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大概是真的死了吧?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感到我自己正在沉落。
我的意识因为疼痛的余韵接近崩溃。
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这片黑暗将是我最后的归宿。
于是我相信了它,逐渐闭上双眼,等待灵魂的消散。
但最终,直到下坠感消失,我的意识却依旧清醒。
背后是冰冷的...地面吧?
我睁开双眼,眼前仍旧是漆黑一片。
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没有哪怕一丝的光亮。
这里究竟是哪?意识的最深处么?难道我要永远的被困在这里么?
死亡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降临,在这片最深沉的黑暗之中,空无一物,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
谁...来救救我...
我下意识的想要求救,然后我却发现我的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于是我只能徒劳的向上伸出双手。
渴望着,能有什么人拉住我,渴求着,光明....
但是,谁也没有来。
正义的英雄没有来,善良的天使也没有来,甚至于最贪婪的恶魔也不屑与我契约。
因为我只是一个,懦弱的,不可救药的灵魂。
我无论做什么都失败。
我的运气也一点也不好,我甚至还被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我』夺走了身体。
我甚至因为恐惧疼痛,而什么都不敢做。
我是一个除了对命运发出无能狂怒以外,就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啊。
我嘲笑着我自己的无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我的周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脚步。
是...有人来救我了么?不,并不是。
而当我注意到这一点后,那些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多。
最后,无数的脚步声叠加在一起,盖过了我的呼吸,成为了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存在。
那些脚步……他们是无数的人,他们行走在这片黑暗中,踩着不同的步伐,却向着相同的方向。
他们...是谁?
因为黑暗,我看不清那些人的样子,甚至连他们的身影都看不清。
但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却想起一段话。
记忆之中,似乎在什么地方,『我』曾经这样说过:
——同样都是挣扎在泥泞中的人,谁也无法去救赎谁,谁也没有能力去救赎谁,但若不想继续等待那遥遥无期的英雄之手,就去跟随他们的脚步吧。
——你们之所以沉沦在沼泽无人问津,并非你们的不幸,拯救你们的本该全宇宙最耀眼的深邃星光,却因为人们的目光短浅,让那些星光被虚伪的日月遮蔽。可人们却不以为然,仍在吹嘘日月的光芒,扼杀着星光的璀璨。
——若是你想要见到真正的救赎之光,不想再苦等无果的救援,就跟上他们的脚步,尽管他们大概率会失败,相互也不会视为同伴,可在逐光的道路上,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若是你加入了他们,请记住你的新名字。
——黑渊。
遥远的前方,仿佛『我』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宛如天使的圣歌,又宛如恶魔的低语。
不,毫无疑问,那是人类的声音。
不被命运所庇护的,人类的声音。
『我』在黑暗中高歌。
——只有当真正的黑暗降临,连日月都被吞噬的时候。那束被忽视了的星光,也会得到正视吧?
——而你,也会得到救赎吧?
黑渊?
不知不觉中,我站起了身子。
但我却并没有加入那些人的队伍。
我的头脑在剧烈的疼痛,脑前额的位置仿佛被撕裂一样难受。
我用力扶住额头,想要制止这份痛苦。
可疼痛却越发剧烈,到最后我甚至看到了幻觉,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我居然看到了光...
不对,等等,这好像不是幻觉,这是...月光?
我,睁开了双眼。
一切的黑暗消失不见,眼前是布满星辰的晴朗夜空。
月光照耀在这间凌乱不堪的院子里,不远处那间失去了一面墙壁的病房些眼熟...
等等,这里不就是刚刚的院子吗?
在反应了片刻后,我才发现我的意识已经回归了现实。
而刚刚我所经历的一切更像是一场幻觉。
但地面上那些已经干涸的黑泥却在提醒我,在我陷入黑暗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无论是另一个『我』,还是那个舞台,都是真实发生了的。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在我昏迷以后另一个『我』没有夺走我的身体?
还是说他已经消失了?
我还在整理凌乱的思绪,就在这时,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闯进了院子,直接对我架起枪。
「等一下!我——」
我察觉到他们要做什么,于是乎我立刻开口试图解释,但是已经晚了。
没有任何的言语,士兵们扣动扳机,灼热的镭射光线立刻从枪口.射出,组成一道绿色的光幕,向我袭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仅仅是一瞬间,我就被那些光线打成了筛子,但说实话...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疼痛的,至少和我之前抢夺身体控制权时候体验到的痛苦相比,这些被镭射打穿的感受简直就是小儿科,只不过……那些黑泥又出现了啊!
