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雪梅举起盛着饭的勺子看着我。
“热气腾腾的饭呢。”
我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盘饭发呆。
虽然我提议吃面包解决午饭问题，但理所当然地被雪梅否决了。
面对消极的我，雪梅甚至主动为我打来了这些东西。
啊啊，好高兴，好痛苦。
“对啊。热腾腾的。”雪梅发出嘴巴闭合和舌头舔舐的声音，“你这是怕烫吗？”
“嗯。有点。”
“哇。没和你一起吃过饭，我还真不知道呢。”
“当然啊。”
“那就用嘴吹一吹吧。”
“嗯。”
雪梅果然很温柔呢。
“嘿嘿嘿。快吃吧。”
“嗯。”
我努力拿起勺子缓慢地吃起来。
真是美味的饭菜呢。
太美味了啊。
……
“不吃了吗？我看你没吃多少啊。”
“我、我想去趟卫生间。”
好烫啊，好痛啊，好难受啊。
就是这样还要保持稳定，我真是……
“一起去吧。”
“好。快走吧。”
自己的声音好小啊。
“去那栋楼吧。没什么人的感觉。”
“……誒？”
“放心放心，不会和你一起的。”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快点啊。
快点就行了。
“……嗯。”
走进大楼，来到尽头。
“那……我走这边了噢。”
她指着粉红色的标志牌说道。
“嗯。”
我看着她走了进去，然后故意弄响了卫生间的门，装作我也进去的样子，再迅速而又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楼上的卫生间。
呕——呕——
呕咳——呕咳——
我果然讨厌这样。
好难受啊。
本来就很有负罪感了，还沾染了有热度的东西……
呕——呕——
呕咳——呕咳——
好难受啊。好难受啊。
可是，还要继续演下去呢。
既然我选择了这样，就要坚持做下去。
呕——呕——
呕咳——呕咳——
好酸。
好酸。
嗓子里，口腔里全是这种味道。
我最讨厌这种感觉了。
“呼呼呼呼……”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伸手摸了摸我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看来要出去洗一洗呢，连眼泪都搞出来了，真不像样呢。
打开水龙头，用双手把冷水捧在脸上，再用手擦一下，反复几次。
她应该先出来了吧？
如果她在外面喊我的话，我肯定没法应声。
所以，我现在必须迅速准备好理由，然后平静地走下去。
那么。
回答一：楼下的男厕刚好在维修，所以……
不行。为什么刚好维修卫生间，而又只维修男厕，不维修女厕？
而且。如果她在门口往里面看，甚至走进去的话，这个理由就失败了。
虽然我不认为一个女生会这样，但毕竟是她，她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我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那么。
回答二：里面有人在抽烟，我受不了这个味道，所以……合乎逻辑。
再问：那为什么我没看到有人走出来？
再答：我也不清楚。可能那个人先走了吧？毕竟我进去的时候，他在里面可能也待了不少时间了。
再问：我进去了。怎么没闻到味道？
再答：那种味道应该很快就散了吧？闻不到也很正常。等等！你做了什么！
再问：你脸上怎么都是水？
再答：很热嘛，流了点汗，用冷水洗洗，顺便清醒一下。
大概就是这样吧？嘛。现在可以下楼了。
“对不起噢……”
我抹去了嘴角的液体，刚刚走出卫生间，转身……她正背着手靠在外面的墙上。
“誒？”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外面？
看到我之后，她就不怀好意地慢慢地走了过来，在她的威压下我也只能缓缓后退。
砰——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快，快走开。”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按到墙壁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头我的头，好重，好重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现在动都不能动，动都不能动啊。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现在不能看她。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发问了，发问了，发问了，发问了。
“不、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你的演技很好。只可惜……我早就知道你的弱点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你讨厌有热度的东西是吗？”
“不是。不可能。怎么会呢？”
这个东西我应该没有暴露才对。
“不，就是这样的。我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
“在学校泡咖啡，一直用冷水的不就是你吗？走路的时候，也都是一直躲着阳光的，不是吗？还有，你从来都不愿意碰我们大家，实在不行也是用笔轻轻敲我们，不是吗？”
“……”
怎么会这样……有人会在意这些吗？
“一直吃面包也是这个原因吧？因为其他东西都是热的呢。”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是真的喜欢面包。我也不怕热的东西。”
“是吗？你难道没注意我给你买的冰咖啡吗？那可是冬天啊，你居然很平常地就喝下去了，还说好喝。”
“……那、那是。”
完了。完了。完了。
一起都完了。我已经完全被看穿了。我的虚伪……
“你当时肯定在想我为什么会给你买咖啡吧？在想我是不是对咖啡做了什么手脚吧？”
“……”
“结果你反而没注意到这杯咖啡本身吧？也许你觉得冬天喝冰咖啡没什么，但是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奇怪的耶，更别提我还特意让人多加冰了。”
“啊……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虚伪，骗人，自以为是，心理有问题。所以……”
“所以我会陪你的！”
“不需要啊。已经够了。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所以……已经够了啊。”
“不行。还不够。我要看到你能够有希望地活下去才行。”
“无所谓了。没用的。我办不到的。”
“别说无所谓这样的话！你办得到的！比如，现在……”
“什么？你要干什么？别碰我！别碰我啊！啊……”
“感受到了吧？你和我一样！都是有热度的！”
“快把你的头拿开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不行。我要让你感受到我的热度，你自己的热度。”
“……”
“……”
“无所谓了……我已经是你的了。随便你怎么搞吧。”
“嗯。对不起啊。”
