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一个最简短的词汇来描述整个格林海姆的特点,那差不多就是“奇迹”。这座城市从半空鸟瞰时呈现出一个了完美的正六边形,其结构以及内部规划的整齐程度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真的是一座人类可以建造出的城市。
城墙。
宏伟至极的城墙。
近二十米的高度足以让大陆最精锐的攻城军队都望之兴叹,更不用提其所用的建筑材料至今还尚无准确情报。
其上防御设施之完备,堪称五步一望台、十步一箭楼。更还有雄伟矗立的六座高耸尖塔位于六边形城市轮廓的六个顶点上,据说那里布置着老格林海姆留下的、威力大到难以想象的魔能火炮。
——这是一座永不沦陷的传说城。
街道。
层层叠叠的街道。
精确到严规合矩,精确至每块砖石、每个街角。由城墙的正六边形等比缩小,同心等距环环相扣,这便是格林海姆的街道。
其侧或是民居或是商行酒馆,依次整齐组合成一个个街区,宽广而不空旷,紧密而不拥挤,近乎完美的规划了城市里的每一寸空间。宛如曾有一双巨手以空前的建筑美学在大地上画出了这极致精妙的几何排列。
——这是一座浑然天成的乌托邦。
学院。
大陆唯一的综合行型魔法师学院。
“唯一”是一个简单粗暴的道理,它意味着除非你寻访到那些游荡在体系之外的独行魔法师,否则,这里就是全大陆唯一能够系统修习到魔法知识的地方。
格林海姆学院位于城市六边形的正中央,是一座包含庄园和马场在内的大型古堡,占地面积极其巨大。它据说是老格林海姆的故居。曾经还有一条宽广护城河环绕着古堡,但在干涸之后现已被填平铺设成了城市广场。
学院对所有格林海姆人施行义务修习制度,对外同样接受生员,但后者需要满足三个可选条件才能通过入学申请——天赋,地位,或金钱。
三者选其一,魔法知识可不是免费的!
你可以通过学院的检测流程来证明你在魔法道路上未来可期,也可以身为南方皇国或者北部王国权势阶层里的一员来“托关系”,也可以每年向学院支付一笔不菲的学费来换取入学机会。
外来生入学申请接待处。
诺林听到有脚步和交谈的声音接近。他是来自南方皇国的平民,格林海姆学院二级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黑发男青年,唯一特点恐怕就只有戴眼镜了。
格林海姆学院的非本地生入校资质审核并不是由校长亲管,而是由学院学生会全权负责。
诺林正是学生会的的一员,也是负责本年度资质审核的工作人员之一。他的两个同宿舍好基友很巧也是学生会的,但没排上接待处的班次,而是一大早就被一个导师拉去当传送点站桩的了。
门外负责接待引路的那位学姐声音听起来略带紧张。诺林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在经历过数个“大人物”家族后辈的离谱精神摧残后,他感觉任何东西都不会让他慌张了。
按理来说学姐比他做入学审核工作的经验还足,应该早就过了会紧张的阶段才是,但现在偏偏就是这样。
“您、您好!如果是申请入学的话,只能由学生本人单独……”
“单独?这太无礼了!如果另一人是男性……呃,这个……是!领主!”
诺林推了推眼镜,感到有点不爽。
担心男性?你当你是什么稀罕呢?那还真不巧,我正是个大老爷们。
所以看样子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某家族的大小姐,而且派头还挺足,跟随前来的家仆也挺有意思,拍马屁没找对切入点反而挨了训?
他现在稍微有点期待。倒不是真想趁独处做些什么事情,只是单纯的好奇,要是颜值养眼,就算大小姐脾气恶劣了点咱也能忍一忍嘛!
