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结果,昨天的整个夜晚都是千叶陪伴我度过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也只不过是单纯的陪在我身边,把我送到她所住的教室里而已。如果硬要说的话,期间还夹杂了很多的毒舌攻击。
各个方面,各种等级的攻击。
至于我家人那边,则是由千叶借用了我的sim卡解决的。
因为她是在教室外边打的电话,所以我不是很清楚她到底说的什么。
...不过我在第二天回家的时候,总感觉妹妹看我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的微妙变化。
该说是生气呢?还是不解呢?
总之不是很清楚的样子就是了,闲话休提。
因为第二天是周六,所以不许需要留在学校等待上学。
也不能一直留在千叶这里,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吗?那我就不多做挽留了。但是望月君,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是我的恩人——即使你不这么承认,我也会这么认为。所以有可能的话,我是想要帮助你的,希望你可以体谅我的这种心情,如果有地方需要我的话,请务必说出来。”
“恩...知道啦。”
就这样告别后,我离开了学校。
假如——
只是假如的话,昨天那个袭击我的影子是游佐的话,那也就是说她使用了恶魔之手吗?到底是什么愿望才能让那个在以前助人为乐的少女对自己的同学和我拳脚相向呢?
还不能告诉安格鲁,那样的话就只有杀死她一途了...总之,先想办法见到游佐吧,这样的话就能确定昨天的那个影子究竟是不是她了,同时也能确定一下‘恶魔之手’的情况。
——或许情况还没有太糟糕。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
“咦...望月?”
“恩?”
刚刚离开学校,我就被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辉夜...吗?真巧啊。”
这是真心的想法,竟然会在周六的早上相遇,还真是从未想过的情况呢,更加让我意外的是,我们两个人都是穿着制服这一点。
看来,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对千叶抱怨了。
“真是少见呢,会在教室以外的地方见到望月。”
“这一点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啦。”
和辉夜一起走在公园之中,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我们两个人有机会在一起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昨天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不好说呢。辉夜,从昨天开始你联系得到游佐吗?”
“游佐同学吗?现在的话不太清楚呢,但是昨天我试着给她打电话确实打不通呢,她的父母也说昨天开始游佐就没有回家。”
果然是这样吗...但是就算假设游佐就是袭击同学们的影子,那么前几天为什么她还会和平时一样来到学校呢?
真是矛盾。
只有想办法见到她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辉夜,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咦?望月拜托...我吗?”
她看起来很吃惊的样子。
...不过也不需要表现得这么夸张吧?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望月不像是会求助于别人的人呢,如果说给人的感觉的话...就是那种会独自解决所有事情的人吧?”
“我才没有那么伟大,人只要活着就不可避免要依赖别人呢。”
“哈,这句话如果让半年前的望月听到,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呢。”
...辉夜提起了半年前的事情,那大概是我们刚刚才开始熟悉的时候,她问了我‘为什么不去交朋友’这个问题。作为回答,我似乎是说出了‘人本来就应该是独立的个体,没有必要去迎合别人’这一类的回答。而在现在,虽然说不上全部,但这个想法已经稍稍有所改变了,至于这其中的契机,说是辉夜也没错。
“差点把正事忘了,望月要拜托我什么事情呢?可不要对我的能力抱有太高的期待哦?”
“我可是对你的能力相当信任,你也最好多点自信啦。”
这句话可不是奉承,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作为‘社会人’所持有的综合能力上,尚且没有出现一个人可以和这个名为‘辉夜彼方’的人相匹敌。
“我想请你帮忙寻找一下游佐的行踪...既然昨天开始她就没有回家的话,她就一定是在外边的某个地方住下了,我需要你帮忙找到她。”
“...虽然不是不可以,但这也是和这一周的事情相关的吗?”
“是的。”
“恩.....好吧,我会帮忙的。作为回报,在这一切结束以后,望月,你可要好好给我解释这一切哦?”
