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沾满了符咒的液体史莱姆在模糊的惨叫声中、很快便失去了进攻的力量。
兹拉兹拉的燃烧声彻底侵蚀了那东西的全身,令其无法维持全貌。那东西收缩了自己释放黏液,紧接着连连后退——
玉子和遥纷纷收拾好身上的衣物后,循着黏液划过的痕迹步步紧逼过去,发现痕迹的终点倒着一具瘦弱的白嫩身躯。
“那些黏黏的东西…………呕~~怎么看都觉得好恶心啊……”
“他的年纪好像和我们差不多,不过…………大概,不是Devil吧…………”
“嗯?为什么?”
“这个…………因为和还是史莱姆状态下的他直接接触,无论你我都没有被变成怪物………这算原因吗?”
“嗯…………啊!姐姐说过的,恶魔什么的会感染身边的人类,使之变成同类……
不过,他未免也太弱了吧…………居然这么轻易就趴下了……”
遥紧捏下巴,努力端详着这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孩子。
这是个满头波浪卷的外国少年。此刻他将头歪到一边,口吐白沫,浑身上下一根毛都没有。
而他的左臂边上,静静地躺着一件精湛的机械制品和一枚圆形印章。
继续揭开了胸口以下那一道道的黏液层,遥发现了很奇怪的一幕。
他的下半身………连生殖器都没有。不,不只是这样,甚至连手术缝合线或刀口之类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奇怪的身体特征。】
【和治疗尾长谷时的感觉有点相似,尤其是刚才的那一幕……】
【错不了,这孩子应该是史莱姆型的Knight】
“嗯…………有什么收获吗,遥酱?”
不知何时,玉子抱着一沓衣服从遥身后靠了过来。她将一件家居服从中抽出,麻利地套在了遥身上。
“玉子酱…………谢谢。”
“哼哼,没什么啦…………嗯?
遥酱,你好像不打喷嚏了是吗?你的感冒……”
“啊……!
真的、身上的沉重感也消失了…………难、难道?”
遥将信将疑地咬着嘴唇,接着一一揭开自己身上的药贴。
果然没错,连隐藏在暗处的、那些细密复杂的伤痕也消失了。
遥皱着眉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没…………什么都没有。我们………去看看那孩子吧。”
她顺手给少年…………不,是给这个不知性别的孩子套上了裤子。
姑且算他是个男性吧。
很快绳子也被带了过来,玉子和遥十分默契地给孩子五花大绑起来,搬到了上层的训练场里。
女孩们顺便抽时间冲了个澡,换了套居家服后才回到这里。与此同时,那个波浪卷的孩子也慢慢苏醒过来了。
她们将紧缚着的孩子推到了剑道屋的沙袋上,用粗粗的铁链一圈一圈绕在他的身上并再度绑好。在灯光充分的照射下,那头波浪卷散发出了蓝紫色的光泽,恍如一大束秀丽清雅的薰衣草。
整理好一切并确认好己方安全后,遥和玉子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她俩跪坐在榻榻米上,做出一副审问犯人的姿态。
遥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首先开口道:
“我们开始吧。”
“…………”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
“……是谁派你来的?和这公寓里失踪的主人,池鲤鲋小姐有关系吗?”
遥的语调几番周转,或试探、或平静或高亢。但得到的只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已。
薰衣草男孩将头扭到一边,似乎完全没有把女孩们放在眼里。
玉子渐渐不耐烦地撅起嘴角,接着咬牙切齿并大叫道:
“大胆!无礼之徒!你想先尝尝这训练馆里的诸般酷刑吗!?不想受皮肉之口的话、就赶快招…”
“别、别说了啊……!”
模仿古代官吏的大喝声回荡在整个馆里。还没等她说完,其嘴唇便被遥紧紧捂住。
“唔……唔唔唔?”
“玉子酱,你太大声了………模仿大河剧的官老爷也没用啦,他又不是日本人……”
薰衣草被女孩们的憨态逗得发出了几声冷笑。
“呵呵呵…………你们聊够了吗?”
“劝你识相一点,外国人。你的驱动器和印章已经被我收起来了。现在作为人类的你,只能任我们乖乖摆布……”
“呵呵…………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笑死我了!!一堆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以为用点下三滥的手段就能逼我开口吗”
“……你说什么?”遥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撇起嘴唇。
“哈?我堂堂玉子大人、为什么要被小鬼说成是小鬼啊?”
薰衣草冷哼一声,双臂用力猛烈挣扎起来。
然而就像遥说得那样,作为人类的他,其挣扎显得那么徒劳无力。恼羞成怒之下,他双眼猛地暴睁起来、发射出凶狠的光——
“哼………我说了又怎么了?小屁孩、小屁孩、小屁孩…………小屁孩!!!
虽然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诡计…………等我把这些破锁链挣开以后、就使用力量把你们吃掉,然后扒光了拉去游街!!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遥眯起眼睛来,却故意装作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暗暗躲在玉子身后用手掩住口鼻。
“玉子,我……”
“……遥,到我身后来。”
玉子站了起来,紧绷的拳头发出嘎吱的脆响。和刚才装腔作势的样子不同,她真的生气了。
“侮辱我也就算了,居然对遥一而再、再而三的…………看来得给你点颜色看看才行”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啊?!像你这样的小角色我根本就……
唔、唔唔……!”
玉子用拖鞋狠狠地灌进了薰衣草男孩的嘴里,使其只能发出猪猡般的呜咽声来反抗。
玉子漆黑的表情里,慢慢浮现了几分扭曲的笑。她的手在怀里摸索着,最后扯出了一沓崭新的纸符咒——
“你…………很怕玉子我的咒印吧?那就全这些灌到你肚子里去,让你好好爽个够~~!”
看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咒,男孩的瞳孔里映射出了几丝恐惧,几分震惊。
为了不遭受咒印的侵蚀…………那双眼睛很快便凝聚起了反抗的意志。他的嘴稍一使力,皓齿外露、将玉子的拖鞋一口咬了下来。
“休想——!”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女孩的身手很是敏捷,在失去拖鞋前、她的玉足便从拖鞋里飞了出来。咬掉对方的脚趾,制造破绽的意图并未实现。
“……呸、呸!
咒…………咒术吗。不过…………我是不会背叛白神前辈的。要杀要剐随便你……!”
看着脚边滚落旋转的拖鞋,玉子的笑容变得更破朔迷离了。她慢慢凑近男孩的身体,把符咒拍在手心里发出啪啪的响声。
遥观察着眼前的一切,稍稍安心下来。
【拷问吗…………真能问出点东西就好了。】
【池鲤鲋龙一失踪的现下,很多事情都变得棘手了…………就算是尸体也好,总会藏在什么地方】
【这里就看玉子的了……】
“那就…………请慢慢享受~”
男孩绝望的眼中,倒映出宛若恶魔的玉子、以及那双遍布咒文的双手。
半小时后。
“等、等………等等、玉子快停手吧!他、他好像快死了……!”
遥面露难色,拽着玉子的手臂苦苦哀求道。
仿佛是受到诅咒的污染,男孩的身体产生了极为严重的排斥反应。他的手指和肢体痉挛着、简直像是被切掉了脑袋的章鱼一般,毫无逻辑地朝各个方向剧烈抽搐。
“遥酱你在说什么啊,这种事就是要一鼓作气…………
呐呐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加点量?你那张猖狂的小嘴怎么不说话了、啊!?”
玉子满面通红,一副玩得兴起的亢奋模样。遥那近乎无力的劝阻,根本压不住她心头的嗜虐快乐。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蓝毛几乎浑身上下都贴满了那种纸符咒,甚至连脑袋上所有的洞也插了一两条卷筒状的符咒。而恍如产生化学反应的硝烟从全身燃起后,那种惨绝人寰的叫声便不绝于耳。就算是中世纪魔女狩猎中的火刑,其折磨程度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是他的苦痛,却成了玉子这位真正的巫女的快活源泉。
“噫嘻嘻嘻…………呕哦哦哦哦~~
嘻嘻、呼哈哈哈哈哈~”
很快,在近乎惨烈的拷问下,男孩的嘴里吐出一连串非理性的颠笑。那情形实在是………让围观的人也无法保持理性的惨象。
“实在是、太残酷了…………求你了玉子,先停下来吧……!”
遥抱住了玉子的手臂苦苦哀求道。在这么下去只会让这孩子送命,这条线索就彻底中断了。
“嗯…………那就等他清醒了给你道歉吧,然后再继续喂符纸——等玩弄个半死不活了再给他救活,等他醒了再继续…………我相信这臭小鬼一定会好好配合的~”
“…………”看着玉子毫无罪恶感的微笑,一股冷汗从遥的额头流出。
【玉子,意外地有做拷问官的潜质……?】
【还有………这孩子也是,嘴硬过头了吧……】
“总之………去掉铁链,把他搬到书房再说吧。他看上去已经………应该没法回答我们什么了吧。”
“好!”
于是,女孩们将奄奄一息的男孩抬到房间里,扔到了床上。
“还绑他吗?”
“……必须得绑,万一他醒来逃跑怎么办?”
“好!”
就在她们关了灯,准备离开书房的时候——玄关的方向传来了一种巨物掷地的声音。
【咚、咚咚——】
【咚咚哒、哒哒哒哒哒——!】
那声音很响,很大,就像一头硕大的巨马误闯进建筑物内、横冲直撞一般。
“(*Φ皿Φ*)吓!!怎么了……?!”
“嘘——这个声音………已经很近了”
“这种像怪兽一样的声音………根本不是姐姐!”
玉子弓起身子摸进了厨房,抄起一口铁锅便提溜着脚尖朝玄关摸了过去。
好巧不巧,她前脚刚跨入走廊,大门那边便有了动静——
在漆黑的深处,一个比门框还高的粗壮身影隐约出现了。恍如一头蛰伏待机的巨兽,那怪人倚在门边,发出呼哧呼哧的巨响。
可就是在这短暂的呼吸起伏中,玉子察觉到了异样。
脚底……不,整个玄关都因那头怪人的呼吸而震颤起来。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拥有的肺活量。
【坏了…………回来了半天,却忘了关门了……!那种庞然大物,玉子打得过吗……】
玉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握着锅柄的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可、可是…………这里可是姐姐的地盘!绝对不能任人破坏……】
【姐姐不在的现在、能保护这里的就只有我了!!】
“又、又来个闯空门的…………
今天的刀堎台………还真是热闹啊!去、去死吧——!!”
