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心血来潮下又一篇莫名其妙的东西诞生了，就个人而言想尽量写得晦暗一些，因为最近心境就是这样，需要作出重大的选择，但却有些底气不足，时常急躁而烦闷。所以想借着写东西的名义发泄一下。
于是这篇《結牾语》就这样诞生了，虽然都是出自脑补没什么根据的内容，但好歹也累死了我不少脑细胞来着……说来探索意识流与猎奇向的结合已经有段时间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或许我天生就没有写作的才能吧，倒是即使如此也写出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是伤脑筋呢。（笑）
那么废话就说到这，虽然这部作品的字数很少，但还是希望大家能赏脸看完它。
雪·彷徨
电车门打开的瞬间，我对自己决定在这站下车的打算有些后悔了。
寒冷的风参杂着少许飘雪涌入车厢，让这冬夜的最后一班车显得格外孤单，也让车上那些零落的乘客多了一分寂寥，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像我这样的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最终还是走选择出了电车。
外面要比想象中的要冷一些，再加上身后再次启动的电车卷起的风雪，不由让我拉紧了衣领。 雪好像比起刚刚又大了一些，似乎是在表示着对我这异乡人的不友好。这让我想起了深夜借宿的孩子被主人家打骂驱逐的场景，对于这块陌生的土地来说，我的处境也差不多是那样吧。
稍稍发了一阵呆之后我就匆匆走出了车站，因为不知不觉中脚已经有些麻木了。这个冬天似乎格外地冷呢，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很少在冬天的夜晚出行才这么觉得。
总之现在就是觉得很冷……冷得好像风都透过衣服吹进了心里，让不断循环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并加快了脚步，这个偏僻的车站离有人烟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老实说我并不确信自己能不能在冻僵之前离开这里。
一路上风渐渐小了，但雪还是下得很大。偶尔出现的一两盏路灯让我觉得这样的徒步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至少灯光下的飘雪有一种静谧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驻足仰望。
也许是触景生情了，让我不禁想起了那些不愿再想起的事情，像是循环播放一样一幕幕出现在我的眼前。
又来了……为什么这些记忆总是挥之不去，为什么总是缠着我，我这趟出行就是为了能忘记这些好好放松一下，结果还是……
想到这里，我觉得不断交替的脚步变得沉重了起来，眼前的路也仿佛看不到尽头，似乎潜意识里否定着自己关于这次出行的决定。
说不定就像姐姐说的那样，这种时候需要的不是开往陌生城市的电车，而是家人的关怀。
但是对我来说……家人的关怀，又在哪里呢？
飘渺·忆
我们家是一个六口之家，因为父亲很早就因病去世了，所以母亲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四个孩子。
从我记事起，母亲那忙碌的背影就从来没有停歇过，每一天都为了能让我们有一口饱饭而拼命工作着，作为孩子的我仅仅知道母亲很忙，但是却对母亲身上的重担认识得很模糊。
这方面大姐很懂事，她很早就和母亲商量要出嫁，说那样可以缓解家里紧张的经济状况。但母亲说什么都不答应，她说一家人在这种时候才要团结在一起，不能牺牲一个人而成全其他的人。 但最后大姐还是没有听母亲的话，并且选择了比起和母亲商量更偏激的方式，跟那个男人私奔了。
之后的几个星期里完全没有大姐的消息，母亲不断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着关于大姐的一切，但收效甚微。直到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大姐主动联系家里了，说自己一些都好，并寄过来一些钱。而母亲则是和她大吵了一架，然后又把钱寄了回去。
这之后就再没有听到母亲提起过大姐了，但我知道她还是会每个月寄钱到家里来。母亲也因为拗不过她这种态度而把钱放了起来，说有朝一日遇到什么急事就用掉吧。但是那些钱的数量只是增加着，从来没见母亲用过，她说因为家里的钱还够用，而且自己也有工作。 所以那些钱，就一直那么放着。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发生了战争，我们的国家对其他国家的侵略战争。
因为这个国家人口少，所以当时十四五岁就会被编入队伍，我和哥哥自然也不例外。
哥哥大我三岁，在此之前就已经步入社会了，每天和一些商人打交道，并因此赚了不少钱。现在虽然被编入队伍，不过据说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去海外经商。因为认识的是一些有权有势的人，所以想借参军的名义躲过昂贵的出海费用也没什么不可能。
