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霜下雪——
墨色催人眠。
夜间躺在床上，我稍稍回忆了萳萳的眼神，仿佛她有她的故事，难以述说。
一夜无梦，待得第二天，又是匆匆起床教授课程，午餐之后，与米兰挥挥手，这个丫头照常前去武馆，我则是去了图书馆。
米兰我并不担心，她这几天的成果虽然我并未检验，但是那边武馆无论男生女生都十分照顾米兰，与其他地方的贵族不同，米兰单凭一身武学就治得大部分人服服帖帖，我听说刚去武馆的第一天就有人对米兰找茬，对手貌似还是挺有名气的家伙，叫什么卡内尔，是都零那帮圈子的人，没说几句，就因为挡米兰的路而被胖揍，随后卡内尔等人向其他导师告状，反而被导师揍。
说来也是挺惨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为啥得罪了米兰，米兰一副无辜小女孩的模样，那些导师哪好意思怪罪这个孩子，那卡内尔明显是踢到了硬钢板上。
正因如此，我让米兰放心跟着那些女学员去武馆学习，毕竟那边也是有主事的副导师，并不需要各个导师忙来忙去的，看得出来皇家学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手。
我去图书馆自然不再是去看书，而是看人。
果不其然，在去的路上，路边的亭子里正巧坐着萳萳的身影，她似乎是在抚摸着怀中什么东西，走近了看，发觉她是在用白布擦拭着怀中的一柄太刀。
这太刀与我的太刀有明显不同，她的刀身弧度更为纤细，并且稍长，看起来是以锐利为主，出鞘而见血，她的太刀与我的刀想比，更具有杀戮性。
看到她细心擦拭的模样，我也是并未去打扰，而是静静拄着权杖站着，等待她的擦拭完毕，不过她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的到来，瞬息间就是握住了刀柄，略有一丝警戒地看了后方的我一眼。
在看到我的模样之后，她也是怔了怔，手中紧握的姿势也是稍稍松懈了一下，没有再理会我，继续擦拭着自己的刀身：
“原来是昨天的流氓，失礼了。”
看着她依旧调侃的语气，我也是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你之前不是说要与我交手么？”
“你同意了？！”
她极为兴奋地看了我一眼，但很快就是被我泼了冷水：
“自然不是，我只想看看你的刀术。”
似乎是因为我拒绝的缘故，她面色稍有些失望之色，我不禁补充了一句：“你不是想证明什么么，你现在可以证明一次。”
她这么被我一激，脸上微微涌现一抹欲试之色，一副既然你想来那就来的模样，轻轻放下白布，将细太刀收入刀鞘，缓缓起了身，我跟着她走出了亭子，站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呼。”
萳萳似乎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她一言不发，轻轻呼了口气，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没有任何提醒，就是处在了一种战斗状态，身形微微前倾，一股淡淡的凌厉感，自她的周身涌动。
她紧紧盯住了我，似是在警告我刚刚的出言不逊：
“你既然想，那就如你所愿。”
唰！
细太刀锐利如风刃，其刀身出鞘，犹如巨山出一线，明明上一秒还是处之泰然的一个女孩，下一秒就是爆发出了锋利无匹的元素之力，我感觉得出来，那是王位的气息。
年纪轻轻就能够达到王位，这可比寸瑶那帮人强了太多，不要觉得萳萳的实力与寸瑶等人差不多，但萳萳的优势是年纪，若是跟寸瑶一个年纪，我都不敢想这个家伙会到达什么地步，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估计还混迹在爵段呢。
思索间，细太刀已然临近，萳萳的刀术与我的刀术近似，唯一的不同，就是萳萳的细太刀并不给自己后路。
许多习武之人都明理，任何武器的施展都不需要施展全力，多则七成，留三分后路，否则自己一旦恋战难以抽身，像萳萳这样，在细太刀出刀的同时，身子向我可能躲避的一侧强行用肉身封路，这等同于拼命。
在你施展致命一击的同时，你的致命点也将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畴中！
不过看到她如此拼命的刀意，我反而轻轻一笑，若是她像这样施展全力，我还不肯把她放在眼里的话，这个家伙恐怕以后就再也不会理会我了。