陷入混乱的玉子发出哭丧般的怪叫,高举铁锅朝怪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个、是龙一殿下的————欸欸……?!”
怪人似乎吃了一惊,接着身体慌里慌张的朝后退去。在昏暗狭窄的环境里很难反击,怪人被逼的整个人退出门外。可惜,玉子的攻势虽然猛烈,铁锅在多次挥舞间甚至刮出几道微弱的风鸣,却碰不到对方半根毫毛。
“闯空门的…………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缠啊!快点去死啊…………!”
“闯空门是什么意思啊………喂、别拿着那种东西啊,很危险的!”
“呀……!”
走廊内的灯光亮起,使得怪人逐渐恢复了视线。与此同时,他的一只手死死抓住了铁锅边缘,令他困扰的打闹似的攻击终于停下了。
“可、可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拽着锅柄的玉子不肯松手,接着像条柴犬一样被那个怪人轻而易举提溜了起来。直到双脚远离地面,少女才满面冷汗、瑟瑟发抖。
“都说了很危险了。嗯?哦…………原来是你啊。小妹妹,还记得我吗?”
玉子眨巴了几下眼皮,斜眼端详起这个体格壮得吓人、戴着墨镜的可疑家伙——
瞥到了这人手臂上的闪电状伤疤,她才想到了什么,张大了嘴巴:
“嗯…………嗯嗯?你、你不是……
之前的…………扑克面骑手、摩托车大叔!你还活着啊……!”
壮汉正是乔装改扮的阿道夫。几分钟后,女孩们带着阿道夫来到了客厅,将灯光开到了最大一档。
“事情就是这样。就算是使用Knight的力量,我也无法进入结界………而龙一殿下那边,恐怕……”
严肃静谧的灯光下,阿道夫向女孩们简略地讲述了自己和菲奥娜、龙一等人遭遇的事。接着他长叹一声,将杯中的大麦茶一饮而尽。
“怎么会…………姐姐、姐姐她……”
玉子差点晕了过去。遥接住了那具无力的身体,将其搂在怀里。
似乎并未被阿道夫口中那绝望的经历所动摇,遥轻轻捻起了桌上那只粉色的耳机,将其放在灯光下反复观察。
半响,她严肃地开口道:
“尾长谷前辈………那个人把龙一姐的藏身之处告诉了你,还把这个交给了你,一定是有他的想法”
“……姐姐、姐姐…………
姐姐该怎么办!?遥……!”
被绝望侵染的玉子脸色发青,一边发出沙哑的声音,一边发疯似地拽着遥的手腕摇晃。
“…玉子,冷静点。至少还有尾长谷前辈在,想必他肯定能保住龙一姐的周全。不过……”
遥反握住玉子冰冷的双手,以足够温热的肌屑和话语安慰着她。直到玉子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不再哭闹的时候——
“乖、乖~……”
阿道夫却被她身边孩子的反应所吸引。
这位被称作遥的孩子,脸上的那种笑…………平淡而飘渺,却又添了几分温柔、几分惆怅,还有……
厌烦。只是,那些微妙的情绪在须臾间若隐若现毫无定数,只能凭感觉摸索到一点点。这恍惚间产生的不安,竟令阿道夫感到些许恐惧。
那根本就是大人才会露出的复杂表情。
【………很成熟啊。看着性格完全不同的、简直是两个世界的孩子贴在一起,真的很不可思议】
【玉子小姐所依附的这个名为‘遥’的孩子…………真的是个孩子吗?】
“对了,大叔我…………其实不太会弄这些电子产品。所以……”
阿道夫露出一脸苦笑,摊开双手表明自己确实无能为力。
“要不我来试试吧。如果是龙一姐贴身使用的通讯工具,也许能通过相当微弱的电波来追踪…………也许能找到他们的大致位置。”
果然,遥将那只耳机狠狠攥在手心,并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说罢,她放开玉子的手,一溜烟地冲出门去。
“欸……”
“你的朋友动作还真利落啊。”
对于阿道夫的赞叹,玉子只能不解地摇摇头并咬住嘴唇。
“遥…………一直都很厉害的。只不过……”
而另一边——
遥很清楚,自己的衣服已经全被毁掉了………要想开电脑,只能把口袋里的东西重做一遍。
而那个女人平时使用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就放在六楼的训练场里。遥并没有第一时间跨入楼梯,而是走到了廊道尽头,将视线汇聚在墙壁死角的一只盆栽上。
她将盆栽翻开,发现了底下黏着的一只肥皂盒大小的工具包,表面黏黏的还沾了很多灰尘。遥将其扯了下来,放在手里掂了掂,确认了熟悉的重量后满意地离开了。
第一个抵达六楼训练场的还是遥。电脑启动了没多久,门外一重一轻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她这才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遥把工具包撕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从中挑出了镊子,小剪刀和胶带。
剑道馆的榻榻米上还是摆着桌子,电脑和咖啡杯。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仿佛那个女人刚刚离开一般。
电源线没有拔,而杯里的咖啡渍已经干涸。这证明了那个女人离开时很急迫,不过………这一切正中遥的下怀。
她用剪刀剪断一截胶带,将其缠在咖啡杯的杯柄上,小心地采集着上面的印记。得到需要的东西后,她把胶带拆下,裹在自己右手的食指上。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进入呢。不过现在没有考虑的时间了,就是为了做个了断也必须先……】
【这是,那个女人的指纹…………注意点是,适宜温度和压力测试板……】
等阿道夫和玉子随后进入训练场时,电脑早已登入了主界面。
“……”
阿道夫什么也没有说,眼里涌出止不住的惊讶与困惑。玉子则是痴痴地看着坐在电脑前的遥,感叹道:
“好、好厉害…………不过,我听姐姐说过…………这个好像是需要‘米玛’什么的吧?随便就能进入吗?”
“啊,啊…………密码的话龙一姐悄悄告诉过我哦,为了制定玉子酱的假期学习计划什么的”
遥敷衍似的笑了笑,顺势将食指上的透明胶带卷起来塞入手心。
“真的吗?!…………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看着玉子人畜无害的表情,遥才松了口气。
那当然是谎言——
很偶然的一次机会,自己和玉子一块给那个女人送茶点时…………
运气真好。远远的便能看到,她抱着电脑在剑道馆的榻榻米上,侧身对着自己。这个角度的话不用特意靠太近也能看到一点东西。比如说密码。
然而……
键盘上那些移速极快的手指、敲击位置和顺序———果然,她敲键盘的速度快到人类无法洞察的地步,凭肉眼很难捕捉得到。
“我说过、不能偷看这里的内容吧……”
被那对瞳孔里的寒意扫视到的瞬间,只觉得喉咙一紧,额上的冷汗扑朔直流。
“玉子……!”
原来不是在看自己啊。遥转过头去,发现了挤眉弄眼的玉子。她伸长脖子并踮起脚尖、努力做出滑稽的动作来窥望那面发亮的屏幕。
察觉到龙一严厉的眼神,玉子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讨厌啦、姐姐………一天天盯着发光的板子发愣的工作、实在是太无聊了对吧~~玉子能帮姐姐做点什么吗?”
“你作业做完了吗……?”
那女人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便痛击了玉子的要害。只见玉子抱住胸口痛呼一声、跪倒在地。
“噗哦哦哦……~!作业、作业什么的是人类的大敌……是命运的魔障……!!”
“不要再打扰龙一姐了,玉子酱……
非常抱歉,我会给玉子酱好好辅导功课的”
自己还是像平时那样拽着玉子,一并鞠躬道歉。
“……麻烦你了”
随便用针孔摄像头什么的肯定会被立刻发现吧。然而,离开那里后没走多远,遥很快便确定了另一件事。
屏幕上的锁定区……除了输入密码外,似乎还有指纹认证的选项。而那个女人最常做的一个动作,就是举起右手的食指。
而像这种手动输入的密码,大概是以一星期为周期不停更换…………所以输入指纹这种备用的保险大概不会留意小的细节。
而遥解锁的方法便是利用那个女人的指纹。密码是找不到了,可采集她的指纹简直是轻而易举。
而现在——
耳机静静地躺在手绢上,其数据逐渐连接至电脑的全球定位系统内。
“啪啦啪啦啪啦——”
遥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将配对载波搜索指令输入系统并实施相位定位。几分钟后,一个精确的地理坐标赫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这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移到那么远的地方……大概是坏了吧,这个”
阿道夫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一脸难堪地咂咂嘴。毕竟这个离谱的坐标在他的眼中,实在是缺乏说服力。
另一只耳机传输信号的所在地,居然是…………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不是平假名…………A、F、R……”
玉子凑了过来,用手比出望远镜的形状、似懂非懂地喁喁道。阿道夫叹了口气,解释着那个令他百感交集的词:
“……是非洲(Africa)。这样的话可不单单只是远啊,好像…………喂,那边的话不就是沙漠(sa ba ku)吗?”
“sa、b……萨巴什么?那是什么?是吃的吗?”
“……简单来说就是几乎没有水源和植物,到处都是风沙,昼夜温差很大的荒芜地方……”
“啊啊?那种地方听上去不是一般的糟糕……”
没错。
不是一般的糟糕……
那个地方………正是阿道夫过去高度活跃的、曾饱经战乱蹂躏的非洲诸国附近。
遥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抚平眉头上的皱纹,接着一点点吐露出自己的结论:
“不,我觉得应该不是…………
这个、毕竟是龙一姐用过的高精密仪器,渠道和信号来源应该是准确无误的。
所以……他们肯定在那里没错。”
嘴上虽如此肯定,不过事实上不确定因素还是很多。也许耳机真的坏了,又或许这是勾引某人现身的陷阱……
【结合这个男人的话来分析…………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个女人兴许就会这么死掉…………】
【最保险的情况当然就是到现场直接确认她的遗体…………】
【然后,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吧】
想到这里,遥感到心脏都快紧张得跳出来了。
“遥…………遥……?”
