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能感觉到周围很安静。也还算安逸。
眼睛突然捕捉到朦朦胧胧的白光。那或许是光在叫我醒过来。
迷蒙的睁开眼，首先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色。
这里是……
视线逐渐聚焦，接下来便是层叠的声音交错传入我的脑海。
知觉和触觉都在逐渐恢复，稍微想挪动身子，小腹一侧便是钻心的疼。
注意到有人在握着我的手。
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侧过小脑袋。
……那是姐姐。
她低着脑袋，垂下的发丝挡住了精致的脸。似乎在睡觉，但却只是坐着。
就在几个月前，这个少女也是像这样坐在床边，低着脑袋握着我的手。周围的声音仿佛和她无关。
我还没来得及动，这个少女便急急的抬起脑袋。预想中精致的脸反而有些憔悴和苍白，我一时间有些愣住——才想起来，上次躺在床上后，见到的姐姐也是这样。
“醒了？”
姐姐的语气一如往常，但握着我的手的力气却大了。
我想点头，小腹却是一整钻心的痛。但我不太想放弃，姐姐却突然按住我的小脑袋：
“……没事……没事就好。”姐姐说：“……没事就好。”
姐姐站起来出了病房。疲倦的神情似乎终于有些松软。
……
这是住院后的第一个星期。
“……简直就是奇迹。”
我躺在床上，能听到门外的医生对姐姐在说话：
“……子弹在那么近的距离下穿透爆炸，里面碎成怎样都不奇怪。但当我们抢救她的时候，发现虽然子弹的灼烧已经蔓延进去，肠子也粉碎得一团乱，但失血量却没想象的那么大。”
“她本来是会死的，对吗？”
“不知道，但反正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很多。”医生顿了顿，说：“……不过，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不可思议？”
医生沉吟了许久，才不确定的说：“是的。我们很奇怪为何受到这样的伤，出血量却还在控制范围内。直到我们看到肌肉和肠子的断口……她的血管就像有个开关……受到撕裂的损伤，肌肉会自动挤压血管止血。就像我们用手按住伤口。”
医生说：“这种情况我们从未见过，她看上去像是能控制自己的每一寸肌肉。而且人的腹部是很敏锐的，肠子破碎成那样，意识早就应该陷入休克。但我们听说，中弹后的她还跳起来……用膝盖把那个歹徒的下巴打碎了。”
“……”
“出于职业道德我会保密。也不会追问。”医生说：
“……但这个孩子的身体里一定存在什么秘密。我不知道那代表的，究竟是怪物……还是人类的未来。”
“……”
对话结束，医生匆匆的走掉。
门打开。进来的还是姐姐。
我有些愣愣的看着走进来的姐姐，因为她的表情实在不算好，只是一直盯着坐在床上的我。而我只是被迫和她对视。
直到姐姐走到床边——
“掐。”
稚嫩的脸颊被姐姐狠狠的掐住，小脑袋甚至在那样的力道下不受控制的往一侧倾倒。
这样还不是结束，最后是两边的脸颊都被狠狠的扯住了……仿佛非要把自己的脸扯出一个大口子。
双眸有些朦胧，或许是疼痛让我控制不住自己——
但我知道，更重要的是。
姐姐在生气。
姐姐在对我生气——或许扯我的脸颊也只是为了泄愤，但我知道无论现在的姐姐怎么打我骂我踢我，甚至就此把我弃之不顾，我也只能忍受。
嘴被掐成一条缝，甚至发不出声音。
直到姐姐似乎有些累了。我才低着还很疼痛的脸，小声说：
“……对不起。”
自从中枪醒过来之后。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对姐姐道歉了。
但我知道姐姐还是没有原谅我。
姐姐没说为什么。但我知道。
“……又给姐姐添麻烦了。”
我小声说。
姐姐没有原谅我。那是因为自己给姐姐造成的麻烦，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
明明说好要变成有用的妹妹。结果却只是自顾自的倒下，被姐姐送进来——还让姐姐在这里陪我那么久。
明明姐姐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啧——”
姐姐就那样掐着我不动了。抬头，才发现姐姐直直的瞪着我，抿着嘴一言不发。
仿佛被吓住了，自己的视线就那样被定住而无法移开。
短暂的沉默。姐姐的怒气似乎越发浓郁。
“给我……多想一下……自己的事情啊！”
姐姐突然瞪着我大喊。
我短暂的愣住，下意识的一缩。
随后，眸子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模糊。就连眼角便也有些湿润。
姐姐似乎也有些怔住了。
我下意识的擦了擦眼角，然而湿润却源源不断。
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感觉到难受。
“对……对不起……”
我尽力的开口，然而冒出来的声音却沙哑和断续得不像是自己。
姐姐似乎也有些手足无措，最后才用手揉着我湿润的眼角。
就连姐姐的手背也湿润了一片。
等终于泪水有些停歇了。
视野中的姐姐仍有些模糊。
“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姐姐说，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周围的声音经常这么质问自己。
但我却从未明白那些抱怨……或者是自己应该明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心情又低落下去。
姐姐揉了揉我的脑袋，又接着喃喃：
“我是你姐姐啊……”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触动——或许是姐姐语气中的那种落寞、那种无奈。
或许……是“姐姐”这个词中所包涵的，那些比表面上的含义要深邃许多的东西。
突然感觉自己真的似乎忽略了什么。
良久。
姐姐突然说：“果子……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如果是姐姐的要求，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点点头。
姐姐盯着我的眼睛：
“答应我……不要死。”
我一愣。
为什么……
“答应我。”姐姐握着我的手有些紧了。她说：“……求你了。”
姐姐的目光中的祈求让我有些讶异。
我本以为这对姐姐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对我来说也一样。
难道我忽略的东西……是这个吗？
是姐姐希望我能活下去的、毫无理由的心情吗？
“……嗯。”我点头。
也许现在的自己还没有深究的必要。
但总有一天，自己能够理解吧。
我是这么期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