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高中生活, 不知道大家會想起甚麼呢?
如果是能夠寫成故事的平凡高中生活, 那麼一定是非常有意思的吧? 就像是一起在運動場上揮灑青春啦, 又或是陷入了愛情的旋渦啦, 不然就像是近年的小說主人公一樣, 被非常多的女生喜歡上啦......
作為一個正常的男子高中生, 果然還是會對這樣的展開有一點期待. 嗯嗯. 不過還是勸大家別太少看現實的殘酷才好. 至少, 在我身邊並不會發生這樣的故事.
升上高中到現在一個月, 我開始習慣了升學高中的生活節奏.
啊, 在開始的時候, 還是先讓我介紹一下自己吧.
我是櫻井悠. 看上去是一個隨處可見的高校一年生. 在開學的時候並沒有在轉角處碰到咬著四方麵包的女生, 也沒有從外地轉來同一所學校的青梅竹馬. 更加沒有在升讀高中之際認識到一個奇想天開的女同學. 嗯. 關於我的介紹就這樣已經足夠了吧?
現在就讓我把話題轉回今天的學校吧.
私立四葉學園. 在首都圈內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上位校. 在校外人士眼中, 四葉學園是非常平實的一所高中. 學生大部份也很簡樸, 就連學校本身也沒有半點架子, 是非常可愛的會讓人發自真心喜歡上的一所高校. 但在這樸素無華的校風下, 我們學校的功課量可不是蓋的, 絕對沒有辱沒名校這一個稱號.
正因如此在國立中學中出身的我整整花了一個月才調整回學習的進度. 也可想而知, 四葉學園的課堂被當成精神拷問也不為過. 就連在初中成績名列前矛的自己, 也覺得要跟上四葉的程度異常的吃力.
說了這樣的一大段, 其實只不過是想傳遞一樣訊息: 能夠出現在小說中的公式情節, 大部份都不會在我身上發生. 某種意義上我才是真真正正的, 普通男子高中生.
說起來, 到底普通的意思是甚麼?
能夠每天跟朋友一起到閒逛? 跟女孩子約會? 和親友一起學習? 還是說, 要像小說主人公一樣被卷進不同的事件中才算得上是普通的展開?
我不知道. 大概也沒有人能夠給一個肯定的答案.
但至少我認為我現在過著的是普通的生活. 也不管別人眼中的我是怎麼的一個模樣, 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平平淡淡的日常.
這就是我的故事.
今天的我, 也成功的在拷問中生存下來了.
在最後一節課的結束鐘聲響起, 老師離開教室後, 不由得全身乏力的軟攤在帶點涼意的學校書桌上. 讓清涼的感覺, 順著臉脥傳上過熱的大腦中.
在高中生活開始了一個月的今天, 我可以肯定的說世界上再沒有比現在更甘美的時間.
用這個姿勢躺著的話, 可以看到教室窗外的藍得透明的天空. 說起來, 今天的天氣還真不錯. 是令人想放鬆下來休息休息的天氣.
不如就這樣睡死在桌子上吧. 然而正當我腦海中浮出這一個念頭的時候, 在我背後看不見的地方有一隻紙飛機, 在搖搖晃晃的飛行著.
這是一隻很平凡的白色紙飛機. 看上去是用撕開來的原稿紙摺成的. 這不起眼的小東西, 就像它主人的心情一樣, 歪歪斜斜的前進著.
然後像是找到目標一樣, 紙飛機輕輕的在我腦後啄了一下.
“依然是用紙飛機啊......”
不由得咕嘀了一句.
撿起落在坐椅旁的紙飛機, 在上面一如以往的是用鉛筆寫出來的, 有著女生筆跡的‘給悠君’這幾個字. 已經不是第一次, 我早就習以為常. 因為這樣的紙飛機, 我在班中不知不覺的成為了名人. 開學不到一個月就被大家記著了名字.
就各方面而言, 感謝感謝.
對著紙飛機做出表示‘辛苦了’的手勢表示敬意, 我熟練的把它張開來.
原稿紙的正中央, 留著短短的一道訊息.
--今天悠君也會來同好會活動麼?
是是. 會來的. 好假也是同好會成員, 出席活動是理所當然的事. 應該說, 如果我打算不來的話妳就算向我飛這樣的紙飛機也沒有用處的. 下次直接的說今天有同好會活動就可以了啊, 部長.
帶著苦笑在內心中回答寫在紙飛機上的問題. 我提起了書包走出教室. 既然紙飛機已經撞到我頭上, 表示留下訊息的人已經做完下課的準備來到我教室的附近.
在門外, 一如所料的看到那個抱著書包在等待著的小小身影.
這一個在穿著四葉學園指定的藍色水手領校服, 後髮上軋著兩條短短幼幼, 看起來很像麥穗的麻花瓣的女生, 就是定時向我扔紙飛機的元凶.
麻村五月.
一個怯生生的同級女生, ‘創作文學同好會’的部長, 我的初中同學. 同時, 也是救了我們一家的恩人.
嘛嘛, 關於最後一點, 日後有時間再說好了.
看到我從教室中走出來, 五月走到我面前, 保持著抱著書包在胸前的姿勢, 以一貫的微弱客氣的聲音問道.
“.......悠君, 今天會不會來同好會?”
“嗯.”
我簡短的回答, 同時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聽到我的回應, 她總算是露出了放鬆下來的表情. 抱著的書包也稍稍的放鬆了一點.
先說明一下, 任何一個跟五月有過交往的人都知道, 她對我的訊問並不是邀請或是期待. 這只不過是發自真心的單純的訊問. 因為怕自己的同好會活動會打擾到別人而作出的客氣舉動. 如你所見, 麻村五月就是這樣的一個過份客氣過份內向的女生.
客氣程度的例子...... 嗯. 就像現在一樣, 明明自己才是部長, 卻在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的等待著我的指示.
“走吧?”
點頭點頭.
她那招牌式的無音回應後, 我們開始向著部室的方向邁出腳步.
如果我的高中生活是一本小說的話, 到現在所在主要角色己經差不多齊集了. 不管是在現在還是可見的未來, 對方都會是自己最常交往的人. 當然, 前題是五月她還抱著同一個夢想的話. 啊, 可別誤會了. 我們並不是戀人關係. 至少到現在還不是.
我跟五月, 是在兩年前初中二年級時認識的. 想來, 兩年其實並不是一段很長的時間. 我們之間有著的共同回憶也是屈指可數.
不過, 兩年時間用來了解一個人也大概足夠的了.
麻村五月....... 該怎樣形容呢....... 就是一個跟你看到的一樣的女孩子.
內向, 不擅於與別人交往, 也不擅長表達自己. 面對陌生人很容易的就會害怕起來並緊張發不出聲音...... 沒錯, 並不是說不出話而是徹底的發不出聲音來. 另外, 也算是一個科技白癡.
就是因為這性格, 才會想到會紙飛機跟在不同班的我傳遞訊息這個笨法子.
但如果要說她是一個封鎖自己的人, 我絕對會大大的反對.
五月她, 從來沒有拒絕過這個世界. 就算不擅長跟別人交往, 但並不代表她是討厭其它人. 這一點, 就連第一眼見到她的人都看得出來. 儘管是發不出聲音, 她還是會不斷的鞠躬來表示歉意. 所以也沒有那一個人會因這性格而去討厭她. 嘛嘛, 要跟陌生人說話時她依然會害怕得顫抖就是了.
