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在一个离这里很遥远的地方，大家都叫那里‘净云天’，我们家是净云天的一个大家族，叫做宫羽世家。”
言月荷静静地听着，心中虽有千种疑惑，但是出于礼貌，她并没有打断宫羽涯。她并没有听过什么“净云天”，更不曾听说什么“宫羽世家”，但是，她知道这世间还是有不少隐于秘境的隐世家族的，或许就是来自那些地方也未可知。
“我因为一些原因，从小并不是那么喜欢修炼，但是在那样一个修炼世家，不修炼的族人，会是何种待遇，我想，即使我不说，你也明白的吧。”
言月荷点了点头：“修为落后的弟子，在古淹洞天到最后连外门弟子的身份都保不住，只配去淹畿镇打杂，即使在内门，也是一样的残酷，落后就要挨打。”
“是啊，我因此逃出来宗家，去了原本的老家，宫羽世家的分家，从此静心读书、写字、作画、作诗，活得倒也算是逍遥，是不是还会女装出去游山玩水。
但是我还是很寂寞，因为没有一个人理解我。那些沉醉在修炼中的同辈们，一个个的都慢慢变得残暴了，变得我都觉得不认识了，在他们的心中，弱肉强食几乎成了铁则。好一些的，也是习惯了一旦动起手来，便打的人吐血断手方才罢休。
很多在切磋中输的人，仅仅是因为弱了一些，有的连尊严都保不住半点，什么舔鞋子、学狗叫都还是轻的，这让我感到非常的痛苦，我看着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要这人的皮囊有何用，他们那一身贵族的血液到底哪里高贵了。
所有人都好像不修炼就活不下去一样，像野兽一般，不磨砺自己的爪牙就只有饿死。可是我们明明是人，我们不应该是除了强大之外一无是处的存在，我们应当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才对。”
言月荷听着听着便觉得落寞了不少，叹了一口气：“唉，哪里不是这样？”
“不过好在，我们家有个地方叫翰墨苑，是每个孩子都必须在那里学习文化的书院，于是，我最初就像去那里度过余生，至少让自己能够干干净净做人。但是没有人理解我，整个家族，堂堂贵族世家，我都没有遇见一个理解我的人，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没救的孩子。
结果，我却在某一次游玩之中，在一片荷塘里遇见了采菱，遇见了理解我的女孩儿。她不只是理解我，她还纠正了我。”
说到这里，宫羽涯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怀念和幸福。
言月荷问道：“从那次开始，宫羽哥哥就认真修炼了吗？”
“不”宫羽涯摇了摇头：“采菱揭穿了我当时真正的想法，她看出来我不过是想要逃避修炼而已，她告诉我，人生必须要有意义，像我以前那般只求自清的人生，和那些只会沉醉于力量的人没有区别，都是把自己关在了只有自己的世界。
我当是就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突然间变得清清爽爽，我开始和她一起反思，和她一起读书，和她一起游玩，最后我明白了我到底要做什么。我决定无去我们家族的翰墨苑——负责教导全族子弟读书的书院，去做那里的执掌者，去做大祭酒，至少从我开始，让孩子们的生活有除了修炼以外的选择和希望，让选择修炼的孩子，至少有一点作为人、作为贵族的样子。”
言月荷不觉笑了：“倒是和爷爷有点像......不对，太像爷爷了。不过，好像是个不错的故事。”
“是啊，到这里为止，都是不错的故事，我和她立下了约定，我从此回宗家为了成为大祭酒而奋斗，等我成为大祭酒的时候，我就会回那边去娶她做我的妻子......”
看着宫羽涯脸上一点点淡了的笑容，言月荷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
“......我仅仅用了两年，就成为了族中最年轻的大祭酒，我还是太天真了，我以为成了大祭酒，至少可以有决定自己另一半的自由，可是即便是大祭酒，也只能娶族内女子为妻，一般的外族女子，一般的最多做通房丫头。”
“啊？那，那位采菱姐姐，只做了通房丫头，连个名分都没有？”
“不，比这更加不堪，等我去找她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她了，等我到了她家才知道，她的母亲一年半以前去世，下葬之后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为了她哥哥能够顺利娶妻，她爹把她卖给了人贩子。”
言月荷呆住了，恨恨道：“这是什么爹，什么兄长，简直禽兽不如！”
卖给人贩子，一般就找不回来了，但是言月荷此时却无比希望宫羽涯能够有找回殷采菱的结局，于是试探着问道：“那......后来......”
“我还是小看了她，或者说，她不愧是我心上人。”宫羽涯的脸上露出了骄傲，但又有一点悲伤。
“找到了？”
宫羽涯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在努力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在奋斗，她被卖到了青楼......”
“啊？”
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就算言二长老憋着一点都不告诉言月荷，她的库洛伊六师叔也会想着法子污染她纯洁的心灵的。
“青楼不是那种......那种男人和女人......一起做那种事的地方......”言月荷越说脸越红，一对兔耳都开始竖起来了。
“她做的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妓，而且，为了能够让我知道她在哪里，她拼上了自己的所有，在那个地狱里，几乎是燃尽了自己的一切，成为了头牌。”说到这里，宫羽涯脸上露出两分幸福而又八分辛酸的表情。
幸福是因为世间能有一个女孩儿为了自己做到这种程度，而辛酸则是因为，自己没用到要让自己的心上人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言月荷听到这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族规不许我们这些族人去青楼，我为了见她，就只能偷偷地，每个月去一两次。我为了赎她出来，又开始了另一场奋斗，可是这场奋斗进行到一般，我就被一心想要把我和我娘打入万劫不复的两个姨娘给算计了，她们把我的行踪告诉了我父亲。我被逐出了家族。”
言月荷道：“所以，宫羽哥哥你之所以出现在了这里，是因为被你父亲逐出了家族？”
宫羽涯摇了摇头：“不，我后来回去了。我在那三个月经历了很多，但是最终还算是得到了一个我比较满意的结果，采菱，我也接回家了，族长也认可了我和采菱，可是因为一次意外，我和她又只能分离了，我们甚至没来得及订亲。现在我在这一边，她在那一边，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