遥感到身体在摇晃。紧缩的瞳孔朝玉子一瞥,竟惊得玉子连连后退、缩回手去。
“呀……?!”
“啊!不好意思……玉子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啦,我只是看你…………表情突然变得好可怕……”
“有、有吗?啊哈哈哈…………
对了对了!我猜…………叔叔的话,肯定有带我们过去的办法,对吧……?”
遥抹去脸上的汗水,努力挤出谄媚的笑容并迅速转移话题。
阿道夫眨了眨眼,似乎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他略加思索后,便故作放松地耸耸肩膀,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嗯………硬要说有的话,确实……”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就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找到姐姐!”
“好、算我一个——!”
玉子像个笨蛋一样大叫着、摩拳擦掌起来,阿道夫也微笑着朝她伸出拳头,两人拳拳相碰。
遥略显不悦地拽了拽阿道夫的袖子,小声提醒道:
“不知道叔叔你的头脑和玉子酱是否在伯仲之间……先说好,摩托车是绝对不行的哦。那样不知要骑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好…………好吧,既然小妹妹你这么说的话……”
为了缓解窘态,阿道夫只好干咳几声,提高了几度音调总结道:
“咳、咳……总之我们得先备好足够的干粮和水,一切准备充分了才能出发。我把话说在前头……那可是异常酷热又危险的地方,你们两个能受得了吗?”
“可能确实是那样,不过……
带龙一姐走的那些人,应该是有目的的转移到那里去的………所以那里也许有补给品和据点什么的吧。叔叔你只要把我们送到地方就可以了,其余的交给我就好。”
遥极为平静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眼里没有一丝波动。似乎她对沙漠的险情毫不在意。
“小妹妹,你的口气………简直和老练的旅行者一样,真可靠。”
“呀……!”
遥并未听清来自阿道夫的夸奖——此刻,她又被自己熟悉的柔软触感所包裹住了。
“那当然了!遥可是世上除了姐姐外、最能干的女人了!她说没问题就没问题的!!”
像是炫耀专属于自己的宝贝一般,玉子熟练地紧抱着遥的躯体并大叫着。
“嗯……嗯…………玉子、别这样啦……”
而女孩们紧贴在一起的刹那间,阿道夫微微察觉到——
被抱住的一方的眼神,渐渐动摇起来。
◇
闪烁的银河在沙漠夜空中闪耀。
此刻的沙海温度骤降,寒气逼人。如尘的繁星下,沙丘的曲线在月光照耀下呈现出银色的光泽。此时,沙漠变得宁静而神秘。
可惜这番【美景】千云根本无福消受。说是狩猎,其实多出来的装备也就几根现削的木制标枪。几小时过去了,跟在孙先生屁股后面的这场狩猎,至今一无所获。
“呼………呼…………”
缓缓擦去了脸上的鼻水,千云一边忍受着脑内的肿胀感和极端的酷寒,一边低头前进………
可是意志力在幽暗冰冷的无尽沙海里似乎真的不值一提。别说是配合孙的步伐寻找猎物了,就是在沙堆里维持速度穿行也异常费力。似乎全身陷到了沉重的泥潭里,无法自拔之时——
“孙、孙先生……!”
千云跌在冰冷的沙子里,喊破嗓子大声求助着。从未去过野外吃过苦头的娇贵公子千云,很快便被冻得直打哆嗦。
孙有些纳闷地咂咂嘴,接着将自己的大衣和衬衫都分给他穿,而自己的上半身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背心。
“孙,孙先生…………我………
…好…………冷……”
“冷就少说点话,保存体力”
“其实,我…………在老家………
还有个姐姐……!
拜托、了…………这次,如果我回不去……”
“好啦好啦,先停止你的妄想吧——”
在吐槽的同时,孙的嘴里也吐出了热腾腾的白气。夜已深了,在缺少一名同伴的情况下继续深入荒漠是很危险的行为。就算是老练的沙漠旅客也不会为了口吃的冒这种险。
因此,孙只好调转方向,背起千云朝来时的方向迅速撤退。
这一路上,处于朦胧间的千云听到很多嘈杂的声音。
风沙袭来的破音。围攻过来的狼群的嘶吼。头顶秃鹫盘旋俯冲的鸣叫。
不过,那些杂音和大叔的怒喝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就算近乎赤膊上阵,孙先生也勇不可挡。
——
待到千云再度睁眼时,眼前又出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你怎么老是倒下啊…………我看,把你当肉分了算了。”
三阶堂把一长一短两根能量棒硬塞到千云的嘴里并搅拌了几下,直到让对方咳嗽才停。
“咳咳咳咳咳…………讨厌、放手啦!”
千云不悦地推开她的手,接着缓缓起身,用颤抖的手臂环抱住自己。
现在身体是冷还是热已经不重要了,只是脑袋疼得厉害,像灌了沙子一样。他目光呆滞往旁边扫视了一圈——
还好,每个人的嘴里似乎都有能量棒。
【真是的,有吃的早点分出来啊。】
“啊呜啊呜——”
歌鸲将手里的能量棒狠狠吞咽下去,然后看着手里的碎渣发愣。
“中校,每人只能分这点吗?”
“嗯。这次行动得太突然了,人也比预计得要多………补给准备不足。”
“咕噜噜~”
听到歌鸲肚子里的声音,孙走上前,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能量棒分给了她。
“……我的那份分给你吧。嘛,这次没抓到猎物也有我的责任。”
“哇————最喜欢大叔了!
至于那边的帅哥,你…………是拖后腿了吧。果然脸长得漂亮也没什么用啊~”
“……本来对你也没什么期望就是了。”
面对歌鸲和银华不友好的联合吐槽,千云只得撇撇嘴把头转了过去——
然后便看到了三阶堂的笑脸。
没错,那女人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没错没错,这位无能的魔术小白脸…………你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就算是弱又怎么会弱到这种程度呢……?
该不会,是个冒牌Knight吧??”
【跟Knight什么的根本就扯不上关系啊…………是大叔不允许在那种地方、浪费力量【变身】才……】
【你才是、得意的有些过分吧…………笑得太烦人了、眼睛也瞪得太用力了吧……?!】
把自己迷路时被他嘲弄的那股得意劲儿分毫不差地反击了回去,三阶堂满意地踱步离开。
至于回击的话…………只是硬生生被千云吞咽下去了而已。并非他不想反驳,而是在大漠里历经了残酷的锤炼、身体早已透支了。
把嘴里的东西细细咀嚼并吞咽下去,千云才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已经太久没吃过正常的食物了。
“呐呐,帅哥”
歌鸲的身影再度从侧身突然出现,不过千云已经习惯了。
“还能动的话,就陪歌鸲做些事吧。有帅哥你帮忙一定能事半功倍的~”
“…………”
【这小鬼头…………虽说你的眼光不错、不过恭维得实在太过了啊。到处都散发着想拉人做苦力的气息呢】
“……回应呢?”
“我…………能不去吗?”
千云耸耸肩苦笑道。歌鸲摇摇头,失落地低下头去:
“歌鸲明白的。这种让人讨厌的、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简直一刻都难以忍受吧。连生存都很困难,更不要说是做大量的体力活……
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的朋友。如果多个人帮忙的话、就……”
“我去————!!”
总不能放着那个表情不管吧。千云只好陪着歌鸲从负一层开始下去……然后在她的指示下用铁锹在松软的培植土壤层上随机挖坑,直到最底层。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歌鸲终于肯放过自己了。不过一边做苦力一边忍受着旁边微笑并不做事的女孩骚扰…………想生气却又无处发泄。
“呼啊~~歌鸲,那种事你和银华谁都能做吧,没必要交给新人。小鬼,赶紧抓紧时间跟我走——”
从身后突然传来的孙的声音,吓到了千云。千云甚至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是油的香味。而且——
那个摇晃着脑袋慢慢悠悠走过来的孙先生,似乎在用牙签剔牙,脸上也沾着油光。
“……该去做点正事了。”
◇
连爬了数百级石阶,才终于望到螺旋状的封闭结构,四周露出的空隙也越来越多了。
好不容易爬到了城的最高处——也就是那巨大的石雕头顶上以后,千云呼呼大喘着,狼狈不堪地瘫倒在地。
不只是膝盖酸痛、手脚麻木而已………这里根本没有一点挡光的地方,足以剥夺呼吸的酷热几乎能让人晕过去。
“这里………没想到………比看上去,要、高得多…………”
“是你体质太差了。接着……!”
孙早已蹲在远处的悬崖边缘。他从怀里翻出一只硕大的纸袋,丢向千云的方向。
“呦……!”
千云弓着腰将其接住。那是带着一丝温热的袋子,撕开包装后,他的眼里冒出光来——
“有正常的食物干嘛不早拿出来!哼……!!”
是扑出肉香味的大块萩饼。似乎是在自己去底下挖坑时单独打猎的成果吧,可能被风沙刮来的补给箱什么的里面搜出来的…………不过,没功夫想那种事了。
千云大口大口撕咬着手里的萩饼,脸上洋溢出幸福的汗水和红光。虽然内馅有点涩、有点硬,不过……
“总之…………食物的问题也差不多解决了,我们得想办法展开仪式,然后再离开这该死的破地方。”
“嘛、嘛…………你,居然还在说什么【仪式】啊……嗝————”
把手里的所有油渣舔舐干净,千云眯起眼睛大声打着饱嗝,不以为然道:
“这、里————除了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古建筑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那三个女生一个在遗址里到处挖坑,一个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还有一个除了骂我之外什么都不做……
还有孙先生你,一直藏在一楼的储藏室里睡大觉吧”
“我是……………我是冥想,和她们可不一样。总之……”
孙先生突然转过身来,满脸严肃地走到千云面前。
感到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千云有些不知所措地擦擦嘴。
“在这里…………我们要给那丫头施加【诅咒】。和巫女一族擅长的封印术不同…………不是一味使用克制谛阿厄的消极手段。这也是唯一能拯救她性命的方法。”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明白?”