辉夜停下脚步,对我笑了一下。
“啊,我知道了。”
——作为一个周末的开头,我认为这是非常完美的。可以和自己的朋友在街头偶遇,开心的聊天后告别,实在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当然,如果刨去我们之间的话题部分,确实是如此。
之后的我回到了家,然后在黄昏到来之前,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自辉夜的电话。
虽然我确实说过辉夜彼方的社会交际能力相当出众,也确确实实的这么认为,但是,在现代社会想要寻找一个特定的人还是拥有一定难度的,更别说对方想要可以隐藏自己的话,难度就更是会直线上升。即使我对她进行了拜托,也是抱有着先等上一个星期的觉悟,说实话,早上进行委托,晚上收到回复这种程度的事情我是根本没有想到过的。
可是,再三确认后,辉夜明白无误的告诉我——‘找到了游佐翼的藏身之处’这条消息后,内心的深处依然还是难以相信。
现在,在这里,我要为自己之前的失言而道歉。辉夜彼方——你的能力并不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出色的,把你的能力和普通的人类进行对比真是我最大的失敬啊!
而且从她对这件事情的处置方法上,我再一次认识到了辉夜多么的睿智。
“恩?没有哦,我没有自作主张去见她哦,因为是望月拜托的我,所以我想还是由望月一个人去见她比较好吧?不过如果如果是你的希望,我去见她也可以的。”
“啊...不,这样就好了,真的非常感谢你!”
——总而言之,多亏了辉夜足以让人感到害怕的效率,我也可以趁事态没有进一步恶化以前找到游佐。
地点是在城镇边缘的一个仓库,而不是想象中的某家旅店。
会想到这种偏门的地方,真不愧是游佐;从另一个角度讲,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这种地方,辉夜你真是太厉害了。
时间是九月二十五日的下午五点,驱车来到这里的我感慨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足够荒凉,几乎毫无人家的荒凉,就连最普通的基础设施都很难见到,虽然是没什么意义的感慨,原来在距离我生活的地方不远处、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啊。
推开仓库的大门,踏入内部。
听辉夜的介绍,这里的仓库几乎是处于半废弃,所以出租的价格极低,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几乎处于白送这个等级吧。
不过因为以上所说的这种环境,就算是白送怕是也没人要。
就是这种糟糕的地点,糟糕的环境。
我不明白为什么游佐要躲在这种地方。
这个疑问,也就要到此为止了。
推开大门的我,完全地看到了仓库的内部。
“哎呀,这不是望月同学吗?真是太巧了,最近总是能遇到你呢!”
这是和印象相同的,之前每天早上都会听她说出的招呼。
“.......”
可惜和平时不同,我没能像平时一样普通的给予回应,或者说,现在的我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和她一样轻松的打招呼。
因为,那个游佐的四肢——被固定在了墙壁上,上边还覆盖了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层的胶带,只是看起来就感觉完全无法行动一样的充满了压抑感。
——应该是束缚感,如同树根一样束缚在墙壁上。
仔细看的话,不止是四肢,就连腹部都被皮带所固定了。
这幅样子简直就是那里等待被科学家解剖的外星生物样本一样。
“什么啊,看到我这个样子被吓到了吗?放心啦,我的右手里握着已经被打开的弹簧刀,想要出来的时候还是能出来的。”
然后,这个标本一脸轻松的对我搭话了。
“游佐。”
想不到我的声音还能这么认真。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啊,是说我在这里的事情吗?不过我在哪里都是我的自由吧?”
“......”
“喔,还是说你是对我的这副姿态产生了下流的想法?呜哇,好可怕好可怕,原来望月同学是这样的人啊....不过这也不能排除我这幅样子确实有点糟糕呢。”
“我才没有那种想法!”
“说起来,我一直认为女性被**也是有着自己的原因哦?虽然会被很多人反对,但是你想,会激起.....”
“拜托你停下吧,我可不是来听你进行‘每日杂谈’的。”
感觉不对,立刻打断游佐即将开始疾驰的思路,而且还是这种糟糕的话题。
大概只要三秒钟,刚才的话题就会演化成无法停止的联想暴走,就算是我也有可能陪着她一直聊到天崩地裂。
今天可是没有那种时间的。
面前的游佐则是‘唉唉,果然还是这样么?’一样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在想...望月同学大概已经开始寻找我了,只是没想到竟然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这里,真是让人佩服。”
“.....”
