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义父……您找的这个向导……”
阿贡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有点像是不好意思,也有点像是在卖官司。
“实在是……”
“实在是?”
老闲汉倒也不催,甚至还略带鼓励的意思。年轻人嘛!腼腆一点,嘿嘿,很正常!
但其实阿贡是在偷偷摸摸拖延时间盘算该怎么回答。毕竟他现在完全拿捏不到义父到底是什么态度,万一答错了方向、撞到了义父的气头上,那可就完大蛋。
磨磨蹭蹭半天,阿贡左右偷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算是把结果吐出来了:
“嗯……实在……太好了!”
——呼~!
老闲汉有如春风拂面,只感觉神清气爽、酣畅淋漓!
“太好了”可真是太好了,要知道自己这个不成器的臭小子可从来没对任何见过的小女娃给出“太好了”的评价!之前大多都是“没意思”、“麻烦”之类的,还有次居然跑去跟人家女娃娃比掰手腕,掰完后撂下一句“太弱了吧”,闹得老闲汉哭笑不得。
真好啊!
臭小子终于开窍了啊!
果然老夫先下手为强是对的!
老闲汉高兴地眉毛尖都飞起来了,又是愉悦又是欣慰,吸溜吸溜止不住地嘬茶,喜色外溢,再接再厉问道:
“不错!那你觉得她哪里好?”
阿贡顿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知道自己答得差不多对上了义父所想。至于义父大人继续问向导哪里好,这个答案在少年的心中早有定数,便顺嘴即答道:
“向导很仗义!她带我去吃了格林海姆最好吃的东西!”
“嗯,仗……嗯!??”
老闲汉神情顿时一愣,手里的茶也不那么好嘬了。
这答案和预想的不一样啊!他原本认为臭小子会回答“可爱”或者“头发很好看”之类的,结果冒出来了个,啥?仗……仗义?
老闲汉顿时瞪圆了眼。
仗义他奶奶个腿儿!你搁这儿拜把子呢?!
而且还有,逛格林海姆学院不逛名声在外的大文献馆也就罢了,跑去吃东西算什么?!他严重怀疑是自家这臭小子贪吃误事儿了!!
“是人家带你去吃的?还是你自己要去的?!”
“没!没有!”
阿贡顿时大呼不妙,知道自己这顺嘴一秃噜恐怕是坏大事了,忙不迭解释着:
“是、是向导带我去的啊!”
“吃的甚么?!”
“**烤火鸡腿!”
“去的哪儿?!”
“去……”
阿贡的回答进程猛的一顿,虽然马上又接上了,但又稍微有点结巴:
“去、去了向导的宿舍……”
“嗯!??”
老闲汉又是一愣,眼睛瞪成了牛铃一般大小。
这是怎般情况?
刚见第一面的陌生人就直接带进了住处去?那个小女娃娃看起来……言行稳健,也不像单纯到没有概念的样子……
“臭小子!你闯进了人家的闺房?!”
“是、是公共休息区!”
阿贡慌忙撇清。
“是在公共休息区!他们在那里有吃的!”
公共休息区,嗯……听起来就很公共。
“哼!谅你也不敢!”
老闲汉咚的一声把手里端着的茶碗放在桌上,狠狠瞪了一眼阿贡。转头一想,又有点恨铁不成钢——要是这个臭小子真有那本事,能让才见面第一次的小女娃就往闺房里带,那他可就省了操这么多心了!
“继续!你且说说,你们相处如何?”
“呃……”
阿贡顿了顿,一副想说又生怕挨训的模样。
“向导她……有点吓人!”
“嗯!?”
老闲汉的眼睛里开始冒凶光了。
刚才来个仗义还则罢了,这又蹦出来了个吓人?臭小子怕不是存心捣乱!那么俊俏一个小女娃娃他倒要听听怎么个吓人法!
阿贡被瞪的直缩脖子:“我给她说了我快要三阶了。”
“嗯,不错!然后呢?”
老闲汉揪着自己乱糟糟的胡须,神情稍缓。
臭小子还算机灵,懂得把自己的过人之处亮出来。自家小子的本事他当然知晓,那可是他亲手拉扯上来的,英雄出少年!只要一亮相,那铁定赢个另眼相看!
