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下午，急救室外
奄奄一息的琬琰被后来匆匆赶来的急救车火速送到了最近的医院里，在那之后就是长达几个小时的手术。
而据后来警方给我的解释，当时那个肇事司机属于酒驾超速的状态，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个正常过斑马线的行人。
那个喝酒开车的混蛋，就因为一时的侥幸，就把琬琰害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明明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勇敢地踏出了那一步。
好不容易才跨过这么多的艰难险阻。
明明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回来娶我的。
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坐在急救室门口的我一直呆呆注视着那扇紧闭的冰冷大门，一直期待着能听到琬琰安然无恙的消息。
我甚至不敢眨一下眼，害怕眨眼的瞬间就错过了最重要的消息。
可等了许久，除了苦着脸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之外什么也没有，甚至没人和我说过一句话。
“姐！”
直到小静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了过来，双眼空洞的才我抬起头木然地看着焦急跑过来的女生。
“小静。”
她快步跑到了我的面前，紧接着一把拉起了我的手心疼地询问起了我的情况，“你的手怎么样了？”
“手？”
一脸茫然的我先是疑惑地瞧了瞧满脸担忧的小静，随后歪过脑袋瞥了一眼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
受伤了啊？
什么时候裹上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哦，对了，我记起来了，摔在地上的时候好像把手臂擦伤了。
“小静，我没事。”
我没事的……
没事的……
就在我们两个互相交谈的时候，抢救室里急匆匆地走出了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他的手里还拿着两张纸。
那是……和梓曦姐当初病危的时候一样的东西。
病危通知单。
“你们两个谁是患者林琬琰的家属？”
“我。”
我站了起来，“我是他妻子。”
“嗯，你好。关于这个患者，他的情况有一些……有些不容乐观，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嗯。医生，能告诉我他现在的情况吗？”
那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皱着眉仔细端详了我一会儿随后才缓缓开口讲起了琬琰的情况。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首先，左眼和左臂已经彻底坏死保不住了，而且全身多发粉碎性骨折和内脏出血，但更危急的是颅内硬膜下的大量血肿，必须立刻开颅清淤。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把人抢救回来，可……这只是第一次的手术，之后陆续还会有几次。而且，术后的感染会相当……严重。总之，这里是病危通知单，家属签字吧。”
“嗯，我知道了。”
……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浑浑噩噩的一天里到底干了些什么，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医院附近超市里的货架前了。
呆呆地盯着眼前一把把锋利且尚未开封的美工刀，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里。
法律？
呵，我才不需要正义来帮我，我才用不着其他人替我惩罚那个混蛋。
琬琰……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替你讨个说法的。
既然那个该死的混蛋让你丢了一只眼睛，我会从他那里拿回来的。
之所以会再次选择美工刀的原因，除了其相对于水果刀而言是便携性之外，还有买这东西的时候需要的手续不用太繁琐。
再说了，这个东西杀人难用，挖眼睛足够了。
所以……
一天之后，当躺在ICU里的琬琰依旧在努力与死神相搏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那个该死的混蛋。
那是个没一点正形的吊眼男，即使手上已经被铐上了厚厚的金属手铐，即使身后站着两名督促他走路的警察，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的玩世不恭。
好像……那天发生的事情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就好像……琬琰被他撞飞，只是不小心撞到一只蚂蚁而已，就好像是琬琰倒霉自己撞上去的一样。
该死，该死，该死！
这个混蛋，这个……该死的混蛋。
我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拳头，就连指甲也因为无比的愤怒而深深嵌进了肉里。
冷静，冷静……
还差一点……这个时候千万要冷静。
一名身材魁梧的警察带着一堆材料来到了我的面前，他先是一脸同情地点头致意了我一下，随后就将一堆材料交到了我的手上。
“请问你是伤者林琬琰的家属吗？”
“嗯，我是他未婚妻。”
警察点了点头，跟身后的另一名警察交换了一下眼色就带着我和那个男人来到了走廊无人的角落里。
“这位女士，对于你丈夫的遭遇我们实在很抱歉。也请你先不要激动，我身后这个人就是当天酒驾加上肇事逃逸的宝马车司机，待会儿见面的时候还希望你能够冷静。”
“嗯，谢谢。”
我面无表情地朝他鞠了个躬，然后神色自若地把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轻轻地把锋利的刀尖推了出来。