虽然我确实要寻找你,但这全部都是辉夜的功劳,你如果太高看我的话我可是会羞愧的。
总之还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耽误时间的好。
“游佐,你有话要说吧?不管从哪里开始我都会好好的听你说完的。”
“不管从哪里吗?还真是让人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开门见山的询问我‘昨天晚上是在哪里?’‘是不是袭击了我呢?’一类的问题呢。”
“诶?”
我的思考回路顿了一下。
“这样说的话——”
昨天晚上,在夜幕下对我....
“就是我哦,还有几位同学也已经住进了医院呢。”
爽快的承认,游佐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不见。
“.......”
“哦...?就算知道了这一点也不打算离开这里吗?我认为你去找一些专业的人员来对付我才是比较正确的选择。就算是我个人,也是劝你快点离开的好。”
“——我也这么想。”
“那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那只是正确的选择吧...并不是我的选择,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我自己想留在这里。”
这是真心的、普通的想法。
不错,可能我被她袭击过,差点就跑到地下去找阎王爷提前报到的地步。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想要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过去袭击人的她,现在却自我束缚的她。
在现在否定自己过去行为的游佐。
能够有可能让那个游佐翼对我——和大家下手的原因。
以及阻止自己的原因。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知道。
即使看起来愚蠢无比、恩,已经达到了我自己都想大骂自己‘你到底有多蠢!’这种地步。
“你真是多管闲事。”
游佐对我抱怨了一句。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没资格对我那么说。”
“哈,或许还真的是这样呢。”
爽快地叹了口气后,游佐的脸上换上了平时最常用的笑容。
“或许...会有点长呢。”
“啊啊。”
没关系,我说过了吧?不管从哪里说起我都会好好听你说完的。
“那就实在是太好了——本来应该是应该这么说来着,不过就我个人来说,还真是不想提起来呢。”
深吸一口吸,游佐翼闭上了双眼。
这或许是她在人生中最为长远的一次回忆。
...
......
——不管是什么人,都是有着自己的信念。
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信念大概就是这个人最为直观,组成这个人的人格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对于望月同学还说,你的信念是什么呢?
...听了请不要笑,我的信念,自始至终都是‘正义’。
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美好的词语。
对于我——游佐翼来说,并不能断定这个词语带给我的人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唯一清楚的,大概就是我对于自己走上着一条道路绝对不存在后悔。
从小...我就憧憬着‘正义’。
无所不能的正义。
战无不胜的正义。
万人称颂的正义。
正义的一方永远闪耀着光芒,而憧憬着这份光鲜外表的,就是我。或许...每个孩子在成长的时候都会有过这种阶段,对于正义有所憧憬、追求的阶段。
所以,此刻现实的挫折就显得那么重要了。
这种时候大家才会认识到‘我失败了,所以正义不是无所不能的’,从而得到某种名为‘成长’、‘成熟’的变化。
可笑的是,因为得到了某个人的救助,并被此而感动的我坚持了这份梦想。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如同玩笑一般的不可思议。
——正义不会失败,而我就是正义,所以我不会失败。
可笑的三段论,如果亚里士多德听到当时我的结论怕也会笑出来吧。
可是偏偏不可思议的是,我真的没有失败过。望月同学,你真的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那么多年的时间里,我帮助的人上百上千,但是在这过程中我却几乎没有失败过,就算是再错误的理论,被这种事实所粉饰的话也会变成现实,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甚至坚信着我的决定就是正义的决定。
——很好笑吧?但是人就是这样,如果有现实作为后盾,那所谓的正确与否根本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根本不会去思考。
接下来的事情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不错,一年前,我知道了千叶优子这个人的存在。
多年间...孤独的生活着、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过交点的千叶优子。
从其他渠道了解到她的家庭后,我的正义告诉我,不能放任情况这样下去。
但是...我伸出的援手被拒绝了。
不...她拒绝的不是我的援手,而是接受帮助这个行为本身也说不定。
那是我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体无完肤、毫不留情的拒绝。虽然已经有一点记不清那具体的过程...不过,当时的我几乎是逃跑一般离开那间教室。
迟到的现实。
破碎的信念。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会拒绝我?明明我是想要帮助她,明明我是正义的,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呢?
