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犹未悔——
夜入日出。
整艘帆船都是安静了下来,无数人落入梦乡,唯独船舷外徐徐浪涛声依旧。
只是帆船虽安静,但窗外,却是一片朦胧之色,一场暴风雨,似是酝酿于天际,如匍匐的恶龙,缓缓张开双翼,即将席卷整片海面。
山雨欲来风满楼。
轰。
一道闪光伴随着震耳的雷动声,微微照耀了床头微微坐起的我的脸庞。
出奇的,我并未过早入睡,倒不是因为这暴风雨的原因,而是我身旁的米兰抱得太紧了。
这也是让我颇为无奈的地方,我一直认为米兰的胆怯是源自于自身环境的缘故,后来我才发现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她害怕下雨。
虽然她听不见,但或许正是因为她常年的无声,反而放大了她对于空气的灵敏感,一丝丝的潮湿,都会让她倍感阴寒。
哪怕是这种还未落雨前的征兆,都会让她搂住我的手加大一分力道。
她紧紧地将身躯埋在我的怀中,仿佛恨不得能钻进我的体内的感觉,而正因如此,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她柔和的体温,以及身体虽说青涩但依旧曼妙的弧度……
微微叹了口气,我还是伸出了手,缓缓搂在了她的背上,想要以此缓解她朦胧睡意中的失眠。
至于维多尔,则是披着那一堆书,早已呼噜震天,我忽然有点庆幸米兰的听不见,不过这种事情也只是想想而已。
哗。
雨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
咚。
睡意还未透彻,我就是感觉到了船体一震,不禁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船停了。
整艘船因为突然地停泊,显得格外的诡寂,唯有舷窗外的雨水席打着窗沿的声音连绵不绝。
轻轻掀开被单,我脱开了米兰的手,顺手取来外衣,披着就是走出了房门,出奇的是,待我走出房门时,却发觉已经没有了雨声。
待我看清时,才发觉这片海域,已经没有了雨水,然而百米外的海域,却是狂风暴雨,宛如一道倒扣的玉碗,隔绝了这片区域的天气,仅仅只有淡淡的海风,还在席卷整艘船的甲板。
唰。
一阵狂风席卷起一片巨浪,扑打在船首,溅起一阵水幕。
顺着浪涛声望去,甲板上已是伫立着众多船员,而在船员的最前面,所罗门依旧持着那烟斗,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景色。
在距离船体不足百米之地,出现了一处“岛屿”。
说是岛屿,也仅仅是因为其上宛如岛屿一般有着蜿蜒的沙滩丛林,只是再次端详,却并不像岛屿,因为这座“岛屿”仿佛被切割了似的,仅有原本规模的一半,而断裂之处光滑如镜、漆黑无匹,仿佛只是一片漂浮在此的岩石一般。
岛屿四周斑驳着苔藓岩石,仔细看去,貌似这片隔绝了外界的中心,正是那座“岛屿”。
孤凌于世,唯独几只飞禽,环绕盘旋。
“嗯?”
房门内,米兰慢悠悠地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皮,一脸疑惑地走到了我身后,眼神中似是在询问“怎么了?”的神色。
我没有回答,而是带着她走下了楼梯,走向了所罗门。
所罗门似是发觉到了我的到来,微微回过头,对我示意似的轻轻点了点头:“醒了?”
“再不醒,怕是要错过什么了。”
我站在所罗门身旁,打量了远处的“岛屿”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
看到我的眉头紧锁,所罗门也是开了口:“到地方了,不过貌似比我预计地快了半日。”
“什么意思?”我反看了所罗门一眼。
“这里,不是坠神海沟,”所罗门另一只手伸出,轻轻敲了敲烟斗斗身,敲出了一些燃尽的烟草,徐徐抽了一口,“但却出现了这片祭坛。”
所罗门的一席话,反倒让我的眉头更加紧闭了一丝,我还是能够听出所罗门话语中的意思的,貌似这个所谓的祭坛,出了一些问题,但至于什么问题,所罗门也不是特别清楚。
“有什么问题?”我略是小心地问了一句。
“不打紧,”所罗门倒是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在意这个结果,“现在这个样子,貌似祭坛还进不去,而且看情况,这里的异象很快就会被那些好事的家伙发现,到时候就会很热闹了,先等等吧。”
所罗门话里有话地说了一句,随后轻轻一挥手,挥散了身后的一帮船员,那些船员倒是极为遵从地一一散去,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仿佛刚刚的遭遇只是家常便饭,该干嘛都去干嘛了,看得出来,这帮家伙虽然看似懒散粗鲁、四大五粗,然而却极为有组织纪律。
所罗门见状,便是闭目眼神一般,不再说话,而是等待着什么似的静静候着。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其实对于所罗门这一帮人,最初我并没有什么好感,然而如今却是多多少少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钱财,仿佛世道所迫,而从不去剥削弱势者,甚至用自己的方式,去尽量拯救更多的弱势者。
哪怕他们的拯救,在他人眼里只是买卖。
“呐,”
米兰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她仿佛看出了什么,悄悄询问了我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嘛?”
