈子。
然而，我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出现而被彻底地打乱。
“你好呀，雨薇同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