——失败的正义就不是正义。
当时的千叶优子那么告诉我,或者说是对我进行了宣判——
可能在那一刻起,我的正义,就已经消失了。
望月同学,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自己所坚信的事实、信念...被打碎的感觉。
失去正义的我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生活了,即使这样或许才是‘正确’的生活。但是这一切、绝对——绝对是和我这么多年所度过的‘日常’是所不相符的。
可是...在那地狱一般持续着——不知道多久的一年过去后,我知道了你的存在。
——望月巡守。
“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名字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
“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你拯救了千叶,相比起我,你却没有失败。所以...我对你很好奇。”
“所以你才转学到这里...吗?”
“那个...再继续说下去以前,我有一件事情必须确认一下...望月同学是相信超自然事情的吗?”
她的语气非常小心。
超自然,也就是异常,换言之就是怪异。
“那种和常识不符..可以说毫无道理的事情,望月同学相信其存在吗?”
也就是说,她是在试探我吧。
“...我是信仰眼见为实的人,所以我是‘相信’的那一部分吧。”
“是吗...”
她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办了...听了请不要笑哦?我——被恶魔附身了。”
“额——”
真是,糟糕透顶的答案。
不,或许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但依然在内心的某处进行着拒绝也说不定。
“抱歉...因为这样荒唐的事情还让你受了伤。”
“不...我倒是没什么,但...这是怎么回事?”
“.......”
游佐低下头,重新开始中断的回忆。
——时间回溯到九月八日,游佐翼刚刚开始熟悉这所学校的时间。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结识了你...望月同学。
迫不及待——就是这样一种心态,我迫不及待的想了解你。
但怎么说呢,我没有从你身上感到那种正义的感觉,也没有对恶的憎恨。可为什么这样的你竟然可以拯救千叶呢?
现在的我大概了解一点了,望月同学...就算对方是恶人大概也会出手相救的那一种人吧?真是老好人呢。
所以...看到这样的你、我就忍不住觉得之前自己实在是太脆弱了,因为一次的失败就放弃了一切。
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坚强。
可是,这样的你却没有朋友。
对不起,我这样说可能会有点过分,可是,除了我和辉夜同学以外,根本就不会有同学来和望月同学交流,这也太奇怪了吧!?
我不能放任情况这样下去,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能束缚着大家的现在呢?
我想改变这个局面。
但是无能为力——
所有人都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包括你,望月同学。
可能想要强行了解你们过去的我也非常过分也说不定,但是我不想和以前一样犯错误了,所以——我想坚持正义到底。
......这半个月的时间我都在进行尝试,而结果也非常完美的、失败了。
从大概一周前开始,可能是因为压力集中的关系,我的头痛非常严重。
虽然自己也清楚不能给自己的压力过大,可还是不能放任班级的事情不管。
——然后,我得到了那只手。
我也想过要不要拜托恶魔之手解决班级的事件,归根到底,如果援助不是由我来亲自完成就没有意义,所以恶魔之手没有被使用。
然后,我在得到那只手后,可能在无意中出现了一个念头——
‘想要让头痛减轻’。
真的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但是恶魔之手回应我的期待,和我的左手合二为一。
为了减轻我的压力,开始了无差别的破坏发泄行动。
究竟是恶魔的智商太低呢?还是根本就不能理解呢?现在的我竟然开始了这种乱七八糟的破坏行为。
“...真是没用啊,明明想办好事,结果却搞得一团糟。”
在最后,仿佛在自我厌恶一般的游佐叹息着。
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我,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哦...对了对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望月同学。我劝你还是现在赶紧离开的好,入夜后我就会无法控制这只手了,你一直呆在这里的话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呢。”
直到最后,她依然在束缚着自己,甚至不得不驱逐自己身边之人。
在离开前,我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这样下去,你要怎么办?
而游佐也和往常一样笑着回答了我。
“这个啊...很遗憾,我也不知道呢,所以我只能把自己束缚在这里,不要惹出什么事情了。”
——所以,你快点走吧。
所以,我被她用视线送出了荒凉的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