雖然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子, 但她卻在盡力的向前邁步. 害怕也好, 不擅長也好, 她也會試著向自己的理想前進.
也許就是因為看到她努力的想子, 我才會盡自己所有的能力去幫助她吧? 看著她那小小的卻在奪鬥著的身影, 總覺不能放著她不管. 也正因這樣, 我才會為她成立一個只屬於她的同好會.
說起我們的創作文學同好會, 會員其實只有我跟五月兩個人. 而成立到現在也只不過是短短的兩個星期. 事實上, 這甚至不是正統的文化系社團. 在我們入學時就知道跟文學有關的社團中, 四葉學園已經有一個擁有大量部員的文藝社.
但最後, 我還是決定跟五月一起成立一個新的同好會.
當然, 這並不是因為文藝社有甚麼問題. 四葉學園的文化系社團跟傳言一樣擁有非常高的水準, 單單是看學姊們在迎新會上展示的作品的水平, 就算是參加徵文比賽也足以獲獎而回. 文藝社出版的刊物很受學生們歡迎, 而社團的學姊們對後輩們也非常照顧. 如果對文學有興趣的話, 那兒絕對是非常好的交流地方. 事實上, 五月也保留了文藝社社員的身份. 開學到現在她也試過拉我一起去借幾本小說回家.
我們會創立新的同好會的原因, 純粹是因為文藝社並不適合五月而已. 五月只是喜歡有趣的故事以及喜歡幻想, 對於討論文學作品以及作品的分析等等她壓根兒沒半點興趣. 一般人都希望能夠在名作家身上學習並改進自己的技巧, 然而五月從來也沒有這樣的打算. 在大家都熱衷於交流的文藝社中, 因為尊重學姊們而忍著不去拿起書本, 在喋喋不休地討論著的社員中間縮作一團坐著默不作聲的五月顯得格格不入, 甚至有點可憐.
她只是想有一個地方能讓自己靜靜的閱讀和寫作.
所以, 我拜托了一下老師成立了這一個同好會, 並成功的申請到一間小小的部室. 文藝部的學姊們對此事進展很這樣順利也吃了一驚. 因為一般來說四葉學園的管理層是不會通過同性質的兩個社團的.
不過, 只是一般來說罷了.
創作文學同好會的部室, 位於社團大樓地下西側走廊末端的角落中.
本來這就是一間只有百多平方米的小儲物室. 房間中唯一跟外界連接的地方就只有一扇窗戶和沒鎖的木門. 每當黃昏太陽下山的時候, 夕陽就會透過窗戶進入室內, 把部室塗成金黃色的一片.
在部室的角落中堆著一些被當成儲物箱的厚紙盒, 而中央則安放著一張櫸木長桌子和兩張椅子. 另外, 部室一邊的牆壁還靠著一個鐵製的大書架.
除了這些外, 我們的部室就沒有其它東西.
‘其它東西’, 指的就是所有其它的事物. 沒錯. 儲物箱中是空的. 鐵書架上就連書都沒有一本. 沒有窗簾, 也沒有櫃子. 這裏跟大家想像中的浪漫的文學部部室有非常大的差距.
但總有一天, 我要把這裏變成最可愛舒適的部室. 始終是要在這裏渡過三年放學後時間的地方嘛...... 首先, 先找來一個電熱水瓶吧. 說到文學部部室, 剛泡好的茶是不能缺少的.
默默的定下目標, 我把書包放到櫸木桌上, 並拉開學校的制式椅子坐下來, 看著窗外的天空舒了一口氣.
學著我的樣子, 五月也把書包放下, 拉開在桌子對面的另一張椅子靜靜的坐了下來.
雖然顧問老師還未出現, 但今天文學部的活動, 現在就要開始了.
等到上課的疲勞稍稍消退後, 五月自書包中拿出了隨身帶著的原稿紙和文具, 把鉛筆拿在手中裝出一副打算寫東西的模樣 然後, 偷偷的看了我一眼. 不難看出, 她眼神中充盈著像是小孩子期待著喜歡遊戲時的喜悅.
是是. 明白了明白了. 馬上就給妳出題.
“那, 今天的題目就選....... 蘋果派, 飛行機和北極狐吧.”
五月點了點頭, 鉛筆開始在原稿紙上留下黑色的碳粉. 在她的面上, 現在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這就是我們文學部的活動. 她負責寫, 然後我負責讀. 就只是這樣.
這種寫作練習, 在我們最初認識的時候她早就已經一直在做著. 由別人隨便的說三個沒有關聯的字, 然後她就會用這三個字詞作為關鍵詞寫出一篇短文來, 再由出題的人來閱讀點評. 不管怎樣看也是斯巴達式的純粹訓練想像力的練習.
到底是誰人教她這種寫作練習方法的? 我不知道. 只是知道她非常的喜歡這遊戲. 沒有文學底子的自己也唯有順著她這唯一的要求.
靜靜的坐在我對面的少女, 筆尖輕快的在原稿子上點跳著, 看起來就像是繪畫一樣. 筆尖發出帶著獨特節奏的聲音, 比起任何旋律都要動聽.
果然在寫作時的五月是最可愛的.
嗯. 在她寫作的時候, 我也來做點東西好了.
從書包中拿出教課書和筆記, 我開始完成今天的宿題和明天課堂的預習. 很無聊? 的確是很無聊. 但要完成的工作始終是要完成的. 按照自己的預定, 今天我回到家後已經會是晚上九時. 何況, 我回家後還有兼職, 時間本來已經不夠用的了.
坐在同一張櫸木桌的兩邊, 我們兩個各自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小小的文學部室中, 就只剩下筆尖在紙上磨擦的沙沙聲. 在小室唯一的一扇窗戶外, 傳來了運動社團在運動場上練習的聲音. 只要合上眼睛彷彿就能夠看到他們在陽光下揮灑汗水的情況. 在門外走廊上, 偶爾會響起學生們的腳步聲和談笑聲. 只不過是隔了一扇門, 那聲音卻已變得非常的遙遠.
突然間有了時間是在兩年前就停頓下來了的錯覺.
沒錯. 自兩年前開始, 這一幅光景就沒有改變過.
儘管所在學校不同了, 儘管我們的交情比當天深多了. 但我們之間的這個空間的本質還是停頓在兩年前我倆最初相交的那一刻.
當年我打開御台場學園文學部的大門時令我看得入迷了的文學少女, 今天還是以同一個姿態坐在我面前.
時間真的很神奇呢.
不好. 一瞬間被拉進了幻想世界中去了. 學習學習.......
啊, 說起來......
“五月, 今天妳們班上的數學小測驗, 沒問題吧?”
“.......”
小手在繼續的寫啊寫啊寫啊.
“五月.”
“.......數學測驗的怎樣也好....... 反正未來不會用到......”
把目光別到一邊去了. 明明我花了很多時間講解過的, 結果看來還是糟透了. 五月為了能夠考進有朋友在的四葉學園而拚命了半年, 能低空擦過成功考上本身已經是一個奇蹟, 但沒想到用不了一個月就變回一個平凡少女. 這樣下去或許連能不能畢業也成問題.
“今天把補習時間加倍吧.”
“.......悠君, 欺負人.”
“別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 我可是受了妳父親拜托的.”