千云的脸绷紧起来。似乎有意让千云放松下来,孙用手指扣扣耳朵,语气和缓地解释道:
“也没有那么复杂………那孩子在人类与Knight的转换方式上处于非常微妙的状态,【几乎没有变化】不代表完全没有变化,所以本质上那种【变身】和其他Knight的转换方式有相似之处…………这大概是她不使用印章的原因吧。
不过,这次她受了极其严重的伤、这个转换的平衡被打破了。
一味修复身上的创伤只会导致谛阿厄自主恢复的程式产生更频繁的紊乱,越是恢复人类这边的肉体就越是受到谛阿厄的剧烈反噬,加剧平衡的崩溃…………这就像是体内白细胞过多反倒会引发炎症之类的其他病症一样,一旦超过某个界限,【人类】与【骑士】的转换临界点将不再存在,过剩的超量谛阿厄会彻底吞噬她的身体…………那时,恐怕她不是化作食尸鬼、就是质变成为Devil……”
虽说不是很明白这段说辞的意思,千云却惊讶得目瞪口呆起来。
“怎么会………………情况、居然恶化到那种地步了吗……!”
他很快便回忆起了——自己受到谛阿厄反噬时,由龙一、玉子和遥三人全力救治自己的时候。
【感觉,和那时有点像…………】
“……银华已经在秘密地镇压那丫头体内活跃的谛阿厄了,但是…………那种极为精密的操作不能受到外界干扰,所以我们只能等她来主动找我们……
另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就是及时感知仪式外可能出现的敌人,将其阻止。毕竟仪式开始后,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不能被破坏。
而你我则是必须把这里散落的祭器集合好,唉…………
说真的,这种事………就算真的完成了、现场也是一片狼藉啊。我都懒得擦屁股了”
孙吐了口气,从腰间取出水袋往嘴里咕噜噜一口气灌了下去。
“祭器吗…………可是这么找不是也很麻烦?”
“不麻烦,我们分头行动…………把它们全部找到是没问题的”
孙的手里出现了两支超小号的血液样本,将其中一支递给千云——
“……喏。这个你也留一支。”
“为什么?喂喂…………又要做什么麻烦事了吗?我可不要!”
“【变身】吧,小鬼。”
“欸…………欸欸欸欸?!?这么突然吗?”
毫无预兆的被迫变身宣言、令千云不知所措。孙挠挠头,露出尴尬的苦笑:
“你刚才把我埋的纸符咒吃下去了,所以能靠感知能力识别我们的术式…………放心吧,暂时是无害的,最多十二个小时后会拉肚子。到那时候事情早就解决完了。”
“呕……呕、呕呕呕————!”
千云这才明白刚才的萩饼是怎么回事。他跪在地上,捂住嘴发出强烈的作呕声响。
“呕…………
在、在饼里掺了咒印什么的、大叔你到底是Knight还是退魔师啊?!”
“别叫我大叔!咳咳………
总之、现在就是使用谛阿厄达成目的的时候。因此使役咒术的特殊骑士之力是不可或缺的”
几分钟后,戴着小丑面具的奇诡魔装术士出现了。同时作为Knight变身的Rmc(赤猿),也出现在其身后。
“你这张脸可真不像好人啊…………
好,那么…………接下来我把印教给你,你去把西南方向的十四个祭器全部收集过来,要快”
小丑的脸缓缓扭转过来,一字一句问道:
“多……多少?你在开玩笑吧?这比大海捞针还困难啊!?”
“不想那么困难的话,就牢牢记住我教给你的术。像你这样资质和能力都很平庸的战士,如果没找完祭器就耗尽力量解除变身、横死大漠…………到时候就没法收拾了,我这边动起来了肯定没时间来救你。所以、快点!”
“好、好……”
在赤猿毛绒绒的指导下,小丑那坚硬的巨爪陆续扭出了数重奇怪的手势,完成了所谓的结印。
“感知术——
赤蒂祚无琲·限界探知”
小声诵读术式的同时,赤猿胸口的符咒字形亦迸发出微弱的光来。他的双手附在小丑的背后,用以传输谛阿厄的力量。
“啊啊啊……”
小丑面具上的眼睛无法适应眼前的烈光。或缩小、或紧闭,那双绘图般的阴森空洞感受到仿佛灼伤般的疼痛——
在无法承受的范围内,那张面具开始扭曲、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忍住、臭小子…………现在除了你、已经没有别人能胜任这任务了…………给我撑住啊——!!”
赤猿用力攥紧了小丑的肩膀,试图以声音唤回他的意识。
谛阿厄的连接是沟通彼此意识与灵魂的桥梁。正因如此——
【这小子…………我不会看错他的。】
【他就是、我这种类型的人…………所以、大概,能适应我的术吧】
终于。
在谛阿厄的相互呼应下、小丑的状态得以安定,并逐渐适应了眼前的一切。
“能、看见了吗……?”
“好像能看见一点…………
那里,有一道晃眼的紫色光………还有很多、和手里这个很像的,微弱的光……”
小丑攥紧了手中的血液样本,缓缓说道。赤猿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了尖锐的兽齿。
“——那就是你要找的东西了。对了,你有可以自由收纳物体的能力吗?不需要太快也没有质量要求,只要集装箱那么大就足够了”
“……嗯”
“这样啊。很好,省得我再教别的术了”
【早知道就说不会了……】——小丑面具上涌现出不忿的表情。
“对了,【集装箱】是为了容纳祭品的话……”
“不是祭品,是祭器。放心,那些东西虽被风沙吹得到处都是………却十分坚硬,只要聚齐的话,就算是现在也能使用。”
“聚齐……?那些东西,万一被碰巧路过的商客或游人找到并带走的话…………啊!”
话还未说完,小丑便惊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些所谓的祭品并非是死物,而是注入了谛阿厄的【灵媒】……
“没错。没有和特殊谛阿厄相呼应的术的话,祭器对于外人来说就像个沉重的喵喵锤,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的。至于寻找范围吗……
看你身后。”
赤猿用满是绒毛的手挪动小丑的脸,引导其视线转到后面………
那道直抵天边的璀璨光柱,居然连城里也埋下了一根。
“这道紫色的光………也就是一个巨大的灵媒体,寄宿在我们脚下几百米处的暗室石碑上,以人类绝对无法察觉的形式存于现世。加上结界边缘的三根,这些附着咒之力的巨大灵媒被统称为【桠舍拉四炼柱】。”
说罢,赤猿缓缓蹲在地上,用锋利的小石子在壁面上刻出了一面简易的小地图——
“看到了吗………把这里的炼柱和西南那边的炼柱连成一条线,从这条线开始向两侧推进搜索就是了。它们被吹得再远也不会超过五六公里,被埋也就埋个差不多几十公分……”
“……真的吗?真的假的…………话说你是怎么判断方向的啊?你好像既没带手表也没有智能机……”
赤猿仰头望向天边那道刺眼的日光,淡淡说道:
“只是几十年积攒下来的生存经验罢了。还有,祭器本身也是有灵性的,无法突破四炼柱的广域灵力束缚…………所以一定能找到的。”
说明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及突发灾害可能造成的影响后,虽说无法全部理解,但小丑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赤猿露出了欣慰却奇丑无比的笑,接着拍了拍小丑的肩膀。
骑士们同时拔下了印章、解除了Knight状态。
“哈…………做这种麻烦的准备工作,意义何在?明明上一次举行仪式后就能收拾好的……”
似乎是被稚嫩的言论所触动,孙用手蒙住眼睛大笑道:
“呵哈哈哈哈哈哈———傻小子,我们现在做的可是让人眼红的勾当,祭器分散保存才更安全。毕竟随时会有碍事的人来干扰我们的行动…………上次也是这样,差点没让人一窝端了,哪有功夫回收这些破烂?”
“你刚才还说是祭器的……”
“少罗嗦……!好了好了,赶紧出发吧……”
比起爬台阶,疯狂得下台阶倒是轻松太多。千云和孙很快便返回一层,从暗门离开。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路线,两人准备分开行动。
“一定要把祭器一个不剩带回来,我们的每一点疏忽都会导致行动失败。”
“嗯,我知道……”
孙刚想提脚离开,却突然被一小股阻力揪在原地。他回头一看,发现千云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我差点忘了问了…………准备完成后,仪式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你在上面说了那么多,最后的结论是什么?你们要怎么救龙一?”
孙咽了口唾沫,眼里流淌出一丝不悦: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
“我应该………不,我必须得知道。我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你们……”
和之前的不正经和稚嫩不同,千云对这件事的态度毫不相让。孙长叹一声。
“好吧。那么,你听好……
那个方法,就是…………
彻底放弃【那个伤口】的修复,在任由谛阿厄扩散的状态下将其控制住,然后使用多重咒术将其转化为【诅咒】。
不过那也只是Knight这一侧搞定了而已,人类那面应该是彻底没救了,剩下的收尾工作救交给白神中校就行了”
孙说出这番话的感觉,就像是打算做一顿掺入泻药的料理一样。就算说是恶作剧,都有点过份放松了吧。
千云顿时感到一阵滚血直冲脑门——自己似乎又被耍了,仿佛之前的努力被彻底浪费掉了一般。他一把抓住孙的肩膀,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
“什么叫【就行了】?人类的那部分彻底没救了又是什么意思?!你说最重要的收尾工作交给三阶堂…………她可是时刻惦记着龙一早死啊!!”