倒是这样一来家里就剩母亲和小我两岁的妹妹了。这让我多多少少有些不放心。
母亲因为积劳成疾已经没有办法再工作了，而妹妹还小，不可能让她去工作。虽然哥哥说去了海外一定会寄钱回家，但这一去到底有多少把握能赚到钱呢？这个问题谁心里都没底。
其实对于哥哥要去海外经商的打算母亲一开始是反对的，因为正值战乱时期，母亲担心哥哥在海外遇到危险。但即使不去经商也会被强征入伍，上战场显然是更加残酷的一件事，于是她最终妥协了。
而对于只能参军的我，母亲不知道哭了多少次，虽然我一再安慰她自己会活着回家，但战争这种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就像是蚂蚁群过河，中途不知道会被冲走多少只，但剩下的还是必须前进，没有人会因为战场上倒下的人而驻足或哭泣，打从小时候开始，我们受到的便是这样的教育。
所幸我所参加的那支队伍主要负责后援，正面战争很少参加，因此我一直都还算过得不错。
偶尔能收到妹妹从家里寄来的信，说一切安好，哥哥每个月都会从海外寄钱回家，大姐也会抽空回家看看，只是母亲日渐消瘦下去，不免让人有些担心。
等战争结束后好好照顾她吧……
当时的自己是这样想的。
可是谁都没想到，一直都说得过去的战况突然恶化了。国际上开始援助被侵略的国家，这让军力劣势的我国想尽一切办法增派部队。
于是我所在的队伍参加正面战斗的次数越来越多，队伍里熟悉的面孔变得越来越少，之后因为队长战死，这支队伍的剩余兵力被编入了其他队伍。
从此以后就只是靠本能活着，吃饭，睡觉，打仗，重复着这个过程，内心因此变得迟钝和麻木。 期间我也受过两次重伤，所幸活下来了，不久伤愈，便再次拿起枪奔赴战场。
家里妹妹寄来的信偶尔还是能收到，内容都有些不连贯，可能是因为有些信没能送到我手中。
哥哥前不久回来了，据说因为前方战乱，很多同行者都死于炮火，而他自己能活着跑回来已是万幸了。
没有想到的是哥哥回去之后就变得萎靡不振，因为自己打拼下来的积蓄全都被战火吞没，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整天赖在家里喝酒。妹妹虽然劝过他，但他不领情，反而殴打妹妹，所以妹妹也不再管他。
大姐还是偶尔会来家里，带一些食物和生活所需物品，但是每次来都会和哥哥吵架，所以最近也不怎么来了。母亲虽然还是日渐消瘦，但是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让我不要担心。
大概就像这样，妹妹不定期向我汇报家里的情况，这让每天都和死神相伴的我多少有了一丝安慰。
一年后，战争结束了，我们的国家战败，宣布投降。于是一个个疲惫不堪的战士终于可以踏上归途了，回到久别的家乡。路上我一直想着，回去之后向母亲报平安，和哥哥喝几杯，好好劝劝他。还有给妹妹买几件新衣服，这些天她也够辛苦了。然后抽时间去看看大姐，带一点她喜欢吃的东西……直到站在家门前的时候，我都还这样想着。
但是在门的那一侧，等待我的不是消瘦的母亲，不是元气的妹妹，也不是消沉的哥哥。首先迎接我的是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在战场上已经司空见惯的，尸体腐烂的味道。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消极的假设，但还是迈出了走向屋中的脚步。随着尸臭渐渐变重，我的脚步也变得沉重了，最后停在了妹妹的房间前，味道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鼓足勇气后我打开了房门，更多尸臭迎面扑来，我强忍着厌恶感走进了房间，所看见的一切顿时让我失去了想要去了解的勇气。
床上是一具腐烂已经很严重的尸体，从衣服上勉强能辨认出那是哥哥，而房间的角落里则是缩成一团的妹妹，一动也不动，但至少看上去不像是尸体。我尝试着叫她，她没有任何反应，但当我的手碰到她的胳膊时，她突然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并用指甲抓伤了我。
那之后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妹妹平静下来，然后她就一直趴在我怀里哭，哭了很久很久，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一样。晚些时候，她终于不哭了，但当我想要问出发生了什么事时，我发现了另一件无比沉痛的事情……妹妹因为受刺激过度，神智已经有些混乱了，我不知道那是暂时性的还是已经无法医治了，不管怎样都让我很受打击。母亲去世了，哥哥也死了，妹妹又变得神志不清……战争过后好不容易回到了故里，迎接自己的却是已四分五裂的家。
之后从妹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知道了母亲大概去世在半年前左右，妹妹因为怕我过度担心而没有告诉我，据说老人走的时候表情很安详，手里还握着一家六口的照片。
葬礼是姐姐找人办的，之后姐姐就没有再来过家里。而嗜酒成性的哥哥日渐颓废下去，妹妹则一边做着短工一边照顾他。再往后，就发生了那件事，让这个家庭进一步破裂的事。
哥哥**了自己的妹妹。