除了同學和朋友, 我還是五月的私人家教. 回想起來, 這工作已經當了一年以上. 明明是同級生卻必須擔任這樣的工作, 自己也覺得有點諷刺. 但從結果看來我的工作表現算是合格的. 就像她的父母說的一樣, 她能夠考上四葉最大的因素是得到了我的幫忙. 在高校入學試公佈結果的一刻, 她的父母甚至是淚流滿面的握著我的手, 說在高中以後女兒也一定要請我多多指教.
是誰說的? 女性角色一定是會是在大部份事情上都比故事男主角更加優秀. 如果事實是這樣的話我就會輕鬆得多.
很難想像, 一個看上去這樣乖巧的女生在學業成績上會一塌胡塗. 不過, 當你見過她對著宿題時那個縮得小小的用雙手抱著頭的恍惚狀態後, 你就會覺得兩件事一點違和感也沒有.
“這樣下去, 五月會留級的哦.”
“.......人, 人生又不是用數字來決定的......”
儘管語調還是非常的弱氣, 但文學少女的最常用最終辨解終於出現了. 不過, 這一句話在五月身上是行不通的. 因為,
“但五月妳的國文不是一樣的爛麼?”
“驚!?”
一副幹了壞事的小孩子被發現了的表情.
“這樣下去妳父親會不容許妳繼續寫作的. 這樣不只是妳, 我也會非常困擾. 所以補習時間今天起加倍.”
“......悠君, 欺負人.”
五月再一次發出抗議, 但我決定無視掉.
鼓起了臉脥, 五月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原稿子上. 我大概想像得到, 她的這一篇作品的氣氛會在中段時出現一個很大的轉變. 我想, 大概會出現一個叫做悠的非常令人討厭的角色吧? 但願他的下場不是在橫越極地的飛行機上摔了下來再被北極狐吃掉就好了.
像這樣子鬧別扭, 是五月在初三時接受我的地獄式補習中習得的...... 說是習得或許有點奇怪, 但這是最貼切的形容詞. 在剛剛認識的時候, 五月她可是非常內向客氣的, 也不會對人鬧情緒. 但在某一次為了準備重要的考試而被我沒收原稿紙後, 她就學會了鬧別扭這行為. 坦白說, 幾乎是對我專用的情緒.
唉. 回家的時候給她買一盒熱可可吧.
把正在鬧別扭的少女放在一旁, 我繼續自己的作業. 可以的話, 希望能夠在社團活動完結之前完成.
或許, 我應該在這裏更加詳細的說一說我跟五月的關係.
就像外表看來的一樣, 我和她是普通的同班同學, 朋友. 而另一方面則是家教與學生. 但在這些以外, 我們還有一個特別的身份.
擔當編輯和專屬作家.
麻村五月, 在兩年前因為種種機緣而成為了我家出版社的專屬作家. 當時, 她才只有十四歲.
首先得澄清一下, 我家出版社並不是甚麼有名的出版社, 只不過是由我父親經營的小小出版商. 在兩年前甚至是幾乎要破產的可憐公司. 事實上, 現在的正規職員就只有我一個. 不論是編輯, 市場調查, 封面設計, 排版, 聯絡印刷商和書店營銷等等的所有工作都大部份由我一手包辦. 咦? 你問我的父親? 他為了要養活一家人和償還貸款早在我初一時就跑到超市當上全職店員去了. 所以, 我這個所謂的企業少東只不過是一個比平常人貧苦的可憐學生. 而在這些年間, 我家出版的書籍就只有一年半前那可憐的一本.
沒錯. 就只不過是一本.
但這一本小說, 卻成為了日本銷量排行第一的小說. 短短的幾個月間銷量突破了二百萬本, 甚至連對文學沒有興趣的人都忍不住閱讀並瞬間成為愛好者, 成為了被稱作星空的奇蹟的社會現象. 而在文學界內, 這一本小說作為近二十年內最優秀的文學作品之一也成為了普遍認知.
明明是非常清淡平實的筆觸, 也沒有艱深的言詞內容, 但卻創造了比星空更加壯麗更加可愛的世界. 說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故事也不為過. 據說一向嚴格的某知名書評人在文學雜誌的專欄中唯一能夠寫下的就只有這一句.
毫無疑問, 作者是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由文風看來她並不是任何一位成名作家. 但她一直沒有公開身份. 外界就連她的性別和年齡都一無所知. 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她的筆名‘小麥’, 以及她留下來的立在文學界頂點的作品.
<星空之夢>.
這就是我家出版社自豪的專屬作家, 麻村五月的處女作.
在寫完這一部作品以後, 就像是都市傳說一樣, 小麥從此消聲匿跡. 沒有新作, 也沒有任何的消息. 在大眾間也出現了不少推測, 就像是作者是有絕症的少女啦作者到了外國留學啦作者已經寫不出新的作品啦這樣的流言. 有媒體甚至猜想小麥甚至已經不在人世. 因為擁有這樣文筆的作者不可能在只寫下一部作品的這一刻放棄寫作. 不論是因為單單喜歡寫作或是為了名氣, 都沒有不繼續下去的理由.
而事實的真相, 就是小麥為了要考上跟朋友同一所高中而接受了我的地獄式補習, 所以沒有餘力去寫新的作品這一個蠢到極點的理由.
說給讀者們聽的話, 大概會在社會中成為新的熱門話題吧?
的確看起來很沒說服力, 但在我眼前的這個少女, 的的確確是一個天才作家. 而且絕對不是像一般出版社為了提升銷量或制造話題而創造出來的天才美少女作家. 在我身邊這觸手可及的小小身影, 就是立在那一個世界頂點的真真正正的天才.
單單憑我的說話是很難令人信服. 但只要讀過她寫下的故事的話, 沒有人會有所異議.
就像當初的我一樣.
我和五月的相遇, 是在初二開學式的那天.
我還記得那是御台場海濱公園中的櫻花盛開的日子. 剛剛完結了第一年中學生涯的自己, 正被各種各樣的事情煩擾著.
但因為是我的弟弟和妹妹的升中紀念日, 我還是試著把那些麻煩的事情壓在心底向他們展露出笑容. 因為先前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某一件事, 我盡我最大的力量試著令他們不去討厭並接生受我們的中學.
抱著鬱悶的心情, 我帶著初入學的弟妹在學園中遊覽著. 御台場中學並不是甚麼有名校, 所以也沒有甚麼值得介紹的地方. 我也只是隨便的跟弟妹一起漫無目的地閒逛.
最初是誰建議的, 我已經記不清楚了. 只是記得我們當中有人建議去看一看課外活動的展覽. 所以我就跟他們兩人一起向著御台場學園那小小的社團大樓前進.
在踏進大樓的一刻, 我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疊傳單. 不是一張, 而是釘成了一疊的傳單.
不由自主的收下這一疊東西, 我把視線移著向我遞傳單的人.
在我面前, 是一個繫著單馬尾穿著學校足球隊隊服的運動少女, 是一副充滿活力的模樣. 不過, 向我遞出傳單的人並不是她.
用顫抖著的手向我送上這文學部傳單的, 是那個縮在她身後的閉起眼不斷向我鞠躬的少女. 在這個時候的她已經是緊張到發不出聲音的程度, 所以, 之後向我進行勸誘的是站在她前面的運動少女.