诺林如是想道。
他最不喜欢还要数那种逆天程度极高的纨绔大少爷,不但眼高手低、狂妄自大,还浑身臭脾气,若不是为了补贴自己那拮据的生活费他才不会专门跑来做这种受气的工作。
*敲门声*
诺林颇为欣慰。对方不是径直推门而入,又或干脆“轰”一脚踹开门,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开端了。
“请进。”
说着请进,一道身影便踏入了视线。
诺林猛地一怔,方才的所有负面情绪在瞬间便消释一空,甚至转而诞生出了“理应如此”的信服想法。
这个女孩太完美了,完美到令人窒息,还伴随着一种独特的气质。他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描述,只知道这种气质异常有压迫感的同时又带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迫使人情不自禁为之拜倒。
诺林不得不强迫自己将目光散焦,并且努力告诉自己要保持从容、不去产生无关臆想,这真的很难。
他万分希望自己的表情没有太失控。
“这位小姐,您……请坐。”
“请”的手势十分僵硬。诺林内心苦笑不止,还好今天自己的女友没有一起在场,不然这会儿腰上的肉恐怕已经被拧烂掉了。
“是这样的,如果……您要申请入学格林海姆的话,需要收集……一些信息。”
他向眼前的人示意着手中的表格和羽毛笔,实在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停顿下来做无声的深吸气。
“呼……我会逐一询问,当然您要是感觉不方便回答,或者认为受到了冒犯,可以说明,我会……把它留空。”
对方没有答复,但点了点头。
“您……的姓名?”
“艾因卓宁·诺森德。”
嗯,是啊,多么有意境的音节啊,就像她的人儿一样美妙……
诺林心神震荡有如钟鸣,颤抖着手提起笔尖想要在表头上填写,但发现自己貌似不会拼。
因为这显然不是大陆上的任何一种常见名,甚至发音也有些过于复杂和拗口了,他完全不敢擅自从音节上推测,于是只好动作僵硬地把羽毛笔和表格交给对方。
表格被交回时,他迅速看了一下,是很华丽的花体字,线条娟秀而流畅,但是……
他发现,它的拼写……有些古怪,不仅有部分字母被写成了旧时候的繁体样式,还包含一些已经在当下语法中被弃用的音节,越看越神似历史课本上那种晦涩难记古代人名。
算了,就是拼写而已,无所谓。
“诺森德小姐……是吗?”
诺林略带紧张地点点头,继续表格中的下个空缺处。
“接下来,您的年龄?”
艾因卓宁无比确信地答道:“十三。”
当然,单位不是岁,而是纪元。元素大君渡过的时间要是真按年算的话,那恐怕要排上一长串的零零零零零。
诺林眼角一抽,忽然有种灰心丧气的感觉。
只有十三,十三便是这样的……
他从一些道听途说中知道,有些大家族会刻意把族中相貌优秀但资质却不适合魔法修习的后辈送到格林海姆,男女都会有,意图与学院中的出色年轻人撮合,从而使家族赢得一名未来可期的魔法师的加入。
但说实话,这种指派任务式的关系其实并不健康,往往会随着时间推移以矛盾与悲剧收尾。
——请千万不要是这样!
诺林甚至都不愿继续想象下去。
没有为什么,就只是单纯的不敢相信,接受不了这样一个美好女孩会是被抛出来的工具而已。
“那么您来到格林海姆学院是想要追寻什么?”
“知识,人类的奥秘。”
然后就没了。
意外的简短,以至于诺林在表格上记下这句话后还稍稍等了一会儿。
他习惯性地以为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关于“家族荣耀”“宗族兴衰”之类的长篇大论,再结合一些似是而非的人生感悟和无病呻吟,毕竟之前接待的那几个贵族子弟也都是这副发言,又草包又喜欢装。
当然,也有一位老兄那叫一个真诚率性,大喇喇地回答“小爷我就是想来找个美少女魔法师当老婆”,还一直问诺林有没有什么人选能帮忙介绍,就很让他哭笑不得。
随后便是一系列诸如“是否修习过关于魔法的初步知识”,“是否有血缘长辈是魔法师”之类的问题,艾因卓宁的回答当然一概都是否。
诺林表示这也都是寻常情况,即便格林海姆学院已经开放招生了几十年,魔法师的数量放眼全大陆仍然很是稀少,恐怕也就只有格林海姆这里才能做到家家都普及魔法知识。
这张表格的内容并不多,很快就接近于完成。
“最后一个问题,诺森德小姐。”
诺林将羽毛笔重新沾了沾墨水,指向了最后一个空缺处,又顺手抽出一份附表。
“您是否希望以贵族身份入学?如果是的话,您需要提交您的家族徽章信物,以及您家族现任爵位承袭者的亲笔推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