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午睡中醒来时候,总会有一种“自己是谁,自己在哪”的迷糊感。
然而出乎意料的,自己竟然没有对这样的情感感到多少抗拒。反而还相当享受这种感觉。
但享受这种感觉也要有个前提。
那就是“安全感。”紧密的被子所带来的的温暖,带来的正是这种感觉。
这和自己初次怀着“这里是哪里,自己是谁——自己要做什么”而醒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虽然睡觉之前的困倦感也是真的。
所以早上起床的时候会让我分外郁闷——感觉总有事情在后面追赶我,逼着自己向前跑。无论是上学、考试、或者不得不面对别人或有或无的目光。
但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情的话,还在自己的忍受范围内。不想上课的话,偶尔翘掉就好了。不想面对他人的目光的话,一直待在家里就好了。无论是姐姐还是友人,最多也就是会对我这样的行为说上两句而已。倒不如自己已经开始享受这样的感觉了。
不需要很努力的变强。也不用为了各种生计发愁——虽然暂时还不用。虽然考虑到姐姐也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生活,开始为自己谋后路了。
但从银海回来的的自己突然对这样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晚饭后的沙发上,我还是问出了口: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然而话语并不是明确对谁说的。语气听起来就像自言自语一样。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姐的回答显得略微不解风情,让我感觉这么问的自己相当的蠢。
“就是——”我换了种问法:“姐姐觉得,以前的和现在的,是同一个人吗?”
比如单从物质的角度来说,人的概念是寄生在肉体上的。就连“灵魂”的概念也没有脱离这个浅薄的范畴——编造出一种物体,然后说他是存在的,再把各种各样的属性塞到这个物体里。而这些属性很有可能属于别的物体,所以这些编造出来的东西就像是一个杂七杂八的思想垃圾桶。完全不纯粹。
但如果秉持着肉体才是主体的论点。这样人就必须对过去负责。
小学时候的黑历史不是说丢掉就能丢掉的。毕竟那也是“自己”这一物体的组成部分。所以即使忘记了,自己也应该对过去的自己负有责任。
然而姐姐没有草草的说“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睡觉去”之类的话来搪塞我。反而看似随意的说了句:“反正人总是会改变的。”
就像在说,反正内容物不同了,当成两个人看也没有关系。
但即使当事人是这么决定,其他人很可能不会这么想。就像儿时的伙伴久别重逢,说出口的是“你变了”,而不是“你是别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把过去的影子重叠在现在的人身上。
并不是说丢掉就能丢掉的。
所以对这样的自己,心里产生了一些不明的情感。是“负罪感”或者“愧疚感”一类的吗?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没什么不好。别老想那么多。”
但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必须把自己看成割裂的两个人。
对过去曾经见过面的人来说——现在的人,肯定是多余的那一个吧。
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似乎可以听见对方说:“要是一直没变就好了。”
“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并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就变成两个。——本来一具肉体能容纳一个人就是极限了。”
“但,我就是……”本来想举个反例的。
“不许想下去了。”凶恶的语气让我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脑袋。
仿佛为了补偿似的,姐姐用力掐了一下我的小脸。
想下去也是无意义。
“所以说,果子就是果子。无论变成什么样……”
感觉脸部略微有些发热。
“那这样的话——”为了赶快从这种奇怪的气氛中脱离出来:“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姐姐更喜欢哪个?”
“以前都问过那么多次了,现在还问?”
明明无论哪次,姐姐都没给我过太满意的回答。似乎对姐姐来说,这个问题无意义,也无假设的价值。反而为了避免自己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而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吧。虽然自己是觉得姐姐太过敏感了。
……
“所以啊,杨夏——”从姐姐那里怎么问都得不出结果的我,试图询问一下别人的想法。
“怎么了?”
“杨夏觉得以前的和现在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小果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夏边呢喃着“是不是饿傻了……”,边试图把巧克力戳进我嘴里。
不过话说起来,最近杨夏为何也突然多了那么多巧克力啊。
“就是——”我搬弄着手指:“人不是经常会变吗。就像他们说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之类的。”
“那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吧。”杨夏的回答很简单。
但对同一个人却需要两种不同的态度,个人倒是觉得不是很能理解。
但一般来说,一具肉体只能承受一个灵魂。如果有两个以上的话,那一定有一个是多余的。人总是在淘汰旧的灵魂的过程中不断的自我演进。
毫无用处的自己这一人格,迟早也会有被淘汰的一天。
“不许钻牛角尖。”
不过看上去杨夏平时也不是会思考这种问题的人。
今天自己就没看见过宣雪了。空空的位置上还摆着老师发下来的练习册和试卷。
“那个,你们有谁知道宣雪同学的家庭地址吗?”老师在讲台上这么问。在无人应答后,老师只能摇摇头,放弃了让同学给宣雪送作业的打算。
“宣雪究竟去哪里了啊……”杨夏这么呢喃。
在问过老师之后,也只是得到了宣雪请假两天的答案。当然给宣雪发的消息也得到了相似的回复。
“不用担心——过两天我就回来了。”宣雪是这么答复的。
“小果知道吗?”杨夏不抱希望的把问题投向了我。
我犹豫了。
“反正小果也不是会担心这种事情的吧……”杨夏显得很苦恼。
我点点头。
“我可能知道吧。”我回答。
“诶?——那——”
“我想——”
……
“为什么姐姐会答应让我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呢……”
当我这么问的时候。你已经察觉到了吧。姐姐这么回答我。
那这样的话。让自己再去和宣雪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