充滿熱血和魄力的言語, 簡直是運動社團勸誘的最佳典範. 但內容卻是叫人加入文學部, 不儘怎樣說也是充滿了違和感.
而且, 有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
這兩個迷糊女孩, 無視了站在我身後的弟妹把我當成新生了. 而且是把身為同級生的我. 也許是覺得有趣吧, 我直到運動少女一口氣說完勸誘的演說才告訴她這個事實.
所以說, 我們兩人的相遇如果不是偶然的話, 一定是命運的惡作劇.
當知道自己弄錯了後, 運動少女毫不猶疑的給了我頭頂一拳, 而繼續縮在她身後的那個女生, 則是繼續無聲的鞠躬道歉.
我苦笑著道歉, 領著弟妹們離開後, 才發現兩人並沒有回收交到我手上的傳單.
也罷, 反正也可以給弟弟妹妹看.
抱著這樣的樣法, 我把傳單收進了書包.
直到回到家裏後, 我才記起安放在書包中的這疊沒有色彩的傳單. 隨手拿了出來後, 不為意的捧在手中讀了起來.
被釘成一疊的傳單上, 沒有任何的裝飾, 甚至沒有半句招收新生的字句. 再加上那密密麻麻的字和那厚度, 如果是用作宣傳的話肯定是不合格的設計.
在白色的傳單上, 只是用黑色碳粉打印出來的一個小故事. 那是一個關於一個怕生的軟弱小女孩在一個溫柔少年帶領下在星空中遊覽的故事. 在故事的最後, 少年乘著在銀河間穿梭的列車向著更高更遠的另一道銀河進發. 而小女孩則乘著少年交給自己的能夠在天空飛翔的筆, 開始在天空描畫著自己的星空.
一個很簡單很簡單的故事.
然而, 講當我讀過的一瞬間, 我發現自己就連呼吸都忘記.
目光停留在文章上, 就連動也不想動, 也移不走.
在那傳單中的, 並不只是一個故事.
那是一片令人窒息的, 永遠不會磨滅的無痕星空. 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境色, 經歷過的任何一件事都要美麗的世界. 甚至是我自己幻想中的最美麗的東西, 也不及傳單中描寫著的世界的萬份之一.
在那短短的時間中, 我突然覺得所有煩惱的事都煙消雲散.
跟她的文章比起來, 我的煩惱實在是太渺小了.
這就是我和五月的相遇.
如果說是一見鐘情, 我想我會承認的. 那天讀到的她筆下的景色, 到現在還是印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也許是在那一刻開始, 我就有了要保護她文章的念頭. 想更多的人認識到她所創造的這一個美麗的世界, 同時希望她筆下的世界永永遠遠的不被商業化的出版界污染.
這就是我和她之間的誓約. 只要她依然抱著當一個為大家帶來幸福的作家的夢想, 我就會在她身邊繼續的支持並提供所有援護.
要作為一個配得上她的擔任編輯, 我是一直的努力著. 我的工作, 當然包括了改善她的學業成績.
在筆記上記下最後的一個單字, 我確認完成了今天的宿題. 今天的量不是很多, 花時間不長實在是太好了.
在我放下筆後, 坐在我對面的文學少女還是在津津有味的創作著幻想中的世界.
不管怎樣看, 也是一個普通的文學少女嘛.
“五月.”
“嗯?....... 哼-------”
始乎她是在回應我後才記得自己是在對我發脾氣中, 非常故意的把頭別到一邊去.
“五月, 真的打算成為作家麼?”
“......哼--------”
“成為作家的話要處理很多的事呢. 像是跟同行交流, 和很多很多出版社傾談討論之類.”
“驚!?”
一瞬間就轉換成恍惶狀態了.
“而且也要出入非常多的交際場合去給自己和作品宣傳. 五月已經有這樣的覺悟了吧? 所以, 如果成績不好的話會對形像造成傷害的哦?”
“.......嗚...... 會加油的.”
“嗯嗯. 就應該有這樣的氣勢.”
“悠君會加油的. 因為出席的人會是悠君.”
“啊, 這樣的話所有的問題都能夠解決呢, 太好了...... 等等, 為甚麼是我啊? 喂, 別把自己藏在原稿紙後面.”
把所有應該要考慮的問題拋到一邊, 握著筆的手繼續在寫啊寫的. 這就是這個天才文學少女的真實樣貌.
“還真是喜歡寫作呢, 五月.”
點頭點頭點頭.
把握著筆的拳頭放到胸口前, 五月露出了非常幸福的笑臉用力的點頭.
身為一個作家, 還需要其它的條件麼?
好吧. 妳只顧要繼續帶著笑臉寫下去就可以了. 其它的事情我一定會替妳完美的處理好. 首先, 好好的複習一遍今天晚上要給她講解的數學科內容吧. 數學向來是她最不濟的一門學科.
我在櫸木桌上展開筆記時, 無憂無慮的小手, 繼續在我面前寫啊寫啊寫啊.
五月的練習作品完成之際, 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 跟大部份時間一樣, 我成為了第一個讀者. 把身體縮得小小的五月, 靜靜的坐著等候著評語.
儘管是一副沒信心的樣子, 但今天也是絕好調呢, 我家的專屬作家.
“除了在中段的劇情有一點胡鬧以外.”
“........”
不出我所料, 出現了一個名字是悠的討厭角色. 別以為這是一件小事, 就算用字是那麼的平淡正經, 一個天才筆下的討厭角色單單憑著他的言行也絕對會引起所有人厭惡的. 偏偏還要寫得這樣出色. 這已經跟言語欺凌沒有分別了. 在讀完後簡直令我陷入自我厭惡中. 嗚哇....... 好想死......
伏在桌上試著收拾心情, 我把原稿子遞回給五月. 就像平時一樣, 她小心翼翼的把稿紙疊好, 然後收到一個大大的資料夾中. 嗯嗯. 總覺得我有必要介紹一下這個資料夾.
我把這個資料夾稱為‘星屑’. 因為在裏面放滿了五月隨手寫下來的文章. 內裏文章的水準, 如果把這些集合成短文集推出市場的話, 明天我就可以脫離貧窮生活. 當然, 站在編輯的角度上, 我也給她提過這樣的意見.
但五月只是搖了搖頭.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打算. 對她來說, 這些都是她的愛好產物, 而不是想向別人傳達的東西.
我是覺得很可惜啦, 這樣的作品居然沒辦法留傳下去.
不過既然是五月決定的事, 我也不會強求.
關於五月寫的作品, 我向來也只會像現在一樣跟她說一說我的感想, 並不會給任何的評語. 因為我並沒有這樣的資格. 不論是學校的老師, 那些裝模作樣的少年文學雜誌主編, 還是為了給出版社宣傳而寫書評的專業人仕, 他們全部都沒有資格.
這就是我的小五月. 天然的, 可愛的, 自由的, 最強的作家.
把原稿紙收回資料夾後, 五月以非常含蓄的姿態打了個呵欠, 並伸出被藏了在過大的校服的衣袖內的雙手揉了揉眼睛.
於是, 今天的部活結束了.
時間已經來到黃昏.
就像我先前所說, 照進部室的陽光變成了有如蜜糖一樣的金黃色, 失去了本身擁有的熱力. 小小的部室中出現了斜陽餘輝和室內燈的交界線. 空空如也的書架, 散發著木香的櫸木桌, 以及帶著暖意的木地板上, 都被劃分成兩個不同顏色的空間. 在窗外運動場上傳來的聲音已經漸漸的冷淡下來. 走廊上也再也聽不到學生們經過的腳步聲.