“混蛋，给我老实点！我问你，你当天撞的是不是她和照片里那个人！”
那名跟我说话的警察朝那个吊眼混蛋大喝了一声，另一名警察会意之后从背后用力地推搡了男人一下。
“干什么，干什么，不就是撞个人吗？要多少钱直接说，老子有的是钱。”
他一脸不爽地咂了咂嘴，然后扬起头依旧摆出了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是当他的视线落到我身上的时候，那恶心的眼神立刻变得下流极了。
“呦，这个妞好正点啊，要不今晚陪我去KTV开心一下，让哥哥带你开心开心。”
“嗯。”
收到信号之后，他的眼神立马变得愈发地猥琐了起来，随即肆无忌惮地冲着身旁两个阴着脸的警察笑了笑，然后便毫无防备地朝我走了过来。
就是……现在……
“去死！”
就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一瞬间，我快速抽出了口袋里的那柄美工刀不由分说直接朝男人的眼睛捅了过去。
锐利的刀刃泛着冷艳的银光，瞬间刺破了医院之中燥热难挨的空气，快速朝他急剧收缩的瞳孔刺了过去。
可……该死，真是该死！
没想到男人居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接着抬起手本能地挡在了脸前。那柄崭新又锋利的美工刀就这样在他画满纹身的的左手手臂上划出了一道骇人的深壑，一直沿着手腕的方向划去，直到重重地碰撞到他那只厚厚的手铐。
也许是天意吧，也许是因为我刚刚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
伴随着一声清脆刺耳的断裂声，脆弱又锋利的刀身顿时折成了两截，而那无比锐利的刀尖则在甩飞之后径直朝我飞了过来，直接在我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刀口。
“混蛋！”
此时冲上前去的我已经将那只缠满绷带的左手抬了起来，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压下了他护在脸前的两只手，而紧握刀身的右手则是将那柄沾血的断刃直直插向了他的眼眶。
然而，就在我以为马上要成功复仇的那一刻，一只粗壮的胳膊却迅速地攥住了我的右手腕接着用力扭到了我的后背上，同时我的腿弯也被用力踹了一下，瞬间失去重心的我紧接着就被警察反身一个擒拿直接按在了地上。
就这样……我与近在咫尺的成功失之交臂。
我被警察压在了地上，双手都被他死死地扣住，再也动弹不得。
“你在干什么！？”
压在我背上的警察朝我大吼着，似乎对我刚刚的行为很不理解。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行为已经涉嫌故意杀人！”
“吵死了！他把琬琰的眼珠弄没了，我也要把他的弄没！”
“疯，疯女人。”
被刚刚突如其来的情况吓瘫的那个混蛋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顾不得手上的刀口，蹬着腿赶忙向后挪了好几下。
“警，警察同志，赶紧带我走吧，别让我再见到这个神经病了。”
仿佛是找到了救星一样，连滚带爬的男人赶忙挪到了另一个警察的身后。
“为什么要拦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就算此时的我用尽全力在不断地挣扎着，可身上那个训练有素的警察还是稳稳地扣着我让我根本无法动弹一下。
♧
时间缓缓地流走，随着我被制服，周遭的一切又重新回归了平静，就像平静无垠的死水上晕开的那阵涟漪，掀起微微波澜之后又回归到了死一样的平静中。
医院走廊的角落里安静的可怕，只剩下在场几个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不远处机械仪表传来的滴滴声。
从刚刚惊魂一刻里回过神来的那个混蛋在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之后，愕然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脸上再一次扬起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
“疯女人，动不了了吧，你特么再猖狂一下啊！？呵呵，你居然有脸怪我，你也不想想你为什么还活着，不就是怕死让你老公在前面顶着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害琬琰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只是没看见那辆车，我真的……不想让琬琰变成这样。
我……
真的，没有……
没有……
“呵呵，你老公变成这样说到底都是你的错？谁叫你走路不看车的，你要真有本事当时怎么不推开他，说到底你要报仇找你自己啊，我就是车开快了一点凭什么来找我？”
“喂！你给我老实点，狗 日的撞人了还这么嚣张！小李，带他下去包扎伤口。”坐在我身上的那个警察朝他大吼了一句，然后示意他的同事赶紧把那个混蛋带了下去。
“女士，别听那个混蛋乱说，你最好还是冷静一点。”
“嗯。”
冷静……一点……
呵呵，那个人说的一点没有错，一点……也没错。
琬琰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我的责任。
要是，我没有提那个逛公园的可笑要求。
要是，当时看到那辆车的我能将琬琰推开的话。
他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本来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本来以为琬琰在自己的心里很重要。
可结果，结果……
哪怕重生了一次，还是什么也没有改变过，我依旧还是那个胆小鬼……还是那个心里只想着自己的胆小鬼。
“对不起。”
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趴在冰凉地板上的我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咬着嘴唇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