这件事让家里仅剩的二人关系不断恶化，而哥哥不但没有反省，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妹妹施暴，终于有一次妹妹再也无法忍受，用藏在枕头下面的剪刀攻击了企图再次施暴的哥哥，结束了这个颓废堕落的生命。那之后妹妹也因为受刺激过度而神经错乱，没办法再到外面打工……
就这样，随着母亲的去世，这个家开始解体，待到我回来时，只剩下分解未尽的一些残渣在呻吟，面前是母亲的墓，两边是哥哥的尸体和哭泣的妹妹。
浅酌·去向
虽然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多少有些遗憾，以及没能陪哥哥喝几杯……
但总的来说我的心里还是有一丝安慰的，因为至少妹妹还活着，虽然她现在因为受到刺激和伤害而失去了自我，但我相信时间能够抚平她心中的伤痕，能够让她找回自我。那时我们可以相互依靠着继续守护这个家，或者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去找大姐一起生活，无论怎样，在这世上依然有着可以照顾和依靠的人。
下好决心后，我打算去距离不太远的城市找大姐，据说她在那里开了一家花店。因为考虑到妹妹的情况，我决定暂时让她待在家里，毕竟那幅样子出门不太方便。我给她准备了足够两天的食物后好好地叮嘱了她按时吃饭并且不要出门，我会在两天之内回家。她只是应着，也没有说什么其它的话。于是我姑且算是放心地出门了。
路途比我想象中的要远，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时近黄昏了，再等我找到大姐时天色已经暗去了，无奈只能在大姐家里借宿一晚。
大姐花店的生意还算不错，因此生活也还算宽裕，小两口的日子看上去挺充实的。
那天夜里我和大姐一边喝酒一边聊了很多，我把家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她说很后悔没把小妹接过来住。其实当初母亲去世后她就让妹妹搬到她那里住，但是妹妹执意要留下，她也就放弃了。那之后一直没有联系过家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我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大姐有自己的生活，再加上和哥哥的不和…
大姐也说了许多自己的事情，比如当年很后悔从家出走，因为之后没多久那个男人就失踪了，也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大姐至今也不知道他是遭遇了不测还是因为什么其它原因而失踪的。虽然当时可以选择再回家住，但她说自己当时很要面子，硬是一个人留在了陌生的城市，不久后找到了工作，虽然挣到的钱很少，但还是会往家寄一部分，因为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 再后来，情况好转了一些，认识了自己现在的丈夫，两个人经营起了花店，生活还算不错。
那天夜里我们聊到了很晚，第二天一早我就打算回去了，大姐说想看看小妹，所以和我一起坐上了回家的电车。然而回到家后，心中好不容易暖起的那一丝希望，再次化为乌有。
等在家中迎接我们的，是妹妹悬挂在空中的尸体——妹妹上吊了。
只是很简短地留下一张便条：对不起，橘次哥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对我道歉，因为我觉得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把那样的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如果带她一起去见大姐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了……我和大姐在妹妹的尸体前相拥痛哭起来，直到嗓子变得沙哑、干痛，才渐渐停了下来。
几天后，姐姐找人办了丧事，把哥哥妹妹葬在母亲的墓旁，希望一家人九泉下又能相聚在一起 ……再过不久说不定自己也会安息在这里吧……
大姐要回去的时候让我搬过去和她一起住，但是我拒绝了。
那个人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我无法再涉足其中，所以只能选择拒绝。我告诉她说自己要去拜访住在其他城市的战友，然后就只身来到了车站。对我来说陌生的城市要比空荡的家更能让人安心一些……
于是在这个寒冬的夜晚，我随便决定了一个陌生的地名后上了电车……
歇·暖意
从回忆中晃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多久以后了，仍在一步步迈出的双脚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不过好在眼前出现了灯火，这让我觉得又有了前进的动力，脚下的步子也因此变得轻快起来。
雪似乎比刚才小了，风也基本没了动静，本来指望着能风雪一夜的想法算是落空了呢，不过这样一来心情确是舒畅了一些。当然心境的变化也和眼前越来越清晰的灯火有关系。虽然灯火零星说明这地方不是什么大城市，最多是个小镇而已，但起码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齐和镇，这个地方的名字。我在记忆中搜索着战友中有没有谁提过自己住在这里，不过还没有具体想起他们说的话我就放弃了。因为我所认识的战友，都已经战死了，找到他们的故居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我停住了前进的步伐，开始质疑这次行程的意义。