不管已經見過好幾次, 這寧靜的景色還是令我深深的著迷.
晚春的氣息, 在黃昏夕陽的襯托下變得濃厚起來. 令人昏昏欲睡.
眼前的少女現在也已經完全的進入了放鬆狀態. 看上去隨時也能夠睡著的樣子. 眼睛也半閉起來了.
“五月, 不可以睡著. 會著涼的.”
“嗯唔......”
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但沒有半點清醒過來的樣子.
“不過今天橘還真晚呢. 足球社的練習應該差不多結束的了.”
“......橘今天不會來. 因為有足球社的迎新派對.”
“誒!? 即是說今天只是我們兩人獨自回家?”
點頭點頭.
“即是說妳不是在等橘啊!?”
點頭點頭.
下次如果沒有在等人的話可以不用等我開口自己決定回家的. 不然呆坐在部室中的我們就像笨蛋一樣.
“......但悠君看來想多留一會的樣子......”
“嘛...... 我不否認. 但不用這樣遷就我的. 五月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五月側起了頭想了想, 笑著把抱在懷中資料夾向我展示.
“已經做完了哦.”
是麼? 太好了呢.
不由得對她露出了笑臉. 雖然一般來說都是畏畏縮縮的樣子, 但當她露出幸褔的笑容的時候, 你就會發現其實她是一個多麼可愛的女孩子.
“說回來, 已經沒有事要辦, 也不用等橘......回家吧?”
點頭.
把散亂在桌上的筆記和文具等等的學習用具放回書包後, 已經看到抱著書包的五月在靜靜的等候著.
“走~~吧?”
伸著懶腰, 對著過於規舉的少女笑了笑, 替她打開了部室的大門. 她給我的回應, 又一次是那招牌式的無聲點頭.
因為現在的部室中根本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所以我只是把門關上而懶得特意上鎖.
走在黃昏的校園中, 往往令人更加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在不久前還是熱熱鬧鬧的校園, 現在變得冷冷清清的. 剩下來的學生都是在做著回家的準備.
跟朋友說著再見的大家, 是不是抱著同一樣的心情呢? 因為到了明天就會再見的, 所以今天的離別根本就沒有所謂對吧?
踏著輕鬆的步伐, 跟五月走到校門的鞋櫃處.
四葉高中的制式室內鞋是拖鞋樣式的. 我是非常讚賞這一套令人感到放鬆的舒適校服. 也覺得這樣家常的打扮跟五月非常的合襯. 但我們的另一個中學同學, 也就是剛才出現在我們對話中的橘, 對這設計非常的不滿, 說是完全不能跑起來一點也不適合運動. 說起來, 為甚麼要在校舍內運動?
嘛嘛, 某運動少女獨有的見解就先扔到一邊去. 把腦中的胡思亂想驅散後. 換回皮鞋, 我在校門等鞋櫃在另一邊的五月準備好才一起踏出校門. 急步趕來的五月, 還是一貫的把書包緊緊的抱在胸前.
晚春的夕陽照在身上, 蠻舒服的.
配合著五月比較緩慢的步伐, 我們踏出了四葉學園的大門.
四葉學園的校門外, 是一條寧靜的被樹木包圍起來的小路. 這一大片綠蔭一直的維持到小路的盡頭外守處. 直到看守處為此我們還是處於學校範圍.
別說是怕生的五月, 就算是我在第一次來這裏考入學試之際也被這規模嚇了一跳. 在地圖上以為是公用道路的地方居然都是屬於學校之內.
離放學已過了一段時間的現在, 這條小路變得很靜. 要在前方很遠才能找到另外一個同校生的身影.
走在將陽光餘輝隔了開來的樹蔭下, 我們自時間彷彿停滯下來的校園回到了正常運轉的世界.
在看守處外, 是一條在民居中穿過的小路. 沒有東京市中心的繁華, 在路兩旁的大部份都是兩三層高的住宅. 踏著自一個月前開始每天都要走上兩遍的路, 我們向著地下鐵站前進.
由位於學校附近的白金台驛到有名驛, 合共要轉乘兩次. 所以接下來的三十分鐘, 我們都會在鐵路的車廂內渡過. 時間接近五時三十分, 東京市的鐵路系統開始迎來了最繁忙的時間. 對我們來說, 這絕對不是令人愉快的旅程.
猶其是對五月這樣小小的女生.
雖然橘跟我們一起的時候她們可以使用女性專用車廂, 但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而五月明顯的比較希望可以待在認識的人身邊. 結果, 我這個半吊子編輯連當盾牌的負任也要肩負起來. 其實比起變質者, 我更加在意五月她被上班族壓扁的可能.
在車廂內的三十多分鐘, 我把體力浪費在用背頂著不斷壓過來的人海, 為這正在發呆的小小身影制造了出一個空間.
當我們在有明網球之森驛踏出車廂時, 晚霞已經佔領了整個天空.
在跟東京市中心不同的帶著海水那熟識的咸味的空氣中, 我和五月向著她的家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說真的, 我和五月像這樣單獨在外面走的次數非常罕見. 自初中以來, 不管是上學放學還是在假期一起出去遊玩一般都是以三人團體的模樣一起行動的.
像現在這樣兩個人一起在安靜的街道上走著, 反而令我覺得不習慣起來.
明明是跟御台場只是相隔一條窄窄的海道, 但比起那隔海副都心, 有明地區顯得冷清得多. 由車站到五月家的一段路, 有的都只是倉庫和公寓. 是一個沒有半點特色的社區. 而在這一個時間, 除了偶然快步趕回家的上班族外就沒有其它路人. 四周最顯眼的就是在汽車在路上留下的紅色光痕以及列車車窗反射的陽光餘暉.
一直通往前方的路上, 就只有我和五月那被背後夕陽拉得長長的影子. 在無雲的透明天空中, 彷彿可以隔著落日染成的色彩看到宇宙中傳來的星光. 飛行機在這片太空中遺留下來的痕跡, 把這片色彩和星空切斷, 形成了兩個分隔開來的世界.
這是沒有言語的空間.
五月一向也是個不會主動展開話題的女孩子. 如果我決定保持沉默的話, 這寧靜將會一直的持續下去.
“五月.”
靜靜的側起頭看著我, 表示自己聽到我的叫喚.
“來說點話吧.”
“......誒?”
別給我一面困惑的樣子.
“其實五月有甚麼感興趣的事情?”
“......寫作?”
“這個早就知道了. 我想知道的是, 除了寫作之外呢?”
“......唔......”
喂? 真的是抱著頭在苦惱啊!?
“......閱讀?”
嗯. 這也算是其中一個吧. 雖然閱讀的範圍只限於小說和故事類, 是充滿孩子氣的閱讀習慣. 話說這項我也早就知道了.
“還真是文靜呢, 五月.”
“悠君不是一樣?”
“喂喂, 別把我跟妳相提並論. 我可是非常活躍的.”
輕輕的彈了彈她的額頭.
“......看不出來. 明明大部份時間在一起.”
用手摸著被彈的部分, 五月不滿的小聲咕嘀了一聲.