“所以说…………问题要一个一个问,你就信我的准没错。”
“呃…………”
看着孙那不动如山的表情,千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点头致歉。
“好、好吧…………抱歉。麻烦您先解释一下人类那面没救了是什么意思,拜托了……”
“咳咳。就是说…………稳定了谛阿厄紊乱的异常状态后,强制将她控制在接近Knight的状态下…………使用诅咒将其转化成另一种【伤痕】。虽然附加了各种而言的咒印和Debuff,不过最起码不会致命、更不会死。只是具体承受的伤害和压力程度是与骑士本身的战争等级成正比…………这丫头最后到底会怎么样,我还真不知道。
刚才也说过,她的情况非常罕见……所以那副人类的肉身必定会在强烈重压下被碾成齑粉。而那个瞬间……
就需要白神中校驱动她带来的那个【特别的印章】、刻印在她的身体上以维持人类的肉体,并保证另一侧也能活下来。这样就差不多结束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风险也不小…………毕竟,这个方案是根据她的独特体质设计的,在我的履历里这还是头一例。
而你就负责警戒周围,保护我们的身后——”
这种一股脑的长篇大论,令千云有些混乱地连退数步,挤眉弄眼起来。半响,他低下头缓缓开口道:
“这样啊。我、我大概都明白了……………………
………………………………………………
……不过,那个三阶堂让我很不放心,那个什么特别的印章最好交给我来使用……”
“不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那是专司精密电子数据的特殊印章,你能控制的了吗?”
面对千云的突如起来的无理请求,孙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
“我是对那个三阶堂不放心!那女人………我都跪下求她了,可她还变本加厉、咄咄逼人,扬言要杀了龙一…………这种人我要怎么信她?!”
“哦……?你…………
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理解到了千云所谓的【苦恼】,孙一时没忍住竟毫不遮掩、仰天大笑起来。
“有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是笑你太年轻了。白神中校早就放弃了讨伐Dragonblade的想法了,她只是在试探你。不过你的言辞好像确实是刺激到她了,所以那时她才会变得和山妖婆婆一样吓人…………扬言杀了她什么的、只是发狠话而已吧。
毕竟她很久以前就已经孤身一人执行任务了。就算是不得已有和其他骑士合作的任务,大家对她的印象也不太好。这其实无伤大雅,毕竟是她自己的想法,而且在实力上她也确实以一抵三…………
然而,那样的她——看到你对朋友那么无私忠诚,甚至不惜求她这个敌人,她的内心便崩溃了吧。
她除了虚张声势说什么杀死Dragonblade…………是不是还说别的了?”
千云咧起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道:
“嗯、嗯~~…………啊!对了……!
她说什么我们这两个可怜鬼应该给她做部下,还让我忘了龙一什么的……”
“这下不就清楚了。
她是在嫉妒你们之间的羁绊。那也是曾经的她所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
“什么跟什么啊…………那个女人,以前到底是经历过什么……”
“越是实力强大的人、就越会被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所束缚。白神中校也是这样。”
孙露出难以排解的苦笑。刹那间,辛酸与无奈在他纵横沟壑的脸上一股脑涌了出来,似乎每一道皱纹都记录了一个故事。
“……ZERO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死去的人是不会复活的。”
“死去的…………?”
“那个时候………和三阶堂一队的同伴,都是被ZERO害死的。”
听闻此言,千云无比震惊地瞪大双眼。
“你说…………什么?”
“知道吗……一支编制内的普通Knight小队,一般由三人组成。团队合作是为了彼此了解对方的能力,并组织有效合理的战术,以提高讨伐效率而存在的……
不过,人类可不是那么单纯的生物。活下来的家伙们,只会越来越在乎同伴。
以前的中校虽说有点蹬鼻子上脸,不过还算是个热心肠的丫头——那个时候的她很笨的,也不太会看大人们的气氛说话,大家总是会被她的天然呆发言逗得哈哈大笑……”
“你确定…………那不是她的演技吗?她可是很会骗人的……”
“还真不是。她过世的父亲以前确实有歌剧院演员的工作经历,不过那时的她肯定不会演戏……
直到她的战友们互相残杀,以最惨烈的方式同归于寂的那天………她变了。
在那起恶性事件发生前,中校所属的小队编制可是足足保持了六七年。数年的患难与共、生死之交…………他们亲昵得就像一家人”
“哈?这到底怎么回事…………既然已经是家人了、怎么还………”
“这就是ZERO的可怕之处了。具体的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传闻中中校的两位战友原本是有家族方面的嫌隙的、属于是命运的宿敌那种。
还有,在那次战斗前,曾有情报指出两人曾同时出现于两地并接触、甚至产生小规模战斗的怪异记录。这大概是那个ZERO难得出现的纰漏,毕竟要一人分饰两角分别出现并诱导矛盾、建立无法避免的冲突…………
在这方面,我们已经吃了不少的亏…………这就是那混蛋的惯用伎俩,掌握并操纵人心的毒术。”
“操纵…………人心…………”
如同着魔了一般,千云低下头碎碎念起来,痴痴地盯着自己燥热的影子发愣。
“那个,大概…………不是纰漏…………”
“嗯?你说什么?”
“……他是故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才是引导矛盾的黑手。”
“哈??那是什么意思啊……”
千云吐出一口冰凉的气息,眼神里混入可怕的阴鸷:
“以前因为阴差阳错…………我接触过那家伙。能做到手里沾满同类的鲜血,却在作案后几乎不留丝毫痕迹,这种头脑和行动力简直是魔鬼也不能及。
你们能查到他害死了三阶堂的两个战友,却根本无法接触到核心———也就是那家伙真实身份的这点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他是为了………某个目的,或是为了下某一步棋才特意给你们留下了线索。从他病态且张狂的性格来看,大概也是为了嘲弄被誉为天才的骑士·Intenseshooter吧。”
这番颇有见解却沉重的言论,令资历颇深的孙也不禁感叹起来。
“你居然见过ZERO啊…………那……!”
“他………只是假扮成别人的样子出现罢了。能推测出来的情报实在太少。总之,他的能力和谨慎程度绝对是超一流的,是我见过的最难缠、最可怕的对手。”
“……原来如此。真就像你说的…………确实,有关ZERO的情报,我们这边的分析还远远不够啊。”
孙的眼里略过一丝明显的失落。
“抱歉,孙先生…………你继续说吧。有关那家伙的事……”
“啊啊。那次事件的惨烈程度,不亚于任何一桩速藤义贤事件,本来不想让她看到他们的尸体的,但……
当时我也在场。她那撕心裂肺的悲恸实在是…………唉。
等到她的眼泪流干了,喊不出声了,似乎一切都平静下来后”
“咕…………怎么样?”似乎是过于紧张,千云狠狠咽下一口唾液,干涸的刺痛令他皱起眉头。
“……她就好像是被憎恨附身、成长为其他的存在了。我敢打赌,她的那种眼神肯定不是第一次出现。
上面派下来的新加入的同伴,也被她婉言拒绝了。她杀了更多的Devil、也抢了更多非组织势力的Knight的圣殿…………变得更强。她也是第一个单人形成小队战力并投入战斗的骑士。
至于那场被ZERO精心安排出来的残酷戏码,就算再怎么深入调查也………上面对此也有很多不同意见——
欺骗菁英级别的骑士们拔出圣殿、反目成仇,这是一个善于伪装易容的人类·世界级诈骗师能做出来的事吗?那个人的存在本来就是都市传说,我们也对这个结论深感疑惑,上面甚至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
“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是吗?”
“白神中校气得差点把那些侦探都杀了。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调查ZERO…………为了了解那样的诈骗师的行为模式和心理,她除了维持日常工作外、还跑去做了演员。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她就逐渐变得病态了。和其他Knight合作什么的根本没听说过,除了和BOSS和其他几个大人物有联系外,其他的同僚完全不放在眼里。听说上面已经有人对她很不满了……
至于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吧…………她唯一的亲人也在事故里失踪了。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她的那个弟弟应该也……”
“嗯…………嗯?千云君?”
出乎孙的意料的是,那小子居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从沙堆里逐渐模糊杂乱的脚步来看,他似乎在急躁着什么。而脚印消失的那个方向………是在朝炼柱的方向大踏步前进吧。
“真是的…………所以说年轻人就是缺乏耐心啊。”
孙难堪地挖苦了一句,接着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那家伙……】
Rubikscube恍如恶狼般在沙海里飞速狂奔。即使这身绅士般的装束不适合在难以着力的沙子里穿梭,骑士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体力和魔力都在烈日下逐渐消耗——然而,和心中不知名的激烈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了。
『所谓的Knight、就是讨伐恶魔平定灾厄的工具,是正义之剑!』
——她的话在脑海里回荡,如同赋予痛苦的符咒般强烈地刺激神经、搅扰意识。骑士的巨爪狠狠砸向滚烫的沙堆上,任由黄沙漫天、将自己覆盖。
『在你们选择了这份力量的瞬间,那些战友啊羁绊什么的就都是垃圾了!』
『你们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彼此利用的丑恶之物、连垃圾都不如明白吗!?』
『想死的话给我用尽你们的力量了再去死!你们的价值就是身上的印章而已,能代替你们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可恶……”
“可恶啊————————”
愤懑而迷茫的心情勾勒出紊乱的绘图,不断分裂、重组…………以怪物般的脸孔浮现在小丑的面具上。
我知道的。也许我已经死了不止一次。
如果这样就能轻易舍弃人的身份、作为道具和武器活着并履行使命的话,
如果这样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话,
如果这样,就是『正义』的话……
Rubikscube脱力地瘫倒在沙子里,默默忍受着包围着自己的、灼热的一切。
半响,一种冰凉的触感使他慢慢清醒过来。
“这、是……?”
是臀部。那里似乎贴着什么坚硬的物体。
◇
厄帕斧施的最底层里。
银华跪坐在房间中央的石台前,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躺在台上的,是一位沉浸在伤痛与诅咒的夹缝间、奄奄一息的少女。
她的唇齿间弹出幽鬼似的异响,像失去生机的僵尸一般静静趴在台上。其上半身几乎裹满了撰有咒文的令符,裸露出的肌肤呈现出瘆人的紫黑色。
“…………”
“……你”
刀镡上的手串发出不安定的碰撞声,空气里悬浮着的嘈杂心声更是令银华心烦意乱。她不得不停止了诵读,睁开双目小心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作为即将开始的仪式的核心的少女、池鲤鲋龙一,抑或是被称作Dragonblade的『骑士』。
现在,她距离死亡仅剩一步————是时候了。
昏暗的烛光间略过一丝妖风,险些将残烛一口气吹灭。
踌躇不定地松开了手串上的珠子,银华将手边的长剑从鞘中缓缓拔出——
“噜噜噜……嘻嘻………咿哈哈~~”
耳畔响起熟悉的歌声。刺破了静得可怕的浊空的、是同伴的声音。
银华缓缓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浑身脏兮兮的歌鸲。她将铲子扔到一边,褪去了沾满泥灰的外衣,一边哼着曲子一边给周围的灯槽续上新蜡。
再起的烛光为这个昏暗闭塞的空间又添了一股暖光。
“……和主位连接的所有特珛邪神脉已经筑好了,等全部的祭器归位,就可以开始初步的准备工作了。银华姐你已经守了很长时间了吧,差不多该歇歇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歌鸲像只猫一样悄悄贴到银华身后,揉搓着她的双肩小声嘀咕道。
“…………”
“那个,银华姐?………该不会是骆驼肉没吃饱,还想吃这女人的肉吧?”