无非就是暂时逃避了那个冰冷的家，逃避了面对现实。但是就结果来看，自己还是笼罩在家人的阴影中，就算从空间上逃离了，精神也还是被牢牢禁锢着。
我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这些念头， 然后再次迈出了脚步。
眼前的灯火貌似是这条街上唯一还有喧哗吵闹声的房屋，除此之外都是寂静的，连亮灯的都没有几户。 兴许能在这里暖暖身子吧，因为从建筑的外观来看应该是有在经营的什么店铺，只看名字倒是完全猜不到里面的样子。
站在门口哆嗦了一会儿后，我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扇门，随着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浓重的香水味和酒味从里面涌了出来，顿时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啊啦……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呢，快里面请，这位小哥。”
一个看上去有些妖媚的女人迎接了我，她略显暴露的穿着让我一时不知该把视线落在哪里，年龄应该要比我大一些吧……
“第一次来吗？看上去还真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呢。”
女人一边领着我往屋里走一边打量着跟在她身后的我，不时从周围传来的男女间的嬉戏声让我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那么选一个姑娘吧，她们可都是好孩子哦。”
走到一个像是大厅的地方时，女人这样向我说道。我定睛看了看眼前正坐在榻榻米上的少女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进到了什么样的地方。
她们的穿着和那个妖媚女人一样暴露，而且女人说让我选一个……这就是所谓的青楼吧。 我不禁在内心苦笑起来，自己怎么糊里糊涂跑到了这种地方。但是现在再转过身出去的话未免也有点太丢人了，而且好像也没有什么其它能取暖的地方……
我大致扫视了一下这些女子，其中年龄最大的可能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作贱自己呢……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风尘女子独有的气质已经多少根深蒂固了，这也就意味着她们的人生会像随风飘落的花瓣那样飘渺不定，转瞬即逝吧。
倒是我也好不到哪去……现在的境况就像是一只十足的丧家犬。
带着些许自暴自弃的心理，我决定留在这里，说来自己还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虽然现在完全没有那种兴趣……全当是取暖吧，各种意义上的取暖，各种意义上。
这时我注意到了最靠边上的一个少女，她正坐的姿势有些不规范，而且看上去十分紧张，眼睛一直左顾右盼地偷瞄着，就像是警惕天敌的小动物一样。
“她是今天才开始接客的，所以很多地方都还不懂呢。”
疑似老板娘的女人似乎注意到了我看少女的视线，特地做了说明。
“就她吧。”
我指了指那个少女。
“你确定吗？说不定会很麻烦哟。”
女人坏笑着看了看我和少女，然后让少女带我去房间。 少女一下子就脸红了，慌慌张张地起身给我带路，不时回头偷偷看我一眼。 上楼梯时还差点摔倒，我赶忙扶住了她，这让她的脸进一步变红了。
还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即将步入凡尘的遭遇生起了一丝同情。
“那么，你们就好好享受吧。”
妖媚女人坏笑着说完这句话后就关上门离开了，剩下我和少女二人在房间里沉默着。
“那、那个。”
正当我打算开口的时候，少女先开口了。
“请问为什么选择了我呢？”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少女是在埋怨我选了她，但看到她的表情流露出的只是一种疑问后，我开始思考她所提出的这个问题。
自己为什么选择了她呢？
“不知道。”
我这样回答了她。
“咦？”
少女显然没有料到我的答案如此简单。
如果说出同情这样的话的话一定会伤到少女的自尊，所以我选择了装傻。
“可、可是……我今天才刚开始接客，而您是我的第一位客人，我怕自己会做不好……”
“斟酒总会吧？”
说着我把酒壶递到了她面前。
“是、是的！”
她慌张地接住了酒壶，然后谨慎地给我倒酒。
烧酒滑入喉咙的感觉非常舒服，落入肠胃中也都还留着余温，这让我饱受风雪的身子慢慢暖和了起来。
“说来，你为什么要卖身呢？”
我想找一些话说说，只是喝酒未免有点无聊。
“这个……因为我必须想办法养活自己啊。”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的家人呢？”
“本来有一个哥哥的，在战场上牺牲了。”
她还是笑着，不过看上去有些刺眼。