“嘛嘛, 的確如此. 雖然是表面上經常跟你呆在文學部室, 但偶然還是有跟弟妹一起去遊戲中心或是做做運動的. 不過沒有甚麼特別的喜好就是了. 我建議五月也要多運動一下, 身為作家健康也是很重要的.”
“......其實我也是很活躍的.”
“咦!?”
“偶然也會到球場去.”
“不能把替橘打氣的次數算進去哦?”
“......嗚...... 悠君很過份......”
“啊哈哈.”
看著不滿地投訴的五月, 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事實上雖然五月不太會作聲, 也不會主動的跟人交談, 但跟她對話是出乎意料的有趣. 也許是因為她那過於天然的反應吧? 像這樣跟她隨便找些話來說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我的習慣.
見到我的笑容, 五月再一次側起頭露出不解的表情.
“沒事沒事. 吶, 回家前去一去便利店吧?”
因為是我在內心作出的約定. 只不過沒有告訴她就是了.
五月的回應, 又是一次簡單的點頭.
嗯. 今天的對話就到此為止吧.
雖然是確定了要到便利店, 但我們的前進路線並沒有改變. 繼續用著和五月一樣的比較內儉的步伐, 在這熟識的路上走著.
這段路程的終點, 也就是為於五月家公寓樓下的便利店, 就在前方向已經開始轉暗的四周發放著明亮的白光. 在這白光的範圍內彷彿是一個跟周圍黃昏境色分割開來的獨立世界.
有著紅黃色標誌燈箱,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便利店. 但自初中時開始因為所在地的緣故經常的成為我們三人的聚腳點.
踏進冷冷清清的便利店內第一樣注意到的是播放著的柔和歌聲, 在自動門關上後這便把外面的路上交通的聲音掩蓋起來. 落在貨架和地板上的霓紅燈光芒, 在店內結成了冰涼的氣氛.
一如所料, 五月走到暖櫃前, 用雙手捧出放在裏面的熱可可.
“又是熱可可?”
點頭.
“來.”
拿過她捧著在手中的暖暖的紙盒,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交了給店員並付了款. 等到她醒覺過來手忙腳亂地在書包尋找錢包的時候, 熱可可已經被塞回她的手上.
“不用了. 今天我請客.”
“......咦?”
搖頭搖頭.
五月還是一樣的客氣, 拿出了放在書包深處的錢包. 我不由得按著她的手強制她把錢包收回書包中.
“今天就讓我請客吧. 一早就說好了的.”
“......誒? 誒?”
點, 點頭.
一面茫然的表情, 但最後五月還是乖乖的點頭道謝. 安置好五月後, 我也隨便的拿起放在冷藏櫃內的瓶裝綠茶交給店員.
捧著熱可可, 五月再一次在等待我的建議.
“到外面去吧?”
點頭.
倒也不是我對便利店內的環境有甚麼意見, 但五月看來比較喜歡在外面的氣氛. 怎樣天然也好, 她也算是一個文學少女.
兩人來到便利店外面, 倚著因為店內空調而變得冰涼的玻璃櫥窗, 看著旁邊行車路上不斷呼嘯而過的車輛.
天色已經開始變暗起來. 本來在天空那炫麗的色彩, 現在漸漸的被那透明的黑色取代. 在這黑色的外面, 可以見到閃爍著的星光.
來自車輛的燈光, 在我們的身上一次又一次的畫過, 然後消失在我們視線去不到的遠方. 黃昏的涼風, 以及車輛經過時的氣流, 牽動著我們身上的校服.
舉起杯子喝下一口綠茶, 是跟眼前景色一樣平和的味道.
“悠君, 總是會選綠茶呢.”
繼續捧著熱可可盒子的五月側起頭看著我的動作後, 非常難得的展開了話題. 今晚看來會下起雨來了.
“嘛, 其實也不是特別喜歡. 只是覺得如果是跟五月一起的話一定要選綠茶罷了.”
“......咦? 為甚麼?”
“不知道.”
“......”
“或許是習慣吧? 我們初次見面的是後妳不是給我泡了一杯綠茶麼? 或許自那時開始五月就等於綠茶這個印象就留了在腦海中.”
“誒.”
這個迷糊少女對這些事沒有甚麼記憶吧? 因為初次見面的時候她緊張得要命, 不單發不出聲來, 就連泡茶的動作也重覆了五六次才成功. 但對看著這一切的我來說, 就對她的動靜留下了非常深的記憶. 而且, 綠茶的味道也給我初中時期跟五月她們在文學部室中那些平和安逸的時間一樣的印象. 自然的, 綠茶等於五月的印象就在我腦中形成.
五月得到我的回答後, 大概已經想不到怎樣把話題繼續下去. 只見她把熱可可貼近口邊, 小小的喝了一口, 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吶, 五月.”
“?”
“成為我家出版社的專屬作家, 有沒有令妳後悔?”
搖頭搖頭.
“就算我會迫妳參加學習會, 就算我經常的佔用了妳一天的時間?”
搖頭搖頭.
“因為, 悠君也有跟我一樣的夢想. 所以, 沒關係. 而且, 學習會和文學部, 我也覺得很快樂.”
並不輕易展露的可愛笑容下是非常認真的表情.
別把我看得這樣偉大. 我的夢想只不過是把妳的夢想實現罷了. 所以偉大的人只有妳一個才對. 不過, 把我當成可靠的同伴並因此露出愉快的笑容, 真的, 非常的感謝.
笑著把最後一口綠茶倒進口中, 倚著玻璃櫥窗仰望著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的星空.
“喝完了沒有? 要回家了哦?”
“唔, 請等, 等等.”
慌張的趕緊把最後的熱可可喝下去的五月.
“因為今天的補習是兩小時加長版.”
“驚!?”
“已經好好的休息過和保充好體力了吧? 接下來要好好的用功哦.”
“......悠君, 騙子, 最討厭了.”
“是是. 來, 把空盒子給我. 要趕快了.”
把兩人的空盒子和空瓶放進便利店的收集箱, 我推著五月走上她家那位於三樓的公寓.
我會到五月的家中, 就是為了這一星期五天的學習會. 名義上是學習會, 但實際上是我給五月的補習課. 五月其實並不算一個太笨的學生, 在四葉中成績的確變得一塌糊塗, 然而事實上跟外面的學生相比的話她也有接近平均線的水平.
除了對學校的學科沒有興趣外, 她學業不佳的原因是因為太過容易墜進自己的幻想世界. 據她的父母所說, 五月她在溫習或處理宿題時經常會對著學校的筆記進入發呆狀態. 在學校上課的時候應該也是同一情況. 所以, 為了讓她追上學校的進度, 我每天都會花一小時給她講解一次課堂上教的東西.
一開始, 其實是她請求的. 那是為了考上跟橘一樣的高中.
但成功通過高校入學試後, 她的父母請我無論如何也要繼續替他們的女兒補習. 我也覺得這樣對自己和五月的成績都有幫助, 所以就決定把學習會繼續下去. 另一方面被強制參加的五月, 還是繼續的對學習興趣不大. 升上四葉後, 甚至有點被學校的進度嚇怕.
為了五月, 這樣的學習會我是希望能夠繼續下去. 有需要的話甚至會繼續把時間加倍再加倍.
懷著這樣的決心, 我按下了麻村家的門鈴.
來開門招呼的是麻村伯母. 應該是料到是放學回家的女兒, 所以是一面微笑的迎接著我們.
“我回來了.”