她既然用了力道，我自然要好好搭理搭理。
我同样没有废话，手中戒指缓缓凝聚出一抹浓厚的元素之力包裹住了我的手掌，下一刻，我对着那袭来的太刀刀身就是一握。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自我握住太刀刀身的手掌间传出，在萳萳略有一抹惊愕的目光中，我在她的细太刀即将刺来的瞬间擒下了她的刀身，握在了腰侧，而她也是保持着刺出的姿势，她身影前倾，脸庞与我的脸庞近在咫尺。
我看着她的双眼，忽然发觉她的神色中没有丝毫的其他神色，仅仅只有似乎是因为自己失败而有些怒意以及浓浓的战意。
她是真心真意地在战斗着。
哪怕仅仅是一剑，她也是全力以赴，没有半点的放水，我感觉得出来，她这一刀若是同等级中去接，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刀，也很难有人能够安然无恙接下。
更何况这家伙还没施展元素技之类的手段。
我不禁莞尔一笑。
“你笑个啥？”
萳萳似乎不满意我的表情，一脸的问号。
“我笑你我让你砍，你还真就砍了。”
我说着，两人一齐松了力气，我缓缓松开了萳萳手中的太刀，萳萳也是识趣地收起了太刀，她没有说话，而是就这么盯着我，我也是盯着她，我们忽然发觉，不打不相识这个词汇是真实存在的。
刚刚那一刀，虽说没有让她探到我的底细，但她也是第一次明白，我并是不她想象中那么容易翻过的山。
而我则是第一次感觉到某个人的刀意，如此的冰冷。
她的刀意上，没有任何的情感，仿佛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她就是一往无前的野兽，永无止境，我不禁想要去看穿她的目光，看穿她的心思。
但回到正常状态，她又变成了冰冷冷的女孩模样，没有刚刚的凶悍动意，最多是走路走得快罢了。
“你的刀术，应该不是那些贵族家族的主流吧？”
我虽然不了解所谓西西里家族或是瓦罗家族的习武主流，但从领主那些人身上就能看得出来，哪有贵族会给自己家的孩子从小就学杀人的方法，并且贵族多以剑为尊，这种太刀实在难见，就算是我也就今天能偶然碰到萳萳这个家伙。
萳萳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转过身，坐在了一处小溪旁，这小溪是南府唯一的河道，其源头似是一处后山，无论在山脚还是在南府内，小溪一直都没有变成江河，一直是平静而又狭窄的样子，可任谁都感觉得出来这小溪的蜿蜒曲折以及清澈见底。
萳萳看着小溪中倒映出的自己，缓缓说起了某件往事。
她并不是贵族。
因为战争，她从小流离失所，被某个家族收留，而自己的刀术，也是来自于那个家族的老一辈传授，这个家族自然不是贵族家族，而是古雷神国俯拾皆是的普通家族。
“我自出生起，就是纷争纷争再纷争，九大神国不仅仅是古雷神国与精灵神国，各个神国之间互相觊觎对方的土地，战争无休止中，无数家族被贵族欺压征兵，如不服从便被派往前线，无辜的家族一一覆灭，而那些尸位素餐的贵族却各个安然处之，都在悠闲地享受着普通神民或仆人提供的环境，各个在想着如何争夺进入九宫学院的门票。”
说着，萳萳握住太刀刀鞘的手也是微微紧握，面容上轻轻掠过了一抹阴冷之色。
甚至在她看向我的瞬间，那一抹阴冷也未曾消失：“你也是为了这个才来的皇家学府么？”
“我只是来杀人的。”
我看着她微微一愣的表情，略是一笑：“开玩笑的。”
发觉我调戏了她，她直接是撇过了视线，不再看我：
“白大导师，我敬畏你，是因为你的身份，我不敬畏你，是因为你还未显露自己真正的实力。”
“你就这么想跟我揍一顿么？”
我稍稍有些无奈地扶了扶眼镜，对于这个丫头的价值观有些头痛。
“我需要知道，你是否有能力带领我走下去。”
萳萳看着我，神色慎重。
看着她的表情，我心底稍稍讶然了一下，我可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把我当真的导师了，其实我真的只是来拿个进九宫学院的门票的，不过换句话说，咱们的遭遇与目的其实也一致，她的出发点更接近平民百姓，我的出发点是伊甸，看她的样子是为了平息战火与贵族制度，前者我完全可以帮忙，毕竟荌姬女王带我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后者的话我倒是爱莫能助，这种事情，你得把九宫宫主都撵下来才行。
这种事情，想想就不合适。
我看着萳萳，淡然一笑：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