“抱歉……”
“咦……客人您不用道歉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想着怎么活下去。”
我因为自己不小心触到了少女的伤疤而暗暗后悔，她那张笑脸下面，究竟隐藏了多少泪水呢……
“说来……你叫什么名字？”
“呃、那个……我还没有花名。”
“本名就行。”
“嗯……咲，伊野咲。”
伊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姓让我产生了一丝怀念的感觉。
“能把您的名字也告诉我吗？”
“我叫川上橘次。”
“川上先生吗……”
“叫橘次就可以了，川上先生听起来很别扭。”
“哦……那、那么，您也叫我咲就可以了。”
“好吧…咲。”
之后我们又随便聊了很多，聊到她的家庭，聊到我过去的经历……不知不觉时间就已经很晚了。
“已经很晚了呢，不知道雪还有没有在下……”
“可以在这里留宿哦。”
咲红着脸小声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看上去好像只有一铺被子？”
“没、没关系，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各种意义上……”
咲握起拳头给自己打气，那副稚气未脱样子让我产生了莫名的欣慰和感伤。
“那我就留宿吧。”
“请、请多关照！”
此时的咲已经是满脸通红了，真不知道老板娘都给她灌输了些什么，不过那些对她来说都是必须的吧……毕竟是要在这种地方生存。
心头突然涌上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心情，但马上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没办法再负担起什么了……
我把身子挪到了咲的旁边，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感觉到她像小动物一样微微颤抖着。是在害怕吗？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像是在期待着，同时也有些不安。
“请……请对我温柔一点。”
“傻孩子……”
我轻轻抱住了她，像是安慰一样抚摸着她的背，那弱小的身体让我觉得似乎一用力就会被弄坏。
“咲，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要好好活下去。”
“……嗯，我会的，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听到这句话后我就放开了咲。
“那么收拾一下睡觉吧。”
“咦……”
离开我怀抱的她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八成没料到会是这种发展。
“不……那个，这个，不是应、应该还要做一些别的事情吗？”
咲看上去就像是不甘心的孩子一样向我暗示着什么。
“什么别的事情呢？”
“……**的事情。”
她小声说道，听上去还有些怯意，脸更是红得一塌糊涂。
“很想做吗？”
“诶？！不、不是的！因为是工作，所以……”
“因为是工作吗……”
“而且……我希望第一次的对象能是橘次君。”
听到这儿我不禁又是一阵苦笑。
“我并不是什么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哦。”
“不、不是那样，橘次君很可靠的。”
可靠吗……可靠的话我就能守护住我的家人了，而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想想的话，今天一天都很忙碌呢，困意的催促下我快速脱掉上衣钻进了毛毯。
“咲，今天我有些累了，抱歉。”
“诶……那个……”
“一起睡吧。”
“嗯……”
我撑起毛毯后她畏畏缩缩钻了进来，蜷缩着的身体看上去那么单薄，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
关灯之后，就没有在说什么，两个人都沉默着。
“橘次君睡着了吗？”
“……”
我没有回答。
“睡着了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突然我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抵住了，随之嗅到淡淡的薰衣草味。记得刚才抱住咲的时候闻见的就是这个味道。
“感觉就像是在哥哥的怀里呢……抱歉，请您就这样让我依靠一会儿吧。”
她小声这样说着，然后摸索着握住了我的手。漫漫黑夜中只有隐隐约约的风雪声，我静静地体会着依偎在身边的少女对我的依靠。不久她的呼吸慢慢平稳，身体微微起伏着，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我凑近她那张略显稚嫩的睡脸，轻轻吻了一下……
散·决意
外面的风雪还在肆虐着。 我小心翼翼拉开棉被坐起身来，确认了咲没有被吵醒，然后点了一根烟， 黑暗中只有眼前的一团火焰随着我的吞吐而跳跃。就像是军营的夜晚一样，很多时候都是抽着烟发呆度过的。