“抱歉, 又來打擾了.”
跟五月幾乎是同時發出內容不同的招呼, 被伯母召待進麻村家那溫暖的公寓中.
麻村家, 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小家庭. 走進這公寓中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就是‘日常’的氣息. 五月的父母也只不過是普通的上班族和家庭主婦. 也許是獨女的關係, 他們對五月表露出的是令把一切看在眼中的我也覺得不好意思的關愛.
“悠同學, 今天也先用過晚飯才開始學習會吧?”
“嗯. 謝謝. 今天也麻煩妳了.”
在五月家用晚飯, 不知不覺間也成為了我的習慣. 起因是因為麻村伯母堅持要為一分錢也沒有收到卻替她女兒補課的同學做點事情, 而伯母和麻村先生看起來也對這一個決定非常的樂意. 在一日接一日不斷的勸說下我也唯有屈服.
最內疚的, 就是要弟妹浪費自己的時間去為夜歸的父親做飯.
“悠同學.”
“是!”
“五月她最近在學校還好吧?”
見女兒回到了房間更換校服, 正在開放式廚房準備晚飯的伯母就不客氣的向我打探愛女在學校的情況.
“嗯. 唯一的問題大概是功課有點追不上.”
“是麼? 這樣就好. 悠同學也知道的, 我們的這個笨女孩有點內向. 如果在學校中被孤立起來就不太好了.”
“嗯. 無論發生甚麼事我也一定會盡力幫助她的.”
“那就拜托你了.”
“這邊才是, 要麻村同學多多照顧了.”
是啊, 一直被照顧著的人可是我呢.
“不. 我和她父親都很感謝你. 說真的, 當初悠同學跟我們說想讓五月出道我還以為是惡作劇. 自己的女兒成為作家這種事情, 我連想都沒想過.”
“這只是麻村同學的才能罷了. 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何況, 一直以來因此而得到救助的人都只是我們一家. 要說感謝的話, 應該是由我來說才到.”
“不過, 令五月能夠在自己喜歡的世界展翅的人是你對吧? 所以我們才會道謝.”
“不不不, 就算沒有我, 總有一天會有人發現她的才能的. 我只不過是碰巧罷了.”
“就算是這樣, 你能保證其它人不是利用而是讓五月幸褔地發揮自己的天份? 能不能成為名作家還是其次, 讓女兒得到幸福才是我們父母的希望.”
“......”
“悠同學, 要繼續讓五月得到幸福呢.”
麻村伯母聽到五月打開房間木門的聲音, 就這樣把對話劃上句號.
變成了便裝打扮的五月回到了廚房幫助自己的母親準備晚飯, 在昔日被轟出來幾次後早就知道不容許客人幫忙是麻村家的規則, 所以我也只能呆在起居室中的沙發上等候.
從麻村家的窗戶向外望去是低矯的倉庫和駐車場, 是沒有半點特色的景觀.
但因為沒有燈光的關係, 在這裏見到的星空比街道上稍稍的清晰一點. 總覺得, 小時候的五月一定是長時間的看著這點點的光芒繪畫著她自己的星際地圖.
算吧. 我又不是作家. 就算對著這片星空多久也寫不出甚麼來的. 現在就在廚房傳來的香氣中期待一下晚飯好了.
麻村家的晚飯, 一般是在麻村先生回到家後開始的. 小口小口地噬著飯菜的五月, 對我跟麻村在學校的事情非常感興趣而不斷跟我談話的麻村父母, 是非常溫暖的家族聚餐. 但要我比較的話, 我果然還是更加喜歡自己家中的飯桌.
我相信所有人都會跟我有同樣看法的, 對吧?
晚飯過後, 抓著開始發呆的五月, 跟麻村父母打過招呼後, 把她拉回她房間內的書桌前.
“好, 開始吧.”
“......嗚嗯......”
從我自己的書包中拿出筆記在她面前打開, 我坐到她身旁那為我準備的椅子上開始指導工作.
在女孩子的房間中單獨相處還真是令人感到難為情....... 你認為我會這樣說?
對於五月的房間, 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畢竟是自一年前開始每天都來要一次的地方.
但跟很多人想像中的高中女生房間有很大分別. 就算是用上了西式設計以及粉系色調, 但五月的房間並沒有太多裝飾, 是平實到不行的房間.這小小的睡房中最能突顯使用者是女孩子的東西大概就是放在床上的毛絨布偶. 比起高中生, 我倒覺得比較像小學女孩子的房間.
另外, 五月睡房中的書少得可憐. 的確她是很喜歡看書, 但一般來說也是從圖書館借來看的. 所以在這房間中能找到的課外書籍就只有放在她書桌書架上的十來本.
<紙飛行機>;
<蒙地卡羅的羅密歐與茱莉葉>;
<彩虹小島>;
<天使>;
<在天空彼端的城市>;
<長著翅膀的貓>......
大家都沒有聽過吧? 因為五月的收藏大部份都不是文學作品. 當中佔了最多的是繪本, 其次則是童話. 正統的文學作品, 充其量也只有一兩本. 真的是, 不會帶來一絲壓力的閱讀習慣.
在這樣的一間充盈著悠閒氣息房間, 簡直是用來發呆的最佳地點. 當然, 我不排除這氣息很大可能是從五月身上散發出來的.
失去了活力的筆, 現在正在筆記本上吃力的爬動著.
呵欠.
“不可以睡哦, 五月.”
揉啊揉啊揉.
“別揉了. 眼睛會變紅的.”
抓著她的手輕輕地把它拉離眼睛. 今天的五月, 還是一樣的對學校的學科興味缺缺. 先不去想將來能不能考上喜歡的大學, 不好好的提升她在這方面的興趣的話, 她真的說不定在高一就被留年.
多想也沒有用. 繼續做好自己的工作吧.
這樣的學習會, 一般都會持續一小時以上. 而今天的更是兩小時長的特別版. 不花這樣多的時間的話根本不能夠把課堂上教的東西給五月說一遍. 所以我才會說, 在這段日子對方大概是我們接觸得最多的人.
當然, 我對此沒有半句怨言.
拋開專屬編輯的責任不說, 我對能夠被容許作為一個朋友陪在她身邊這件事是非常的高興.
怎樣說也好, 我也是喜歡五月的.
不只單單是喜歡著她的文筆, 就連她那怕事卻努力前進的性格等等, 她的全部我都喜歡著.
但別問我這是不是愛情. 因為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只是, 暫時能夠被她承認並可以走到這樣接近的地方, 我真的非常的高興.
“......悠君, 這裏......”
“不明白的地方? 讓我看看......”
嘛嘛, 暫時維持著這樣的關係也不壞.
兩個小時後學習會結束之際, 五月露出了跟跑完馬拉松後一樣的表情.
“辛苦了.”
看著恍恍惚惚的五月我不由得笑了起來, 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是啊, 在最初認識的時候明明連對話也成問題. 到現在即使是摸她的頭也不會覺得反感. 我應該為此覺得高興才是.
“......悠君, 明天也要把時間加倍?”
“沒錯.”
“.......明明我已經這樣努力.”
“如果不想開學習會的話也可以, 五月在上課時要好好的聽老師們的講解就行了.”
“嗯. 我會聽.”
立刻就一臉期待的回答了.
“然後在考試中合格. 不然就把學習會的時間變成三倍. 而且週未也要一整天開學習會.”