这么想着,老头子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速速讲来!那女娃娃是不是很惊奇?不敢相信?”
“没、没有!向导她说……”
“说?”
“她……”
阿贡吭哧半天,把艾因卓宁当时那种气定神闲似的回答很神似地模仿了出来。
“她说……‘哦’。”
“哎嗨呦!!”
老闲汉又急又气,吹胡子瞪眼,直拍大腿。
“那是人家不信!你小子,你就没拔出剑来给她露两手!?”
“呃……可是……”
阿贡很是为难地挠着头。
“可是义父您一直教导我只有对恶人才能拔剑!”
“这!我!”
老闲汉瞠目结舌,被堵的愣是没话说。
道理……是这么讲的没错!
阿贡的剑技锻炼已经完全超出他的年龄段了,所以,为了防止这小子在心性未成的情况下走上歪路,老闲汉没少拿各种正道思想去训教他。不求把那些道理理解透彻,但求令其在外历练的时候心中有个戒条。
但现在貌似出现了点差错。
老闲汉十分纠结地抠着胡茬,他隐约觉得“只能对恶人拔剑”和“拔剑给小女生展示剑技”两者里的拔剑并不能归为同一种行为,臭小子这是在胡搅蛮缠。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这臭小子逢人便拔剑出来卖弄一番……那反而还需要狠狠教训!剑技又不是卖艺,弄得同戏子一般岂不是瞎胡闹!老闲汉自己也很鄙弃那种耍花架子的行为。
那到底该不该因此训斥阿贡一顿?
老闲汉那叫一个窝火啊,把眼白一翻,仰头闷灌了一大口茶,想到底也还是没个定论。行吧,他的性子也是个老耿直的,这种大道理上的弯弯绕绕一时半会儿确实挺难转过来的。
“义父大人!我给您倒水!”
阿贡抖机灵地想去给已经见底了的茶杯续上水,结果没等起身,便被老闲汉一嗓门吼回去。
“坐下!!!”
“阿贡!我且问你,你同那女娃娃就没有什么其他交流了吗?!”
“呃……我……还、还……”
“休要告诉我没有!若真没有,老夫便罚你一顿晚饭!!”
——晚饭!
就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似的,阿贡一个激灵,快速答道:
“有的!我送了她一个礼物!”
咦?
这下老闲汉是真的感到惊奇了。
臭小子身上又没啥财物,更不可能有那种小女生才会喜欢的饰品和玩偶之类的小玩意儿,送礼物?能送啥?草棍串的蚱蜢虫不成?
送了恐怕人家也不要啊!
臭小子难不成把老夫新交给他的保命宝物送出去了?
“你送了甚么物件?”
“一条蓝纹蓝纹翠绿胖蛞蝓!大、大概这么大一条……呃……”
阿贡比比划划地说着。但猛然看到义父的脸色有点不太对,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忽然蓝瓦瓦的,又转而墨黑锃亮……
察觉到了杀气的少年试图挽回局面。
“是、是超稀有的荧光种!而且很好看!会发光……”
……
……
茶壶塔。
宿舍的正厅。
“噫!!!”
这是被炫彩鼻涕虫吓的远遁三丈外的莉莉丝,头顶的大蝴蝶结都耷拉下来了。
“哇~!有人送给小艾艾的礼物~!好耶~……”
这是一边拍手一边眯眼傻笑的昆娜。
“吼吼吼!我懂了!嘿嘿嘿……”
尤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原来小艾艾喜欢这种滑滑的……黏黏的……”
“啪!”
这种禁止话题,理所当然地被手刀惩戒了。
但显然滑黏黏的鼻涕虫老兄给了莉莉丝很大的精神压力,所以惩戒力度稍显欠缺了,直接导致尤妮仍在不停小声碎碎念着“不愧是小艾艾的口味”、“咱也要加把劲跟上才对”……
“拜托!问题不是这个啊!!”
莉莉丝气恼地咚咚拍着桌子。
“你们严肃点好不好!小艾艾被人欺负了啊!!”
开课第一天就被半路带走,随后听描述是被拉去陪了一个完全莫名其妙的校外男生逛学院。
最后,身为女生,又被“送”了一条鼻涕虫。
——这任谁来看也得觉得是受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