因为那时白天忙于在战场上厮杀，而晚上一闭眼就是白天那些惨景，为了不迷失自我，只有随时保持意识的清醒，尤其是要熬过一整夜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慢慢陷入泥沼中的枯树一样，不止一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现在想想的话，那时如果是对家人的思念支撑着自己的话，现在面对着那个空荡荡的家，真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理由是什么……
或许……
我看了看仍在熟睡的少女。
不……不可能的，说到底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虽然她的确能让我有种安心的感觉，但是对于一个心已死的人来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守护什么东西了吧。
抽完烟后我穿好上衣，悄悄打开门走了出去。 漆黑冰冷的走廊里没有其它任何动静，只有一个个紧闭着门的房间排列在走廊的两侧，看上去十分诡异。 我尽可能快地穿过了走廊，然后下楼梯，终于到了一开始进来的那扇门前。
隔着这并不怎么结实的扇门，外面肆虐的风声回响在耳际，就像是在劝我三思而后行一样。
我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动作慢慢拉开了门，夹杂着雪花的狂风毫不犹豫地涌进了屋子。风好像比我来的时候更大了，雪也是……大到除了雪之外我什么都看不到。
看到这幅光景后，老实说我有些犹豫了。想要躺在并不暖和的毛毯里，想再看看咲熟睡的脸。
不过我还是迈开了脚步，想要离开这个动摇我内心的地方。
这时，我感觉有人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衣服。
“要走了吗？”
听上去带着点哭腔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咲。
“嗯……”
“要去什么地方呢……？”
“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还会再来吗？”
我感觉到她抓着我衣服的手正在颤抖，是因为感情起伏呢，还是因为天气很冷呢？我想都有吧……
“啊……应该……会再来吧。”
“那么约好了哦……我等你，橘次君……”
听到咲的这句话时，我感觉自己的双眼已经模糊了，眼泪不停地往外溢，即使在寒风之下像是刀割那样疼痛，但就是无法停止流泪，无法停止自己决堤的感情。
我抬起了头，看着被雪掩盖的漆黑夜空，突然觉得后悔了，如果在这里回头，如果从这里再开始的话……我是不是就会被拯救了呢？
结果任由脸上的泪痕结冰，任由雪花拍打在全身，我也没能得出答案，因为我尚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一种方法能救活已死的心，而且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一定有勇气去实践。
于是，我再度迈开了步子，甩开了咲那只被冻僵的不甘心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我知道她一定还站在那里，即使冻得全身发抖，她也一定还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但是我不能回头，不能再去顾及她的身影，因为回头的话……我一定会后悔，我一定会冲到她身边抱住她，然后安慰自己说又有了可以依靠的东西，又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了。
所以……我不能回头。我只能选择逃避，逃到那个大家都在的地方，然后我就安心了。
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跑了一段距离，喉咙刺痛，全身也因寒冷而麻木。 再回头看看那个小镇的话，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雪太大了，也因为灯都熄灭了。
这样一来我就安心了许多，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脚下的这条便是我唯一的路。
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我又继续前进了，感觉身体有些不听使唤，耳边也一直耳鸣不断。 但是这些都无法阻止我的脚步，即使现在走起路有些踉跄，也并不影响什么。 我想要逃离这里的决心丝毫没有动摇。
一路上我又想起了很多，家人、战友、孩童时期的玩伴，以及咲。他们不停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除了咲。 只有她一个人是一副好像快要哭了的表情。
傻瓜……为什么要哭呢，我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你伤心啊…
不过想想的话，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呢？逃避了对方的依靠，逃避了对方的感情……
对于咲，我只有满心的愧疚和遗憾，兴许是爱上她了吧，爱上了这个即将步入风尘的少女。