她终于放开了我，而我却从墙上滑下去，抱着腿坐在地上。
“……”
“我知道你很难受。对不起。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在我旁边抱着腿蹲下来。
“可我已经……不行了。我保护自己的东西已经全部没有了。”
“不会的。不会的。相信我。”
“相信呢……我一直都相信你。”
“嗯。谢谢。所以……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昨天的也是。你还可以继续装下去，我不会揭穿你的。”
“……”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在乎你。我不想你就这样下去……”
“……”
“你可以把今天的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但我希望你知道，有人在乎你，有人会为你哭，而你也和所有人一样。”
“和……所有人……一样？”
“对。和所有人一样。我知道你的好多东西我都不了解，所以，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们两个好好了解对方。”
“可是……之后呢？你能陪我一辈子吗？”
“当然可以啊。”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那你说为什么不可能？”
“……”
“你倒是说啊。只要你能够说出理由，我就不管你了。”
“……”
“相信我啊。虽然我会让你痛苦，但我也会让你活下去的。必须的！”
“我不会抱有希望的。”
“嗯。我会把我的希望给你的。”
“……”
“随便你吧。”
“你这算是答应了吗？”
“……姑且。”
“啊。我的努力总算没白费啊。”
“然后呢？”
“然后……我就陪你坐着吧。”
“地板很凉的。”
“没事的。我愿意。”
“谢谢。”
……
“虽然我很在乎你，但其实我很讨厌你的。你知道吧？”
“嗯。大概有这种感觉。”
“所以，如果我以后如果控制不住对你发脾气的话……”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太在意的。”
……
“我有一种喜欢欺负你的冲动。你知道吧？”
“嗯。感受颇深。”
“所以……”
“我不会太在意的。不过别太过分。”
“嗯。”
……
“你刚刚吐了吧？”
“……嗯。你听到了？”
“嗯。其实我根本没有去厕所，我跟着你上来的。然后……”
“……”
“真的有那么难受吗？”
“嗯。”
“真的不能吃热的东西？”
“嗯。”
“是……有什么病吗？对不起啊，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不是。应该是心理作用吧。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自己就没法再吃热的东西了。”
“那你平时上学的早饭和午饭呢？也是面包？”
“那倒不是。午饭是正常的饭菜。”
“冷的？”
“嗯。早上做好了，我中午回去就可以吃的。”
“你们家没有人管你吗？”
“……”
“好吧。不想说就算了。”
“对不起啊。”
“嗯。没事。”
……
“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力气地对待我啊？”
“你真的不知道？”
“……”
“你看吧。我就知道你猜的出来。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承认的话。等以后吧。以后我一定亲口告诉你。怎么样？”
“嗯。谢谢。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告诉我。我可能会无法接受的。”
“那我就等你会接受的时候再告诉你。”
“到时候再说吧。”
……
“我这么欺负你，你都还是愿意理我呢？”
“欺负？”
“我说你烦人，还……还……”
“你这欺负不算什么。我一定会加倍讨回来的。”
“哦。”
……
“你真的很敏感呢。”
“嗯。”
……
“现在可以把我当朋友了吗？”
“不行。”
“……”
“对不起。”
“好吧。那我继续努力。你也要帮忙啊。”
“嗯。我尽量。”
“话说，你有朋友吗？”
“……没有。”
“对不起啊。”
“嗯。没事。”
……
“其实，如果不是你最后露馅的话，我应该会挺高兴的。”
“对不起。”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今天一直没相信过你啊？所以最后才把你揭穿了。”
“大概吧。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演技真的很好。我都产生一种错觉了，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你，但是……”
“但是？”
“我……真的没相信过你。我一直都在盘算怎么对付你，怎么欺负你。所以，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又在糊弄我。所以……”
“……”
“其实我也只是试试，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变成这样。”
“没事的。”
“放心。这次以后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谢谢。”
“你也愿意相信我吗？”
“……嗯。我会相、信、你的。”
“说到做到！你可不能骗我！”
“嗯。”
“那要是我发现你骗我怎么办？”
“……任、任你处置。”
“这是你说的啊！”
“嗯。”
“那到时候绝对不准生气，也不能……想不开。”
“……嗯。话说，你这是认定我会骗你吗？”
“哼～毕竟是你呢。”
“也是啊。”
……
“我真的做不到你那样呢。我有什么心情都会直接宣泄出来的。”
“嗯。”
“所以……”
“没事。我不会太在意的。”
“嗯。谢谢啊。”
……
“你……要准备好被我欺负和伤害噢。”
“嗯。”
“千万……不能想不开噢。”
“嗯。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嘿嘿嘿……因为，我怕啊。我真的很害怕啊。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让你消失了。”
“嗯。我尽量。”
“话说，你也会怕啊？之前明明那么强势地说想伤害我的。”
“当然怕啊。你要是消失了，我伤害谁啊！”
“哦。”
“喂！你不会消失吧？”
“暂时不会吧……”
“暂时呢……好吧，没关系。这样我才有努力的价值啊！嗯！”
……
“谢谢啊。”
“嗯。”
……
“喂！天黑了噢。你还要继续坐下去吗？”
“哦。对不起。走吧。”
“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
“我……姑且还没疯。”
“好吧。那拜拜！”
“明天……”
“明天？明天我有事的嘛。诶？难道你想见我吗？”
“……不是。”
“那你什么意思？”
“问问……而已。”
“好吧好吧。拜拜啦。”
“嗯。谢谢。”
“嘿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