“…………”
“这可不太好吧………吃坏肚子就不值当了。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们去特级便当店吃寿司吧?看你这两天好像有点心神不宁的……”
“…………”
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得到呼应,歌鸲的表情变了。她松开了银华的肩膀,面无表情地退后几步。
“所以说…………银华姐你到底怎么了?不好好休息的话……”
“歌鸲。”
“在……?”
“…………你是想杀了这个人吧”
银华将整个剑身从剑鞘里抽出,用眼角的寒光扫向身后的同伴——
果然。歌鸲已经无法再掩饰她的感情了。
【杀意】。
对现在的歌鸲来说,银华就只是一面碍眼的盾牌罢了。
“所以,才想赶紧支开我…………你明明最讨厌筑神脉了,每次都会抱怨……”
银华说罢便缓缓起身,举起了手中的太刀架在身前。
看到昔日的同伴居然为了别人与自己为敌,歌鸲稚嫩的脸上流淌几分悲恸和遗憾。她的嘴里发出隐约的喀喀声,眼角溢出数道晶莹的光——
“还是瞒不过银华姐啊。那个女人………活着的话会很麻烦。上面的态度也暧昧得让人觉得可疑…………
现在赶紧让她去死的话,也算是一种解脱。说不定连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对!你…………
我感受到了。你的、憎恨…………”
银华摇摇头,接着将将迷茫的刀刃指向歌鸲——
“从你坐在那台莫名其妙的舱室上面开始………我就察觉到了。即使你掩盖得很及时……
毕竟那样浓烈的恨意、以前从没在你身上出现过——”
“她杀了我父母。”
“…………!”
银华的瞳孔一缩,握住太刀的手颤抖起来。似乎早已猜到对方的反应,歌鸲露出不屑的笑。
“哼………她那种人,身上早就背着数不清的血债不是吗。
可以说,我是为了这一刻才活到现在的。毕竟她可是那个不死的Dragonblade……所以我才忍耐到现在。
还是小不点的我在客死他乡、又意外活过来的经历以后………却失去了归宿,只能像条流浪狗一样四处漂泊,好像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直到我接触到你们,加入到你们,并且终于有能力查到爸妈的下落后……
最后却只得到两份骨灰盒和死亡报告。
我…………不想被仇恨束缚一生,所以…………至少让我赶快结束这一切吧,银华姐。”
——【想保护池鲤鲋前辈】。
银华原本的坚定想法,被同伴所讲述的凄惨现实所击溃。在持续的情感动摇下,她手里的太刀逐渐滑了下去。
“……她不能死。她…………她是……!”
“怪不得………长得那么相像。看来银华姐和她的关系很不一般呢”
面对歌鸲的疑问,银华近乎崩溃地垂下头去。半响,她用力抓住自己抽搐的脸颊,手指深深陷入皮肤里——
“不、可………能……
你会和我成为朋友…………就是因为我的这张脸吗。为了牢记自己的血仇……”
“你说呢?
想阻止我的话,就用这把数珠丸恒次刺穿我的喉咙吧。来。”
歌鸲仰起头来,用锐利的双眼紧盯着银华,同时以食指挑逗冰凉的刀尖、修正了它的角度,使自己雪白的脖颈暴露在利刃之前。
“不———别开玩笑了……!”
银华连退数步、将手里如同梦魇的太刀用力丢了出去。由于太过动摇导致重心不稳,她狠狠跌到地上,长发和外衣上沾了一层厚厚的泥沙。
“……我没开玩笑,银华姐。你想怎么做呢?”
银华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撸起眼前那堆杂乱的毛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躺在石台上的龙一,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最后,她用手环抱自己的脑袋,苦苦哀求道:
“歌鸲,我…………
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救活池鲤鲋前辈,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事原原本本和你解释清楚……
所以,现在还……”
说罢她便低下头去,不再吭声。现在,自己那双孱弱无力的手…………别说是拿起印章了,连剑也拿不动。
她紧闭双眼,似乎在竭力逃避现实。
沉重的脚步在耳边不断环绕、徘徊。在迟疑了几分钟后,脚步声变淡了。似乎是什么也没有做、便毫无预兆地远去了。
“啊……?”
银华抬起头来,望着远处那道微小朦胧的身影发愣。
“算啦………既然、银华姐那么坚持的话,我就暂时配合你们玩玩吧。
反正就算救活她,也只是个活死人罢了”
歌鸲用力抹干了潮湿的脸颊,故作镇定地淡然道。与过去的同伴背道而驰的道路,即使迷茫、不安…………却也只能忍痛走下去罢了。
【谢谢你,歌鸲…………】
银华踉跄地爬到石台旁边,用手轻抚龙一的额头。
【池鲤鲋前辈…………】
【只有你活下去…………理应被揭露的真相,才能浮出水面……】
手掌里传来了异常的灼烧感。虽说在意料之内,不过银华还是从怀里取出了更多的令符,依照谛阿厄外泄的方位和程度,将其覆盖并封印起来。
被符纸捂住的龙一的嘴里,发出更加惨痛的呜咽声。
“坚持住、池鲤鲋前辈……!
只有你,是龙佑拼了命也要守护好的………
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
夜幕再度降临。
将大量的瓷制品一口气从异空间抛出、倾泻到石阶上以后——
“终于收拾完这堆破烂了。累死我了~”
解除了变身的千云、发出狼狈的哀嚎声一股脑瘫倒在沙子里。
“嗯?”
眼里倒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神色冷峻地盯着自己。
“龙一………………哈!?这怎么可能?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啦?你已经醒啦!?”
千云一个仰卧起坐沙子里弹起身来,大喜过望地转过头去——
“你在说什么?”
“所、所以说……龙一你终于……!”
“……你认错人了。”
眼前的这个『龙一』将额前纷乱的发丝拨到一边,遮住了自己的左眼。千云这才恍然大悟——
因为天太黑了、加上那家伙的发型被打乱了,所以……
“该不会…………你是那个、五芎钏银华吗?”
银华无视了千云,视线转向了由瓷器堆出来的小山。
“啊啊,那个啊…………那些就是你们需要的祭器是吗?明明看上去只是瓷器之类的老古董,却异常坚硬、根本打不碎……”
“……你可以走了。有需要我会通知你的”
将太刀从鞘里猛地拔出,接着朝散乱的瓷器们一一刺去——
舞出的剑风将小山破坏,在空中盘旋了数圈后,最终朝远处的某一点坠落、堆砌……形成一尊严丝合缝的塔状物。
以人类之躯施展开的顶级剑术,在现实中呈现的效果丝毫不亚于好莱坞电影的特效水准。
“哦哦——”
千云顺着剑舞的余波追了过去,两眼放光。然而还没跑出去多远,脑神经便在微弱的共振作用下疼痛起来。
“这、这个感觉是……!”
是谛阿厄。熟悉的魔力涌动像雾霾一样从侧身的一个方向散发出来。
“不、不止这一个方向…………分散的魔力,全都集中在一起了!”
千云攥紧拳头,一边揉着太阳穴松开颤抖的手。手掌中心聚起了小股魔力,一枚小型的白金色眼球出现了。
部分骑士化·普洛维顿斯之眼!
“成功了…………好、去吧~”
眼球爬升至数十米的高度后停了下来,凭借微弱的魔力流动确定洞察的方向,持续俯视着古城四周。
果然,这种类似的塔状物不止一个。另外两个方向的瓷塔也早已筑好了。
【居然已经集齐了啊………不愧是大叔!】
抑制了谛阿厄后,千云又一路小跑回到了银华这边。
“好厉害的剑法啊,真不愧是跟在大叔身边的…………嗯?”
银华将太刀收回剑鞘的姿态,令千云欲言又止。那把太刀散发出的光辉、居然是——
【…………那把剑是、龙一的『亚戈撒尔』!?】
千云哑然无语,脸上冒出数道淅沥的冷汗。
【不、不可能…………那玩意不是特殊的『圣殿』吗、除了她应该根本没人拿得动才对……!而且……】
【还有——乍一看,这个人也……】
“那、那个~能稍微聊一下吗……?”
对上那个冷漠视线的同时,千云的假笑也凝固了。
“什么?”
“昨天我就想问了…………银华姑娘,为什么你在人类状态下还带着把剑呢……?明明于战斗无益的……”
“——和你无关。”“……和你无关。”
迅速模仿了银华的嘴型,千云与对方几乎同时说出了相同的话。
虽说和龙一那低沉的声线有所区别,不过多少…………那凛然的寒意却极其相似。千云擦去额上的汗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是低劣的模仿吗……还是……】
银华一愣,接着紧咬牙关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找茬吗?”
“不是哦。因为被提问的是那个人的话,她也一定会这么说的。”
“…………”
她的眼神变得更凶恶了。这股深渊般的压迫感,简直和最开始见到的龙一…………一模一样。
“果然…………你的反应也很像她呢。你和……”
“给我闭嘴、你这无能之辈!!”
出乎千云意料的是,对方竟然保持那副冷峻的表情,而是毫不保留地大声咒骂起来。
这样就好…………至少和龙一有所区别了。
“……什么?”
“那个池鲤鲋前辈………绝不会允许你这种废物留在她身边的。你到底是谁?”