“嗯。”
我轻轻点了点头,稍微将所罗门的委托解释了一番,顺便解释了一下面前的“岛屿”。
一听到这般新奇的东西,米兰也是瞪大了眼,眼神中无不流露出强烈的期待又夹杂着淡淡的畏惧感,显然这种东西,对米兰的吸引力也不少,虽然这种吸引大多是因为新事物的原因。
“是去抢东西嘛?”
“不算吧。”
“那是偷咯?”
“也不算。”
“那算什么?”
“还是算抢吧。”
“那能带我嘛?”
米兰一句话落下,我就是准备伸手去弹她的脑门,她赶紧一躲,而这时,一道声音却是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咻。
这份等待并没有多久,仅仅只是眨了眨眼的时间,就可听见一道自远而近的海浪声,缓缓席卷而来。
就见一道磅礴不见边际,仿佛海啸般的浪涛自天际缓缓涌来,那声势浩荡之中,却又带着一种极为威严的平静,而所过之处,无数鱼兽皆是倒卷,仿佛极为忌惮其中之物,任由这道海啸,直直向此处冲击而来。
只是这道磅礴的海啸并未能冲破这片区域宛如结界般的封锁,似是任何天象都无法进入到这片区域,所以这道海啸仅仅只是在区域外就陡然刹车,就像悬崖勒马般急急而定,海啸高仰着浪涛,却并未再进入一寸。
哗。
紧接着,就见浪涛一分为二,其内缓缓走出了两道身影。
两道身影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极为的结实壮硕,一人稍年迈,一人稍年轻,两人都是一身湛蓝色轻甲,紧贴壮硕肌肉的甲胄看似轻薄,但却又给人坚不可摧之感,云纹肩甲之下,菱形腹甲上条条长纹,宛如巨蟒般缠裹全身,一道长披风落于身后,随着波浪迎风而荡,一副霸王临城之感。
年迈之人稍有一丝鹰钩鼻,浓眉浓目,面庞粗犷,一头银色短发,至于那年轻之人虽是浓眉,但眼眸锐利,面庞清秀,颧骨顺着脸颊微微分明,一头金色卷长发,俊气中又不乏沉稳之色,瞳孔中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杀气,似是也是流转于战场之人。
这两人踏着海浪,就这么站在了海盗船一侧的海面上,似是看到了我们这帮人,但那年迈之人在看到所罗门身影时,却是不知为何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去打量我们。
“嗯,还有两帮家伙。”
所罗门没有睁开眼,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咴!
随着话语刚刚落下,就听见一道啸声响彻天际,就见远处天际的云层竟然陡然被掀开,仿佛一只不可见的大手拨开了云层,一片光辉竟然顺着浓厚云层散下,照耀海面如星空点点,接着一辆金边银白的豪华马车自天际中落下。
那马匹鬓毛如火,却并未带起一丝火光,马目如血,淡淡吐息间,竟还带有一丝血气感,壮硕马身奔腾着,血色马蹄带起一片浪花,急促如风般,掠过了天际,掠过了海面,快若飞燕,飞速落向了海盗船的另一侧。
“吁!”
马车前,驾驭着马匹的一位长须老者轻轻一喝的同时,轻轻一扯缰绳,那血色之马当即就是长啸而定,仰身似是昭示着主人盛大的到来。
长须老者缓缓起身,轻轻拍了拍马匹结实的臀身,毕恭毕敬地走下了马车,踏着海面,如履平地般走到了马车车门一侧,启开了车门,露出了其内的身影。
先出车门的马靴反射着天际的光芒,一身红黑交织的贵族内衬,搭配着一身漆黑如夜的风衣,一道桀骜又不失风度的年轻男子身影就是走下了马车,若是撇开他眼中淡淡的一抹傲慢之意,那么此人给人的感觉丝毫不比那所谓的王子少几分气质。
宽白的额头,简短干练的斜发,犹如天边云层般深深的眼眶镶嵌着蒂芙尼蓝的瞳孔,高挺的鼻梁,敛着风度的嘴角,一股贵族的气息,表露无疑。
“哈哈哈,你们灯天龙一族,总喜欢这么奢华出场,就不怕你们的家底不够你们这么挥霍么?”海浪上的年迈之人略是大笑了一声,似是寒暄又似是损人般,对远处的一老一少身影招呼了一声。
“你怎么不说你们泰坦鲸一族所过之处,黄昏之海如蝗虫过境,好不热闹,”那马匹老者略是反嘲了一句,不过还是对那浪涛上的年迈之人点了点头,“倒是老当益壮啊,雅格伯爵。”
“哈哈哈,不敢不敢,哪有你个老不死的如日中天,鬼灯长老。”被称为雅格伯爵的年迈之人淡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