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随沧溟——
一抹轻絮拂过了我的鼻尖,一抹淡淡的香味掠过,一闪而逝。
我微微抬起头,对于面前的景色微微一愣。
秦蓝嘴角的柔美,一如既往。
配上她身后的那一道秀丽的樱花树,樱花散落的缥缈衬托着她的衣袖,好似一副名画,皎如日月。
她轻轻伸出手,似是在擦拭去了我的眼角的一抹什么,然而我却想不起来那一抹究竟是什么。
直到我伸出手,没有抓住她,我才发觉。
是一抹泪。
——
“咳咳。”
我恍恍惚惚间,微微把自己咳醒了。
待我睁开眼帘,却是发觉自己枕在安妮娜盘坐的腿上,眼前,尽是一片夜空。
我徐徐直起了身,用着似是乞求又似乎寻求的目光看向了安妮娜:“秦蓝……琉璃,她们在哪?”
我的四周,空无一物,仅有安妮娜为我披上的一件薄衣,奢求着仅存的温暖,一旁的安妮娜轻轻撇过了头,似是不敢与我对视,并将目光放在了一旁。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即便是瞳孔猛地一缩。
樱花树。
树下,有一堆微微隆起的土坡。
“这是学院的樱花树,”安妮娜在我的身后,轻轻开了口,“我把它带来了。”
我分不清什么东西,只知道一股掺杂着咸味、酸味的水痕,瞬间淹没了我的眼帘,我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只能将头深深埋进了自己的双臂中,对着土坡缓缓垂下身躯。
许久许久,我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缓缓回过了神。
这是眼泪。
“对不起,”安妮娜的语气带着淡淡的伤感,似是不愿意看着这样的我,她的视线依旧放在一旁,“我……救不了她。”
夜风,狠狠地卷过了这片土地,狠狠地吹过了我的身躯,惹得我一身颤抖。
累了。
我真的累了。
我累得终于连泪水都流得干涸。
才徐徐将头抬起,微微闭上眼,感受着夜风席卷在樱花树上,留下一阵阵似是悦耳,似是凄凉的沙沙声。
“呐,”我没有看着安妮娜,而是将身子轻轻靠在了樱花树旁,“有酒么。”
安妮娜看着我的模样,似要开口说什么,但随即又是欲言又止,而后随手取出了一酒瓶,向我丢来。
啪。
我伸出手,却并没有接到她丢来的酒,酒微微洒了一些。
突然,我自嘲得一笑,伸手将酒拿起,毫不在乎上面的脏乱,一口就是饮了下去。
一口。
一口又一口。
我甚至想不起来究竟喝了多少,才能将今天的一切都忘却。
但我忘不了。
她,走了。
看着我的模样,安妮娜终于是开了口:“琉璃,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我平静而又冷漠地看着安妮娜,并顺手饮下了一口酒。
仿佛好久没有见到我这种模样似的,安妮娜微微怔了怔,然后才开了口:“伊甸园。”
我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伊甸园是什么?”我微微握紧了酒瓶,“他们……到底是谁?”
“不知道。”安妮娜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嘴角又是上扬了一些,一股怒火狠狠地冲进了我的胸膛,“不知道??你永远都是说不知道,不清楚,不能说?!安妮娜你是在当我是傻子不成?!”
我几乎是咆哮着对着安妮娜吼了出来,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连我都难以置信,我会如此失态。
“你冷静点!!我真的不知道!”
安妮娜似是从未受过如此的委屈,当即也是没有冷静地一顿反驳:“我承认我知道火尘那个老东西会出手,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知道我的弱点!我也不知道结果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还有多少瞒着我的事情?”我一脸愤然的紧紧盯着她,企图将她口中的一切都剥夺殆尽。
“我没有瞒着你……直到刚刚,我才回想起了一些记忆,最初的我,并不是一个整体,之前的我,只是半具身躯,而另一半,是在那一枚戒指中,”安妮娜仿佛无法承受我的目光,最终还是脱了口,并伸出手,将那一枚戒指递给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道身躯会存在于戒指中,但我所知道的,是我和之前的面具人,以及琉璃,并不存在于这片大陆。”
“伊甸园?”我看着手中的戒指,又看了安妮娜一眼,一字一句地问了下去,“十年前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安妮娜沉沉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抿着,对我继续开了口:“我自从十年前恢复意识以来,我只记得你,以及你的哥哥,我只知道你哥哥需要这枚戒指所以才有了这次任……”
说到这里,安妮娜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陡然看向了我。
我被她这么一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也看着她,直到她说出的下句话,让我的瞳孔再一次地猛然一缩:“你的哥哥,没死。”
我看着安妮娜,一时无法理解她的回答:
“什么?”