从我的伤口处涌出了大量的泥浆,它们修复着我的身体,可它们给我带来的疼痛却要比那些伤口本身疼痛高上数百倍!
与此同时,下一波镭射光线已经发射。
「等等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次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但是我的头颅却和手臂一起被打穿,黑泥再度出现。
「等等,我不是他,你们听我——啊啊啊啊啊啊!」
再一次!
我的解释再一次被打断!
可恶,薇薇安的那个『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指她已经明白我已经救不回来了,所以就打算彻底消灭另一个『我』吗?
我几乎是要哭了,不,我已经哭了。
接连不断的光线让我叫苦不迭。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听我解释啊,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啊!
我每次开口的机会最后都被镭射枪打断,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另一个声音。
——抢救?哈哈哈,你想什么呢?现在的你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最危险的怪物。他们玩脱了所以让我复活了,而为了纠正这个错误,他们必须要杀了我,而至于你嘛...虽然很感谢你救了大家一命,但为了更大的威胁不再出现,所以还是请你去死吧,杀一人而救上亿人,世界人民会记住你的牺牲的哦~
轻佻而欠揍的话语在我脑海中响起,这种说话的腔调,这种语气,这种带着弦外之音的嘲讽...没错了,那正是另一个『我』 。
他...居然还在么?
于是,在刚刚那个『会不会另一个『我』已经彻底消失了?』的侥幸想法宣告失败。
那个恶魔依然居住在我的脑袋里。
滋——
我还想说什么,结果下一瞬间,我的脑袋就被激光给打穿了。
「疼——好疼啊——」
——哈哈哈,真是难看的挣扎,过去的我你也太弱..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哈哈,手断了就....
「会死!我绝对会死啊!」
——我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疼....救我救命..妈妈!啊啊啊啊啊啊!」
——我说够了!鬼哭狼嚎的干什么啊?连妈妈都叫出口了你丢不丢人啊!觉得疼你倒是跑啊!特喵的趴在这里给人家当活耙子很有意思吗?我可不记得我自己是个抖M!
我在枪林弹雨中像烂泥一样被打成碎片又不断聚合,而终于看不下这一幕的另一个『我』,实在是忍不住对我展开了训斥。
对...逃跑...我该逃跑的...
因为疼痛而丧失理智,我居然连最基本的挨打就要逃跑这种事都给忘了。
在被另一个『我』提醒以后,我幡然醒悟,立刻从地上爬起,拔腿就跑。
结果又被射中了小腿。
「啊啊啊啊啊!」
——白痴啊!都说了别鬼哭狼嚎了!走位!走位你都不懂吗?回病房,然后去医院的走廊!
「右手,我的右手也掉了!疼啊啊...好疼啊啊啊啊...」
——喂喂!我求求你别叫了,难道你还嫌你自己的行踪不够暴露么?快点跑,别留恋你的王之力了,相信我,那东西以后会长回来的,这里右转。
好,好的,右...右转!
我最终放弃了掉落在医院走廊里的手臂,忍着疼痛,听信了另一个『我』的话,拐进了右侧的拐角 。
然而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一张休息椅、一台自动贩卖机、和一堵墙。
路呢?
这特喵的难道不是死路么!
「死胡同,右拐以后是死胡同啊!你这个混蛋!」
——别骂自己是混蛋!从上面走!混蛋!
我张口大骂,而另一个『我』也毫不犹豫的给了一个槽点满满的回击。
在他的提醒下,我才发现在死胡同的上方有着一个通风管道。
但是,那是高三米的天花板,而我现在双臂已经断裂,就算不断臂,以我的运动神经和体力,想要踩着自动售货机也不一定能从那里进去啊。
这时,我听到我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或许是看到了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另一个『我』发出了不屑的咋舌声。
——啧,真是废物啊,还是我来吧。
话音刚落,我身体的控制权就被夺走了,另一个『我』再次接管这具身体,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开始崩溃,最后化成黑泥,又一下子拉长,像一条灵蛇一样钻进了通风管道之中。
....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体验。
另一个『我』操控着我们公用的身体,从通风管道到达厕所,并进入下水道,又从下水道,进入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在黑暗中,经过漫长的跋涉。
最终,到达了一个光亮地带。
在变换回人形的第一瞬间,另一个『我』便再次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我。
早就被下水道中的那种东西折磨的想要呕吐的我,立刻跪在地上,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