“……她是我的朋友。”
这样的回答似乎只是玷污了自己的耳朵,银华把头扭到一边。
“朋、友…………………吗。
真是个笑不出来的笑话。你配吗?”
“这种事………只能由龙一那家伙来评价了吧。我真想亲耳听她说‘我不配’呢。”
完全没打算把千云的话当回事,银华紧闭双目、扭动脚踝准备离开。
突然,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异常,回过头来——鼻尖抖动的同时、以惊人的眼光打量起千云。
“你嘴里的味道………
难道、孙先生把我们的术式…………用在你身上了吗?”
“只要龙一能活过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我也必须倾尽全力。即便我确实不配当她的跟班……”
“……随便你怎么说。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滚。”
“等等………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重视龙一,又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总之,现在该轮到我提问了”
“……”
“三阶堂………你们的白神中校,现在在哪里?”
◇
在城墙的最顶端,硕大的牛形头雕在月光的洗礼下,宛若染上了神明之色,连狰狞扭曲的表情也消失了。
头雕上盘绕着根系发达且密集的诸多长角。一名少女倚在某根石雕角的边缘,望着手里的照片发愣。
【十秭…………】
照片上的是,年幼的弟弟和………太过稚嫩的自己。
仰起头来,把照片对准天上的月亮………只能在难看的黑白底色里,看到更加毛骨悚然的景象罢了。
少女狂眨了好几次眼睛,将眼眶里浑浊的泪水努力挤了回去。
倾洒于下界的月光包裹了三阶堂的全身。纯洁的白光缓缓附体而上,却只增舔了几分冷清凄切。
迎着无情的冷风残月,少女轻轻打了个哈欠,颇感困乏地悄悄闭上眼睛。
直到一道身影出现挡住了月光,这段静谧的小憩结束了。
“真……真亏你能找到这么狭窄的地方啊……”
千云狼狈地弯着腰把住石壁,呼哧带喘起来。他浑身上下的衣服在经历了漫长的蹂躏后成了卷毛的烂布,看来爬到这里也花了不少功夫。
“……能不能别靠过来,Dragonblade的狗。”三阶堂抽动鼻子将头扭到一边,打着绷带的右手发出微微疼痛。
“看来我的评价变高了啊。狗也被废物要强得多”
将身上的沙尘一口气抖落后,千云便贱兮兮地钻到三阶堂身边的岩壁上,自顾自地坐下了。
“我可没有邀请你,小丑先生。”
三阶堂露出鄙夷的眼光,将脚边的沙尘踢回给千云。
“哈哈………对了,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痛吗?”
“如果不是还没完全恢复的话………你的脑袋已经开花了。”
“哈哈……是吗”
千云脸上的笑混入了太多疲惫与苦涩。也许是真的累了,他竟毫无防备地跌在身后的岩石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种感情…………是忏悔、还是释怀呢。总之,嘴是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了——
“知道吗…………
我以前接触过…………那个披着叶山真弓皮囊的ZERO的时候,曾经察觉过一点谛阿厄存在的可能。
可那个人隐蔽的实在是太深了………我对他的怀疑,在龙一的逐步释然的态度里一点点消退…………我甚至没和龙一提起过ZERO的存在……”
“…………”
三阶堂不屑地皱起眉头,这些无意义的故事令她感到厌烦。千云叹了口气,无比失意地低下头去——
“作为她的同伴,我严重失格…………明明已经接触到了最阴谋、黑暗的地方,却和她一起被骗………”
【欺骗……】
【人类所创造的、最可怕的武器之一。哪怕是实力再强大的家伙,最后也死在谎言里了……】
【……就像过去的玑酉和瞳良一样。】
三阶堂紧绷的面容松懈了几分。良久,她终于开口了:
“……你,后悔吗?成为Dragonblade所谓的同伴什么的……”
“我不会后悔。”
“为什么?”
“帮助她的理由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三阶堂十分不解地瞪大双眼。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果我告诉你………她的存在是威胁这个世界安定的根源,即使逃过这劫以后也不得善终…………
如果她彻底沦为污秽所在,到了不得不杀她才能自保的时候…………
你要怎么做?”
她的话语无比沉重,宛如一颗惊雷在千云脑海里猛地炸开。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这也令千云得到了十分宝贵的信息。他仰望天空,微微一笑:
“……我会,亲手送她上路。然后——
我会成为新的【池鲤鲋龙一】。虽然有可能被她妹妹立刻看穿………不过,做到那种程度就是我的觉悟了。我会继承那家伙的遗志,以另一种方式生存下去……”
“你说…………什么?”
“那家伙活着的时候从不会笑………如果到了那个世界,她…………
一定会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千云坦诚地抒发了自己的全部想法,那份发自内心的坚毅觉悟连平素冷静的三阶堂也不由得撼动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温柔啊。那个人到底哪里值得你做到这种程度……
到底……”
“…………”
他的笑容里掺着几分苦涩,几分超越生死的快意。难道——
“难道………她对你也是……?”
“嗯。我当时差点也到那个世界报到了。是她们姐妹俩把我从冥府捞了回来………
哈哈哈哈……说真的,龙一的厨艺真的是………可以的话再也不想看见她做的料理了。
不过,那就是她表达温柔的方式吧。道具的话,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温柔,吗……”
三阶堂念叨着千云的话,几近恍神般望着黑夜发愣。等到逐渐恢复了神思后,她用手轻轻遮住脸孔,泄气似地喃喃道:
“一直以来……………是我,在自欺欺人吗”
千云叹了口气,轻声宽慰道:
“龙一她………其实很想让你这样的人成为她的帮手,而不是我这种废物。你比我更明白羁绊和爱的存在意义,还拥有我所无法企及的强大………”
“别、别说了…………!”
“我不苛求获得你的全部信任。这一切,都由你自己来判断……”
◇
和千云分开后,怅然落魄的三阶堂抵达了古城的最底层。
按照孙的说法,把场地设计在地下三百米左右的深处是有原因的…………就算是失败了也能把一切处理干净,再不济也能为收尾工作争取时间。
“按照计划…………她的状态已经控制在谛阿厄转换的临界点,并且逐渐安定下来”
听到了孙和银华交谈的声音,三阶堂抬起头来。
“哦,你来了啊,中校。”
“孙……”
“你去,帮歌鸲把需要的阍金和邽针准备好,要快。”
孙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银华,随后指示她去别处帮忙。
在他的身前,那个石台的布局已和之前大有不同——
石台外围布满了香烛,如萤火般的光芒忽暗忽明,在黑暗里散发出鬼魂般的灵光。
烛火之内,一位几乎失去了所有生气的少女静静地躺着。她穿着一袭被染得通红的宽大衣衫,面孔虽无尘却像纸一样惨白、毫无血色;两手手指重叠相交,似有祈祷之状。
数道无比粗重的石链锁在她的躯干上,令其动弹不得。当然,这上面也沾满了纸符咒。
她的身外则是紧贴着一圈刻有咒文的短刀,每把刀尖都深深刺入石里,每把刀柄上都缚有数串玉珠。
【……看来已经被咒术狠狠压制住了。】
三阶堂看着那个气息全无的龙一,内心生出一阵凄然。
【你还是那个样子啊。】
【即使自己快要消失了,也不见一点不得体、永远都保持着一副高洁避世、无欲无求的样子……】
她用巴掌猛地拍击自己的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可恶。现在可没时间想多余的事。
对了,孙……”
“嗯?”
“需要我做什么……?”
“站在旁边看,在我说话前别出声。”
孙连看都没看三阶堂一眼,而是专心致志地捏住手里的针,对准了龙一的两眉之间——
眉心穴,又名印堂。紧接着是枕骨粗隆上方的脑户。
胸骨柄与胸骨体联合的中点……华盖。
紧盯着孙的施针过程,三阶堂的面颊不由自主地冒出微汗。就这样,左右膺窗、关元、中极……
直到脚上第二、三趾跖关节后方的涌泉穴也施针完毕后——
两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呼…………中校,你有话可以说了。”
“你施针的穴位,都是死穴………这是怎么回事?”
“……真不愧是中校。不错,理论上来说这并不是在救人………不过我也没在针灸,这也不是什么银针。你看——”
顺着孙手指的方向看去,三阶堂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那些所谓被施针的位置并没有银针留下,而是在一道道微弱的银光消逝后在肌肤上留下了黑色的疤痕。
而孙的手里捏着的也不是针,而是一条和长针很像的细长机械体,尾端甚至还配有微小的调节机关。
“这、这是什么?”
“……混杂了咒术机关的超小型模拟对冲实验机,别称刑谛鍼。原本是对Knight拷问所用的微型器械,也是Chaos博士开发的垃圾项目。不过,这玩意在我手里就是宝贝疙瘩。”
“模拟……死亡?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就信我吧。加入刑谛鍼进一步完善的这套流程已经有类似的成功案例了,比如你的那个小粉丝。”
两人正聊着,远处传来争吵的声音。
“银华姐、你走开啦”
“这不是针线活的问题………可能发生的煞气乍泄将牵涉到现场所有人的安危,必须从根源抑制住……”
“所以非要歌鸲我来操针不可。阍金丝的原材料是Goldpheasant………我的『骑士化』后,头上生成的螭默线所制,只有我才能把握好运线时所需的力度和技巧,使阍金与肌体的糅合度达到最大化……”
孙十分不悦地皱起眉头来,脸色铁青朝歌鸲她们走了过去。三阶堂也紧随其后。
“可是……”
“你有完没完……!”歌鸲气急败坏地甩开了银华伸向自己的手,却用力过猛、不小心将其推倒在地。
“……唔!”
歌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悔意,不过很快又憋回去了。她自顾自地捣鼓着手里的针线,把头扭了回去:
“哼~难道说,银华姐你………根本不信任我?”
“喂,你俩在干什么?!”
出现在少女们身边的孙,面红耳赤地大发雷霆起来。和平日里态度温和的孙大相径庭,不过他会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和现场所有人的生死相关的高难度任务,根本没有一点开玩笑的余地。更别提这种时候因为某些原因引发内讧了。
歌鸲愤愤不平地撅起嘴来,低着头装成认真工作的样子。只是心虚的状态下、穿针引线的默契没有了,针尖几次差点刺中自己的手指。
“……你们搞什么鬼?知道现在在干嘛吗?啊?!
