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日尽——
炼金房。
黎明的光泽恰巧落在别墅的瓦片上,大门就被秦蓝轻轻叩响。
我打着哈欠,看着艾凡将门从内向外推开,他对着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赶紧进去。
看到他的样子,虽说心底有些许疑惑,但我们还是跟了上去。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秦蓝坐在沙发上,目光似是审视地看着面前的艾凡。
艾凡尴尬地笑了笑,仿佛遮掩着自己的情绪,缓缓翘起二郎腿,同时挥了挥手:“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好了?”
秦蓝轻轻摊开手,询问。
艾凡看她的样子,顺手从风衣中取出了一个盒子,并轻轻打开,放在了秦蓝的面前。
是秦蓝的发圈。
看到他如此谨慎的模样,我有些好奇地看了艾凡一眼。
艾凡似是看出了我的好奇,略是神秘地笑了笑:“这是特别照顾。”
“你不知道这样说话,很容易被打么?”
秦蓝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解释:“任何炼金师所保养的武器,都需要元素沉淀,盒子只是一种谨慎的保护防止保养出现意外罢了。”
秦蓝的话开口,就像怕我误会一样。
艾凡一脸被揭穿地干笑了笑,不过随后他的笑容就是瞬间收敛了起来,脸色就像翻书,甚至有一抹淡淡的凝重之色,涌上了他的眼眸。
嘭!
没有任何的征兆,别墅的大门被一道蛮力狠狠撞开,咔吱声传荡在所有人的耳中,而门外一道人影,悄然落入了三个人的眼中。
一个高挑的身影。
妖艳的嫩红双唇,宛如陶瓷般皙白的皮肤,在一对凌厉的眼眸中被衬托地异常完美,她的到来就像临近了一场风雪,不经意间让我裹紧了外套。
一头粉红色的中分发丝披落在双肩,凌乱中带着一抹高雅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刻,她就走到了艾凡的身后。
“你小子,躲得很好啊。”
她开口间,仿佛淑女一样,温文尔雅,只是后半句的话语入耳,仿佛雷霆一般,震耳欲聋。
“哈哈,误会误会。”
艾凡打着哈哈,一脸淡笑地晃了晃手。
“你躲了那么久,是不是活腻了?”
这个中分女狠狠地掰了掰手指,手指骨骼间瞬间啪啪作响,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仿佛一下子说变就变。
不过随后她就看到了艾凡对面的我与秦蓝。
“是你啊。”
对方平淡地似是打了招呼。
“一大清早就让人头疼啊,索菲亚。”
秦蓝摇了摇刚刚端起的红茶,瞥了对方一眼。
“倒是你,什么时候连男友也带来带去了。”
这个被叫做索菲亚的女生,毫不客气地将矛头丢向了我。
“你的意思是,你到现在都没有人追求么?”
秦蓝对于索菲亚的观点不置可否,反而是反问了一句。
“切,我今天没心思跟你斗嘴,”索菲亚冷了秦蓝一眼,随后轻轻走到了艾凡的侧面,看向了艾凡:“期限,是明天之前。”
“否则的话……”
她说着,右脚轻轻抬起,落在了茶几上。
索菲亚一身牛仔衣裤,紧身地弧度瞬间涌入了我的瞳孔中,说实话,如果说没感觉,那是骗人的。
不过她话没有说话,就是轻轻抽回了右脚,转身踏着有些清脆的中跟鞋,离开了别墅。
离开之前,她有些不着边际地看了秦蓝一眼,随后关上了大门。
嘭。
茶几瞬间断裂。
看着茶几的惨状,秦蓝也是淡淡地叹了口气,对艾凡同情地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这个丫头,已经保养第十二次了。”
艾凡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而我只是一脸不知云里雾里。
——
回去的路上。
秦蓝盘绕起自己的马尾,轻巧地系上发圈,柔顺的秀发,重新落下。
她不着边际地看了我一眼,问:“好看么?”
我看了她一眼,随口回答:“嗯。”
“我说的是索菲亚。”
秦蓝戏谑地看了我一眼。
“这么早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我双手插兜,白了她一眼。
她捂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你生气起来,也蛮可爱的嘛。”
“我没有生气。”
“真的?”
“废话。”
我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连忙收回了手。
“抱歉。”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抚了抚自己的手背。
只是秦蓝并没有一脸恼羞的神情,而是十分平淡地看了我一眼:“你对谁都这样么。”
“没有吧。”
我避开了她的目光,回答。
“嗯。”
两个人完全不着边际地回答,却不知为何,并没有让气氛尴尬下去,反而是多了一种特别的味道,这种感觉,我也描述不出来。
不知不觉中,远处的图书馆缓缓映入了我的眼前。
“昨天给你的书,看了多少?”
我跟着秦蓝走过图书馆的走道,径直走到了图书馆的后院,空荡荡的后院,依旧只有那一株枯树,以及陪伴着它的白色圆桌静静守候着。
“一半。”
我如实回答。
秦蓝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追问:“然后呢。”
“看不懂。”
我耸了耸肩。
“要是那么容易的话,我觉得你应该要向那些开创元素术的先人道歉了。”
秦蓝似是轻轻松了口气,转身坐在了那白色圆桌前。
我瞥了她一眼,我可没有任何兴趣去探讨关于我学习白痴的弱点。
“我教你吧。”
秦蓝总是莫名其妙突如其来地开口,我同样被她的言语怔了怔。
“哦。”
同样费解的,是我自己丝毫没有去反驳她的意思,而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不要误会,”她十分平淡地看了我一眼,“最初接触元素术,尽量需要去感受元素的术式。”
“术式是元素术的基本,元素术的施展,简而言之即是召唤自己所需要的元素进行施展,就比如我之前所施展的元素术,召唤的即为光元素。”
“闭上眼睛。”
她说着,顺手就是将我的双眼蒙住。
嗡嗡。
下一刻,我来不及看清什么,就感觉到一股光芒涌现在秦蓝的身上,光芒顺着我与她相握的双手,徐徐传递,一股别样的温暖,涌进了我的身躯。
随后,睁眼。
我抬了抬视线,却见到光芒悄然自秦蓝的身上缓缓褪去,仿佛一道降临在这里的天使,褪去了华丽的羽翼,仅剩下绚丽的自身。
“感觉到了么?”