不过转念想想的话，那份感情或许还参杂着别的东西。 在被冷风刺激之后，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被我遗忘的存在——伊野贵远。
为什么咲说起自己的姓时我会有莫名的怀念感呢？答案就是我和她的哥哥原先是战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姓了……我们是最初那个后援队的战友，一路上一直肩并肩作战，也是少数一直没有被分入不同队伍的战友。
说来的话……那家伙好像是半年前才去世的，当时那场战斗相当激烈，我们不小心被附近的手榴弹炸到了，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三天后，全身打着绷带，算是死里逃生吧。 但是贵远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就这样长眠了，留下家里妹妹一个人……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他其实经常提起自己的妹妹，还动不动拿出妹妹的照片炫耀……模模糊糊还记得照片上的少女，似乎的确就是咲呢，不过照片上的笑容似乎要多几分天真。
不知不觉，我已经回到了那个来时的车站，积雪已经有厚厚一层了。 我拖着有些不协调的身体走进了站台，心里感觉一瞬间就轻松了下来。
好冷啊……不知道下一趟车什么时候才能来，早知道就晚些时候再出来了。 或许是已经有些适应了的缘故，对于寒风和大雪我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只是意识有些恍惚，还有点困，恨不得就地躺下大睡一觉。 但是终归得忍着，因为睡着的话说不定就会错过列车了，我必须保持清醒才行……
于是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都有些站不稳了，抬头恍然看到远处正在缓缓向这里挪动的那个存在，错不了，那是电车，终于来了。
我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但是并没有听到自己的笑声，因为电车驶近了，除了轰鸣的刹车声外什么都听不到……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近电车，不料双腿却无法再大步前行，于是我耐心地挪动着双腿，眼睁睁看着逐渐接近的车厢门……
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静止的画面：看上去像是咲的女子，一脸幸福地抱着一个孩子。 她旁边还有一个男人，虽然面色有点憔悴，但表情很幸福……那是谁？为什么看上去像是我……？
嘛……是谁都无所谓了，那已经是和我无关的事情了……
随着电车停稳后打开了车厢门，我的一只脚同时也迈了进去……
（完）
后记
于是这是我第一次写后记。
老实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写东西会有后记，因为对我来说想要表达的东西已经全部都在文章里了，所以就算写后记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并且就个人而言是不太喜欢后记这种东西的，自己看小说的话一般都会无视掉，因为对我来说后记里面都是废话一类的东西。（笑）。
之所以想要写这个后记呢，是因为我想对结局进行一些说明。 毕竟那种象征性的结局在不同人看来是完全不同的，这就好比是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
首先我要说的是，那些认为结局象征着新的起点或是返途回家的人，你们都被骗了！
没错，你们太天真了，结局其实并不是那么圆满的形式，甚至可以说有些无奈。
这一切其实都在下卷中有充分的暗示。
首先是时间，橘次从青楼出来时有一个仰望天空的场景，那时是这样描述的：“被雪掩盖的漆黑夜空。”
这证明当时还在深夜到半夜这段时间，而上卷一开始就说过：“让这冬夜的最后一班车显得格外孤单。”
所以橘次从青楼出来的那个时间段上，绝对不可能有电车。
另外是他自身的状况，下卷不止一次提过他身体因寒冷而麻木，意识也有些恍惚，这是因为恶劣的环境所致。而之后到了车站他也还是暴露在风雪中。
于是试问，一个人半夜站在大风大雪中会有什么结果？
坚持到早上然后坐电车回家了？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是防冻超人吗？ 最容易发生的事很显然，会被冻死，更何况他其实穿得并不厚，这样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而之后电车驶来其实是他出现了幻觉，因为耳鸣很严重让他误以为是电车的刹车声，然后他迈出脚的时候刚好电车也停稳开门，不觉得这时机有点好过头了吗？因为那只是想象中的电车，所以当然会按照他的想法而运作。 于是最后的结局其实是他被冻死或是恍惚间坠入轨道。（可能冻死，也可能跌落时摔到头而死，也可能被第二天的第一班电车碾成肉酱）
就是这样，于是我想说的就这么多，多谢有人赏脸能看完它，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