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在即将挂断的最后一刻，犹豫了一下，我问：
“家里……我带了别的人来，可以吗？”
对面的姐姐少见的愣了一下。
“别的人是？”
“……同年级的。女孩子。”
“同学啊。”
对面的姐姐似乎笑了——虽然没听到声音，但从语气中也仿佛能看到姐姐弯起的嘴角。
“果子也交到朋友了？哼哼。……带回家没关系。果子开心就好。”
朋友？听到这个词后的我再次愣了一下。
“嗯嗯……抱歉果子，这边不得不先挂了。和朋友玩的开心。明天再聊。”
我有些呆愣的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嘈杂喧哗变成忙音。
电话挂了。
我把手机放下。
“那个……”
身后的少女发出声音来。她问：
“对面是你姐姐吗？”
我点头。
“你们没住在一起啊。”
“现在还没。”
“你一个人住？吃东西也都是一个人？”
“嗯。”
“一个人不会孤单吗？”
我摇头。
姐姐也在忙。所以没关系。
“而且一个人发呆也很轻松。”我补充。
女生盯着我问：
“你的伤，是别人弄的吧？”
“……嗯。”
“果然。还有被欺负的事情，你没和你姐姐说吗？”
我有些困扰的挠了挠脑袋。
“为什么不告诉家人呢？姐姐是你的亲人吧？”
对方的眉毛立起来，瞳孔直直的盯着自己，让我有些许不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却被这个女生责问了。是生气，但似乎又和愤怒有些不一样。
我意识到我们的想法似乎有些偏差。
即使是被弄脏书本、画画桌子或者在身体上留下点痕迹，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需要向姐姐报告的大事。
或者说，这也是校园生活所必须经过或者理解的事情也说不定。
但少女认真的目光似乎在说这是很重要的事一样。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连问题我都没能太理解。
我困扰的沉默了一会，思绪回转到电话里的姐姐的叮嘱、或者以前说过的一些“招待客人”之类正确的行动上。想到这里我站起身子：
“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唔额……？”
女生突然从身后抱住我，自己向前的娇小身子一个不稳就要摔在地上，却被对方楼进怀里的力量压着后倾。
背不得不贴在了身后软软的温热躯体上。
“怎么了？”
本来就不习惯如此亲密动作的我除了困扰外只剩疑惑了。
我往后扭过脑袋，却由于角度看不到对方的脸。我尝试着挣扎一下身子，推了一下对方——似乎不小心按在对方软软的肚子上。女生终于把我放开来。
我们对视了一会。和自己疑惑的视线不同，对方目光中的感情似乎更为复杂。
随后她低下的眸子又重新瞪起来，仿佛宣誓一般的说：
“我不会让你就这样下去的。”
……
我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包含的决心，虽然目标究竟是什么自己还似懂非懂。我又想起自己也曾在林月的眸子中见过相似的情感，现在的场景也和教室里的场景有相似的地方。
因此我也知道。接下来无论是怎样的请求，都不能随便答应下来。我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女生仿佛有些生气的捏住我的脸：
“又不是要吃了你。那么警惕干嘛。”
自己的警惕被脸颊上轻轻的痛感打散了一些，似乎又回到了那副有些呆愣的模样。女生见状也仿佛觉得好笑似的笑出来。
她把手放在胸前，自我介绍说：
“我叫杨夏，隔壁初一（3）班的。旁边的这个叫蒋川，和我是一个班的。”
“你好~”后面的眼镜少女对我挥了挥手。
“我们，交个朋友吧？”女生说。
朋友？我再次愣了愣。
“我有朋友了。”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女生愣了更长一段时间。这次似乎轮到她苦恼的抱着脑袋了。
她好一会才问：
“你现在有的朋友，是之前在墙角欺负你的那几个吗？”
“没有欺负。她们也没怎么欺负过我……”我想了想，回答。
“今天身上的伤呢？”
“是别的人弄的。”
“那你那几个所谓的朋友，不去帮你吗？”
“……”
女生怎么老问一些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这么想着的我反而更觉得困扰了。
“行吧。暂且不论你那几个朋友的事。有一点你要弄明白，朋友也不是说有了就不能再交的。”
“……真的？”
女生的话让我觉得有些意外，所以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出了这两个字。但看起来女生的困恼表情没有减轻，反而喃喃着“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听得自己一阵难受。
自己就像是老师眼中怎样都教不会的学生，这一句后除了放弃已经别无选择。
“真的。不会骗你的。”
但女生没有想要放弃的表情，反而重新捏住了我的脸——力道比起之前要重上不少：
“脸好软……皮肤也好白啊。身子呢？很弱吧。看着就像是一推就会倒的那种。看来你平时都没怎么出过门呢。”
“哼……”
我有些难受的扭了扭脑袋，却也没办法立刻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
女生的行为让我想起今天——或者更早之前，那些大家对我做过的事。究竟是发泄还是单纯为了排挤什么呢？我认识到现在的自己完全没有想明白的可能。倒不如说——如果女生说的朋友和自己之前交的朋友是一个概念一样，自己的境遇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么想起来，脸上的感觉越发疼痛。似乎就要和额上或者腿上的伤口混在一起，也被掐得流出血来，或者被留下一句“活该”之类的便扬长而去——
就在自己这么想着时。
“诶——？”
是看到了我的表情吗？可以感觉到女生的动作僵了下来。
她慌忙放开手：
“别……别露出这么委屈的表情嘛……怎么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就只是掐一下脸而已，抱歉以后不会掐啦……你讨厌的话我保证再也不会掐了……”
她慌忙在口袋翻找着，边用目光求助后面坐着的眼镜女生。那个女生无奈的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但似乎终于找到了什么，马尾女生掏出黑色的包装小糖果来：
“给，巧克力。”
我愣了愣，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松弛下来——至少女生看上去没那么紧张了。她帮我把已经撕开一点的包装打开，从里面扳下一块黑色的板状物，塞进呆愣的我的嘴里。
我被迫着含在嘴里嚼了嚼。浓郁的香气充斥在口腔，又和自己印象中的甜不太一样。
“怎么样？”
“很甜。但有点苦。”我老实说。
但不坏。
至少和自己所品尝过的苦涩想比，要甜太多了。
女生眯起眼睛哼哼的笑着。
像是看着宠溺的、却还在蹒跚学步的婴儿那样。
笑容甚至让我有点想起，远在别的城市的姐姐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