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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安林说出了从暑假隐瞒至今的秘密,之后几天里我们不约而同地避开相关的话题。
但脑海里几乎是没有一刻停下过对那晚的回忆,我怎么也想不到安林早在几个月前就受到了这样的诅咒。
我们一起上下学,一起吃午饭晚饭,晚上在一起待到做完作业才离开。
安林还是老抄我作业,从来不听我在学习上给她的建议。
她还是不喜欢多穿衣服,在快要入冬的十一月份只肯在厚体恤外加一件薄外套。
却也不会摘下我多事帮她戴上的围巾。
无论我回想多少次,都找不到破绽,她在我面前的表现,跟之前健康的她没有任何不同。
于是我试图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安林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对周围事物不会抱太大热情的人,她从来不会有剧烈的情绪起伏,所以......所以就算是死亡,也不会让她感到多么害怕......
她一定对不久将离开人世这个消息也不怎么感兴趣吧?
然而我一想起自己听到那个消息时的情绪变化,就再也提不起对她的信心。
得病的人不是我,要死的人不是我,我却哭得止不住眼泪。
当时我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曾经参加过的一个亲戚的葬礼。
记忆已经模糊,留有印象的只有一小部分。
在一个灯光明亮的房间里,不知为什么还点着许多蜡烛,檀香的气味飘散着,奇特又好闻。
突然闯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像个醉鬼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到位于房间中央的棺材边上,弯下腰把头磕在上面大哭,说的什么话都听不清楚。
还不懂的我只是觉得有些害怕,想不通为什么里面的人都死了他还在跟她说话。
可是在安林把秘密告诉我的那一刻,想象之中我站在了那个男人的位置,玻璃棺里安林静静地躺着。
我并不知道男人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也明白男人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却下意识地想要做同样的事。
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展现残酷一面的现实。
十一月中旬,这段时间安林比往日更加沉默,也更任性了。
“想要这个一千块钱的大拼图。”
“今天不想围围巾。”
“想睡懒觉,帮我请一天假......还有,昨晚作业忘做了,纤枝......”
“背我去上学。”
这些要求在之前我是都不不会答应的,且不说我答不答应,她也从没提出来过。
安林更任性了,我也更纵容她了。
“纤枝,我还是想离开这里,我想去F城。”
一天,安林又说出了那个让人头疼的计划。
我不忍心反对她,但又不愿意支持她,只好问她为什么。
她找不到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的。
果然,安林只是沉默,看着别处的风景一言不发。
“为什么要对一个偶然冒出来的想法这样执着?”
我又问。
“不知道......但我想去做。纤枝,你还是不赞同我吗?”
安林望着天空对我说,她的眼睛里倒映着云朵。
我是她的阻碍吗?
不是的,我只是担心她而已......只是担心她。
“我赞同与否是次要的,安林,你觉得你妈妈会同意吗?”
安林看我的眼神有着看陌生人的感觉。
轮到我躲开视线了。
我不仅不敢正面回答,还装模作样地反问她。
真是有够差劲的。
可是,我又怎么可能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