现在是咒转仪式重要的基础准备工作,少节外生枝!有什么事等仪式结束了再说……!”
“……对不起。”
“哼”
这样那样的麻烦事之后,仪式场地的气氛逐渐和缓下来,准备工作总算要结束了。
负责压制人之柱的视觉、听觉和言语功能的是歌鸲。以阍金与肌理完美融合的标准进行零距离压制,同时也可以阻止人之柱失控后煞气爆发的通路。
歌鸲将一道道柔滑的阍金丝缠在左臂,将其一一穿入手中邽针的孔洞内,在龙一的脸上大致勾勒出施针的方向和规模,便下手了——
针尖刺入眼皮的一侧,接着从另一侧穿出来,以均匀缓慢的手法逐渐将上下眼皮严丝合缝地封住。
接着以同样的手法封住了嘴巴和耳朵。由于她的手法足够娴熟,施针的过程中并未吵醒弥留之际的人之柱。
这种反人类的手术简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一边观看的三阶堂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涌,视线有一瞬间转到了一边——
“看上去,很痛………
不过,你的手真灵巧啊,连这种活计都能做得如此完美……”
“太夸张啦、白神中校~这点手段只是熟能生巧罢了。”
歌鸲的脸颊上流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热汗。
【已经消除了【人之柱】苏醒的可能性…………不过,】
她的手心里多了一枚黑色的短针。针尖刺入了左眼的眼皮之间,稍稍破坏了眼皮紧贴的部位————
最后,一口气刺穿了眼珠。
在手掌掩护的阴影下进行的这个微动作,几乎是一瞬间完成的。一旁观察的三阶堂也毫无察觉。
视线刚离开歌鸲那边,三阶堂便感到到脚底多了些凹凸不平的触感。
她低头一看,发现触感的来源竟是【咒文】。用利刃一刀一刀刻出来的咒语十分清晰,稳定而刚劲有力,看得出来是高手所为。
而绘于地面的法阵——由香烛阵护佑的施术主位形成,彼此相连呈品字形结构,却如齿轮般严丝合缝地嵌于咒文堆的中心。如果术要在地下进行的话,那地面上覆盖着的这个大规模咒术又是怎么回事?
而现场带着刀的人……也就只有那个人了。三阶堂将眼角余光瞟向远处的银华。
【银华…………这是你用自己的剑刻出来的时空里咒术吗?】
【按照如此等级森严的施术次序一一发动的话…………早晚连我都会陷入其中。这到底是……?】
正当三阶堂困惑地瞪圆眼睛用力思考之时,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上——
“放心吧,中校。就算你不是那么招人喜欢,也没人会拿你做祭物来承担施术的代价。以生命交换生命的事,这里没人会做。”
孙露出苦涩的笑解释道。
突然。
上面依稀发出了风铃的响声,由慢到快。即使是身在最底层的众人,此刻也被那个声音吸引了、抬头望去——
“怎、怎么了……?”
银华梳理了一下鬓角的秀发,缓缓解释道:
“别慌,中校。经由术式提炼并聚集过来的大量谛阿厄,在四炼柱的内部沉淀并发生质变,此刻已达到了理想的峰值。与其连结的风铃阵会触发,就是在提醒我们这件事。”
“……嗯。该开始了——”
孙从怀里取出印章,同时凝神闭目。最顶层的风铃之阵不过是个小机关,它真正的意义是利用谛阿厄创造的感知通道、以声音作为媒介和施术者进行沟通。
当脑海里汲取力量的假想容器灌输抵达界限时,孙睁开双眼。
“传输点的能量也准备完了,可以随时转移。
很好…………到了目前这一步还算顺利。『人之柱』的状态也刚好达到最稳定的平衡点…………对吧,歌鸲?”
“……”
“歌鸲?”
“啊……没错!阍金已经封住了煞气可能泄露的全部通路,这样也可以感知宿主的状态…………咒转之术的前提条件已经OK了!”
歌鸲似乎又愣神了,连对孙最基本的回复也迟缓不清。孙只感到一阵头痛,旋即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宣布道——
“唉…………
总之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部分,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如、如果…………”
“歌鸲,还有什么事吗?”
“……大叔,你应该知道的吧。
她可不是一般的Knight。如果失败了………我们这些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即使歌鸲特意压低声音,其提出的可能性却令孙也浑身一颤。
『龙』………也就是传说中的Dragonblade,其作为Knight的器量根本巨大到难以估计。毫不夸张的说,她的存在甚至让遥远的同行者们也颇为忌惮,望尘莫及……
那样的她一旦失控、沦为恶佞之所在………怕是在场的骑士们谁都无法阻止。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由我来解决。”
三阶堂突然发出声来,手持佩枪从几人身后站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的眼眸深邃之处似乎被点燃了——被可怕意志所支配的、将万事万物燃烧殆尽的可怕眼神,似乎能将接触到的任何一点点视线轻易灼伤。
“喀喀”
扣动扳机之时,闪烁的印章如魔弹一般迅速突破枪口,在空中漂浮着降落至三阶堂手臂上的机械凹槽内,契合瞬间迸发出金属交错的刺耳碰撞音——
“白神、中校……?”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全心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直到仪式彻底结束。
整个过程不允许犯任何一点点错误,不允许浪费一点时间。
绝对要成功…………还有,
绝对要活下来。”
作为骑士的誓言何等庄重、庄严和掷地有声,在场的人几乎都被少女的坚定意志所撼动。
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用力点了点头。
“连中校的想法也如此坚定………也只好这样了。
——除了中校外的所有人,回归施咒法位!变身也要准备好!”
在三阶堂逐步退出品字形法阵范围的一瞬,身处主位的歌鸲却感到了一丝不协调,下意识四处张望起来。
“对了,那个小帅哥跑哪去了?”
“……Rubikscube负责在遗迹附近设置多个监视点,以探查周围的动静。虽然有点勉强就是了……”
“一点也不勉强。那小子是年轻了点,也有点缺乏耐心………可现在由他做这种精细活却是再适合不过了。再说了,也没有多的人手保护厄帕斧施的外围了。”
一提起千云,孙沧桑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把值得托付的后方保卫工作交给那种小鬼…………虽说于心不忍,但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知道了。尽快结束这一切吧——”
三阶堂话音刚落,脸上便激起数道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是一阵锐利的烈风迎面吹袭过来。
那三人不知何时早已回到主位去了。
“唔……!”
在睁不开眼的冰冷与混沌中,她下意识地扣动扳机。
谛阿厄的酷热与严寒形成两道能量的波涛,相斥的谛阿厄产生的冲突与碰撞足以将接触面的一切撞成粉末。
变身成Intenseshooter的过程中,三阶堂的左眼直接化作了骑士之眼与缚于其上的护目镜。在这样的基础上,她才勉强看到——
刺眼的紫光如巨龙般咆哮着冲天而起。阵法瞬间启动的强咒冲击力、几乎令她难以站稳。与此同时,周围的狭窄昏暗的环境也逐渐扭曲起来——
扭曲的越厉害,对于现实的实感就越发模糊。这份冲击着意识的强烈洗礼,仿佛经历一场无法苏醒的朦胧之梦……
三阶堂很清楚,现在的状态只是克制Knight的存在——咒术在发挥可怕的作用罢了。
【这就是那个『桃桃』的继承者…………骑士们的术吗!?】
【而且,即使是变身………在外壳没习惯这种掺杂高浓度咒术的空间之前、最好不要滥用Knight的力量……】
【不然就算是我也会……!!】
仪式开始。
在谛阿厄的强力运作下、时空里通道打开,最底层的一切顺着通道朝上方飞速上升,如同运作的大型电梯一般。
等一切逐渐安定下来的瞬间,眼里的世界天翻地覆。
……这里是厄帕斧施城的最顶部,牛头石雕的后方区域。原本的盘根错节的角状石雕被破坏了大半,多余的建筑层和装饰全部沦为碎块,成为坚固的石壁诅咒层的垫脚物。
头顶是一片深邃幽暗的夜空,如梦如幻的璀璨繁星发出令人昏睡的幽光,将城上纷乱的一切蒙上一层浅浅的痕迹。这里俨然成为一个仰天挺立的巨大石祭台。
而在Intenseshooter的身边,那些骑士们都消失了,只剩下空虚的施术主位和上面漂浮不定的发亮尘埃。
那大概是施术后留下的痕迹。
“是时空里的次位连续转移吗……真了不起!”
与此同时,距厄帕斧施足有十几公里远的桠舍拉炼柱上——
骑士Rmc(赤猿)、Aschere(桠舍拉)、Goldpheasant(金乌雉)同时降临在石柱的顶端横截面上。
由于汲取了足够多的魔力,原本不存在的炼柱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实体。而在那实体的顶端,刻印着连风沙也无法抹去的咒术标记。它们通过看不见的魔力通路直达地底石板上的主位,才实现了短时间内的物质连续空间跳跃。
不过,那种程度的术也只是为后面的大工程做铺垫罢了。
“禁术·赤蒂祚·咒魉殁谛…………
卍魔!”
作为施展咒术的领导者,赤猿手险将手指塞入嘴里,咬破手指。蓝紫色的鲜血溢出的同时,骑士们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将血液轻轻滴溅在横截面上,激活了炼柱本身拥有的魔力阀。
“嗡嗡嗡嗡…………哗啦——————————”
海水崩腾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撕裂了平静的沙漠。
那个瞬间,如决堤暴涌的海流一般、魔力从想象不到的角度一口气暴涨出来。
从三个方位扩展开来的超魔力,一口气连接至彼此的点位,接着同时超周围无限度地扩散——
最终形成了类似金字塔的巨大结界。
而结界的内部,也是最中心的一点———被咒术层层束缚的少女发生了激烈的反应。
侵蚀入体内的咒术与体内的谛阿厄相斥所产生的冲击,将少女卷入磔刑般的地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