秦蓝的话语,瞬间将我从上世纪的古典传说似的画面拖回到了现实,看着她捋了捋耳边发丝的动作,我不禁不着边际地移开了视线:“嗯。”
那种感觉,说不出。
就仿佛自己对于周围的元素,有了各式各样的感应,似是在自己四周,涌动着看不见的光芒,而每一道,都是一处独有的元素。
感觉到这一点,我不禁察觉自己对于元素术的掌握,又进了一步。
“嗯,那我们继续,接下来的话,是元素术的第二步骤,也就是元素咒语……”
秦蓝的言语仿佛秋末的蝴蝶,徐徐流转在枯叶飘荡的阳光下,令人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而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另一道身影。
琉璃。
说起来,奥兰学院第一个认真教授过我,虽然并不算是有用的,但琉璃是第一个。
然而自从某天之后,我与她之间,宛如筑起了层层不可见的墙壁,隔阂着两个人的言语。
看到秦蓝的样子,我突然感觉到一股特别的情感涌上了心头。
那叫惆怅。
——
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奥兰学院午后的燥热感,即使是在秋末季节,我抱着手中秦蓝给予的书籍,依旧一筹莫展。
“麻烦。”
我无奈地将书籍放在圆桌上,顺势靠在了椅背上,双手环抱在脑后,一抹淡淡的困倦,涌上了我的眼眸。
然而,秦蓝却是毫不讲理地靠在了我的肩上,悠闲地端着咖啡,静静品尝了起来。
“要休息也可以。”
秦蓝似是交涉似的对我说:“呐,我想听故事。”
我怔了怔。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怎么了?”
秦蓝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一个扭头的动作,她的些许发丝,一一落在了我的胸口。
我不禁收回了视线,顺手抱起一本书籍,掩饰起了自己的神情:“没什么。”
我没有理由去拒绝她什么。
漫无目的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我微微想起了什么,一边合上扉页,一边缓缓说:“你听过,霜与雪的典故么。”
“好像没听过。”
她摇了摇头。
“在大陆最初的纪元,大陆的最北方,巍峨着仅存冬季的国度,甚至这个国度,没有光芒,永远沉寂在昏暗的极夜之中。”
我轻轻抬了头,一脸思绪地开着口:“这个国度的王,被尊称为霜,据说,霜来自于天上,是一位神,霜是这个国度,唯一的王,但是因为永远承受着极夜,他与他的子民,都难以躲避深黑的孤独感。”
“他爱上了一位少女,这个少女的名字,叫雪。”
“这个少女,每一个夜晚,都会在那个国度最高的山峰高歌,那种孤独的歌声,只有霜听得见。”
“他向她许诺,一定会找到光芒,带回自己的国度。”
“长途跋涉的千里迢迢,甚至是千山万水都无法形容霜的坚决,而在他离开国度后的十年内,与他对立的部落,对他的国度伸出了魔爪。”
“时隔近十年间,霜回来了,他带着被他奴役的光芒,回到了自己的国度,然而,他所熟悉的国度,以及名为雪的少女,都已犹如往事随风,一切消散。”
“他悲痛万分,即使是屠戮了整个部落,也无法磨灭自己对子民,对少女的情感。”
“他向堕落的神承诺,用他无尽的生命,无尽的元素,无尽的一切,换取无数的转生,只想去追寻雪的脚步。”
“他一次次的转生,一次次地寻找,却始终没有追求到少女的身影,他经历了人的生老病死,渐渐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只是他心底的孤独,一次比一次浓郁。”
“直到他重新成为了一个国度的王,他终于发现了少女的身影,她是与自己对立的国度的王,然而,他们都丧失了当初的记忆。”
“他最终,来到了她的面前,亲手杀死了她。”
“他在那一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如同撕裂一般,痛彻心扉,他记不起少女的身份,但他还记得那一句承诺。”
“我会把光芒带回来。”
“霜死了,他心甘情愿地死去,他化为了最北方所有国度的光芒,融解了笼罩北方数个纪元的极夜,以及少女的孤独。”
“霜与雪,相视着死去,他手里的剑,落在了北方那一座巍峨的雪峰上,落在了少女曾经高歌的地方,他的剑,化为了一朵冰花。”
“那一朵冰花,没有名字。”
“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弄清楚这个故事,想要表达什么。”
我转了转头,看了秦蓝一眼。
呼。
只是我听到的,却是熟睡的呼吸声,就像夜风中寂静的抚摸麦浪声。
她睡着了。
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我先是愣了愣,许久才回过了神,我也没有预料到,她就这么靠着我睡着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第一次察觉到,秦蓝的脖子如此的诱人。
我无言地捋了捋刘海,目光从她皙白貌美的睡相中收了回来。
我沉默着也是闭了闭眼眸,任由她靠着我睡去,也任由她的发丝,随意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忽然有了一个问题,霜雪如此地相爱,他们为什么还能忘记对方呢。
我觉得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淡淡的孤独感。
犹如霜,宛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