“驚!?”
“怎樣? 願意的話我明天就不來了哦.”
“......明天也請, 悠君多多指教.”
哎呀呀, 我倒覺得如果在週末也能開一次學習會的話也不錯.
把我坐著的椅子退後一點, 在兩人中拉開一點空間. 為剛才那充滿壓力的氣息降一降溫. 見我退了開來, 五月也把學習椅移離書桌, 轉到跟我面對面的方向. 看來沒有立刻要我回去的意思.
“很累?”
點頭點頭.
“那...... 來談談話?”
點頭點頭.
說是這樣說, 但跟五月找話題是一點也不容易的事情. 如果是關於書本的話題應該可以談久一點, 但我現在不想談這種事情. 偶然也想知道更多更多關於五月的事. 唔嗯...... 女孩子會感興趣的話題...... 衣服? 我是覺得五月現在穿的淡色系便裝是很可愛啦, 但除此之外我對服飾之類一無所知.恐怕一直是由母親全權打理衣裝的五月也是一樣. 料理? 的確我經常要自己做料理, 但只限於男生料理這程度. 我可沒有那種能靠一手料理來吸引到女生的水準. 再不然, 就是戀愛?
“五月有喜歡的人麼?”
我說了甚麼啊!!!?
“嗯.”
咦咦?
“爸爸, 媽媽, 橘......”
真是的, 不要嚇我. 心臟差點就不勝負荷. 而且這像小孩子一樣一個接一個數出來的方式算甚麼啊?
“......高石前輩, 八神前輩.......”
誰!?
“悠君.......”
冒出了一堆我不認識的人. 而且我的排位非常的微妙. 五月, 是在甚麼時候認識那些我未見過面的前輩? 結果超鬱悶的.
向好的方向想吧..... 至少我算是其中一個她喜歡的人. 沒錯, 這樣想的話心情會好一點.
“......一直以來, 都得到大家很多的幫助呢.”
五月笑了. 也許是無自覺的笑吧? 這樣燦爛的笑容真的非常的少見.
“啊, 悠君, 等我一等.”
叭嗒叭嗒, 五月小步走出了房間.
安靜很快的將睡房包圍起來.
深春和緩的晚風從開著的窗戶牽動著沒繫好的窗簾流進室內, 成為了房間中唯一的動靜.
真的是沒防備呢, 把一個同年級的男生留在自己睡房中. 就不怕他翻看自己的日記了麼? 五月的日記...... 一定是非常美麗的作品. 糟了. 好想讀一讀.
為了把這邪惡雜念壓下去, 我站了起來做了幾下伸展動作. 經過一天的活動, 還真是有點累. 但總不能在女孩子的床上躺下, 而且晚上還有不少工作要處理, 還要再堅持好幾個小時才能休息..
的確, 有點時候我是會想放棄的.
想放棄自己的工作, 想放棄學業, 想放棄爭取著的東西. 如果做得到的話, 人生一定會輕鬆很多.
不過, 放不下的事情就是放不下. 何況, 還有想陪在身邊的人.
“......久等了.”
規舉得連進自己房間也敲一敲門. 回到房間的五月, 手上捧著一個小盒子.
“......點心. 母親準備的.”
安放在盒子內的是紅通通的草苺和兩把叉子, 由數量來看應該是早就算上了我的一份.
“那我不客氣了.”
反正拒絕也沒用. 麻村父母在某些事情上出乎意料的固執. 用叉子隨便的叉起一顆草苺塞進口中, 在舌上散開的是跟想像一樣的甜味.
沒有坐回椅子上, 五月現在是直接的坐了在自己床上, 並把盒子放到空出來的學習椅上. 口中含著叉子, 一副幸福的模樣. 剛才學習時的厭力彷彿在短短的一瞬間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努力學習過久的點心, 可能真的會變得特別好吃.
學習會過後的輕鬆時間, 並不只是五月, 是就連我也很期待的時間. 並不需要太多的言語, 只要好好的感受一下這一份悠閒, 這就是世上最舒適的事.
想起來,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整整的一年.
我們也成為高中生了.
雖然一點也不明顯, 但坐在眼前的少女, 比起初初見面的時候始乎也長高了一點.
是高中生...... 了呢.
從今以後, 或許, 有更多的事情要自己做決定, 有更多的路要自己一個繼續走下去. 不過最重要的, 果然是......
“五月.”
再一次側起頭看著我.
“如果妳真的不想再開學習會的話, 就停止吧.”
“......?”
“別總是用迷惘的表情看著我...... 雖然五月成績不好的話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 但也沒必要去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不過, 悠君不是說過這樣會很麻煩?”
“嗯. 或許真正作為作家出道的時候會有些阻滯. 不過, 最重要的果然還是選擇自己喜歡的路. 如果五月想多點時間讀書寫作的話, 學習會在明天開始就停辦好了.”
沒錯, 選擇自己喜歡的路, 而不是跟著我的建議. 這是在這一刻我們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沒有了學習會, 五月一定會放更多的時間在寫作上. 她也會因此覺得幸福的吧? 而且, 這樣她就會再向夢想邁進一步.
至於剩下來的問題...... 就交給我來想辦法好了. 作為你的專屬編輯, 這種事情只不過是小問題罷了.
“明白了麼?”
點頭點頭.
“那明天開始就停止吧, 學習會. 一會兒我就去跟伯母說一聲.”
搖頭搖頭.
“......明天也請悠君多多指教.”
“咦? 五月不是很不喜歡學習會的麼?”
“學習很辛苦, 但學習會並不討厭.”
有分別麼, 這兩者.
點頭點頭.
“而且, 不可以再麻煩到悠君了.”
又笑了. 今天是第幾次看到她的笑臉? 毫無疑問今天是一個好日子.
學習會跟往常一樣, 在點心時間過後就完結了.
回到起居室跟麻村先生他們再打聲招呼後, 就提起書包準備回家. 跟往常一樣, 五月把我送到她家門外.
“那, 明天見了.”
“......嗯. 明天見. 謝謝.”
“不用道謝的哦.”
我如果能夠幫上忙的話就足夠了. 而且也不覺得自己做過甚麼值得被道謝的事情. 反而有點像是強迫五月學習的罪惡感.
但站在我眼前的少女小小的搖了搖頭.
“.......一直以來也陪著我前進, 謝謝. 明天, 還有後天, 還有大後天, 也要繼續麻煩你了. 謝謝.”
怎樣搞的, 這像是最終回一樣的情景. 實在是想不出應該作出怎樣的回應, 我只能跟五月默默的面對面的繼續站在她家門前.
被感謝了.
我被感謝了.
“......悠君?”
“......抱歉, 今天就到這裏吧, 哈哈......”
因為聽到了五月的道謝而低下了頭的自己, 試著避開察覺到異樣的五月從下而來的視線後,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快要滿溢出來的情緒壓下去.
“那, 再來一次, 明天見囉, 五月.”
“嗯. 明天見.”
揮揮手道別, 直到我走進了樓梯轉角處後, 才聽到背後木門關上的聲音.
嗯. 回家後, 好好的繼續努力吧. 好好的鬆了鬆肩膀, 給幹勁上來了的自己打打氣.
咦?
你問我波濤凶湧的劇情和重要的伏線在那裏?
我說過的吧? 沒有這樣的東西.
我和五月的生活, 就是這樣簡單的日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