“不,我……我也不能确定,我的直觉只是这么觉得……可能只是我的猜测……”安妮娜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很快又是平息了些许,这才缓缓开了口,“先不说这个,你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琉璃,她在伊甸园么?”我在与安妮娜的对话中,微微找回了一丝平静,我紧紧盯住了她,反问。
“倘若伊甸园还存在着,那么琉璃应该就在那,”安妮娜看着我,似有一丝坚定的意味,“我有些不太清楚为什么伊甸园的那些家伙要带走琉璃,但是,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却出现了。”
安妮娜看着我有些震惊的表情,微微开了口:“如此,你还想要继续下去么,继续,你所追求的答案以及自我的道路么?”
呼。
我轻轻整顿了一下思绪,难以想象,难以置信,难以言语。
我感觉语言根本无法解释我心中的震撼。
就像之前棋告诉我,在王位之上,还存在一种名为“神位”的存在。
是了,如今所见所闻的一切,以及之前所见的绝美女子,我无法用王位的思绪去思考,我只能……那不是人。
那是真正的神!
毫发无损、一挥而就得避免了王位元素自毁,甚至于修复了琉璃所有的伤势以及我的伤势,这种仅仅只是散发的气息,就有如此恐怖的生机和元素,这种压迫,根本不是人类可以举手投足间做到的……
这片世界,真的存在于神么。
那么那所谓的伊甸园,究竟是什么?
我轻轻看向了安妮娜,神色毫无动摇得开了口:“我不清楚什么是神魔,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
是的,她是我的妹妹。
她的本名,是爱丽瑞·雷拓蒂安。
至于她为何隐姓埋名,或许我早有了答案,就像我从未告知他人我自我的姓名一般。
宛如她是黑,我是白。
黑白不分明,混迹于世间。
我现在所思所想,只有她一人,我想要去救她。
我不清楚伊甸园为何会带走她,但我已经失去了秦蓝,我不允许我自己再去放弃她,无论何人阻挡在我面前,我都希望我能够如同她需要我一般,让我去拯救她,在所不辞。
而我所知的一切,可能所有的答案,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集中在伊甸园中。
面具人以及带走琉璃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对我的王朝,我的人置于死地,我有着一道渐渐升起的怒火,意图去发泄,而这一切,直指于伊甸。
我想知道,她是谁,而我,又是谁。
“我们可能一去不复返,即便如此,你也愿意么。”安妮娜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事到如今,我还能反悔不成?”我对着安妮娜,轻轻一笑,“他们让我失去了秦蓝,甚至让我再次失去琉璃,你觉得,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她看着我的似笑非笑之意,似是明白了我的心思,也是淡然一笑:“白。”
“嗯?”
“这就是你的心么?”
“算是吧。”我似懂非懂地回答。
“无论有人阻碍你,你也有自己的理由走下去么?”
她的话语,我一时有些无法理解。
她轻轻呼了口气,看着远处的天际徐徐开了口:“你注定是孤独的,如果你要走下去,就不需要任何理由,你的道路,注定被世人所唾弃,然而你也可以获得自我的内心,因为你在杀戮人们所敬仰的一切,世人的敬仰就仿佛大殿的根基,根基倘若不见了,大殿也不存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怔怔看着她,有些不得而解。
“你所面对的,是伊甸园,也可能不仅仅是伊甸园,”她看着我,淡漠地开了口,仿佛只要我一句话,她就能奋不顾身,哪怕是那所谓的伊甸园一般,“你所挑战的,恐怕是古往今来的秩序。”
她并没有在解释,仿佛是在给予我鼓励一般,是在我的内心奠定一尊无法磨灭的基础。
是的,我所挑战的,恐怕是我至今以来我想都不敢想的存在,他们屹立于世间,屹立于时代,古往今来,直至如今,生生不息。
我重重地呼了口气,神色依旧淡然的看着天空:“即便如此,在所不辞。”
因为,
她是我妹妹。
也因为,
秦蓝。
而现在,我还依旧清晰地记得,琉璃在最后一刻,在那半昏迷半苏醒的状态下,眼角的一抹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