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几年前比起来,真的完全像变了个人啊。”对方以轻佻的眼神看着我,“是什么让你沦落成火鹫里的走狗了?”
“这与你无关吧?”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杀人鬼?”
近期市内发生的连续杀人案,被害者不论男女老少,目前仅一个月死亡人数已经达到十七人,而凶手竟迟迟没有落网,警察估计也为此火烧眉毛,各种不切实际的传闻也逐渐扩散开来。但事实上并没有太多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尽管杂志报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刊登,但大众终究不把这种看似遥不可及的新闻放在心上,只是作为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罢了。
而我眼前的正是那个犯罪者。要问我为什么知道?熟练的作案手法、猎奇的杀人风格,以及迟迟没有落网的理由。
这家伙的确强得离谱,以“一人成军”来形容他完全不夸张,我没有自信能够正面赢得了他,所以也不想在这个地方打起来,更何况千惠子现在还是我的弱点。
“可不要辜负师傅的遗愿啊。七夜。”他端详着那把有这瑰奇刻纹的匕首,又猛地攥紧,“现在的你真的让我看着十分,不、爽。”
“唔呃!”我被戳到痛处,胸腔仿佛有一头野兽在咆哮嘶吼着,但是理性的缰绳依旧存在着。别人怎么说我无所谓,但是唯一的、唯一的那点,“你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提师傅?”
眼前的他,的的确确地在两年前把我二人的师傅杀害了。我不想知道什么所谓的原因,光是杀人就已经是忽视人性的行为,剩下的说再多也没有用。
从那以后我们便彻底决裂了。
视杀人为己身生存的必需品,这种人实在是恶劣到了一定程度, 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绝对不会承认、绝对不会允许的。
“嘛,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嘛,七夜哥。”对方摆摆手故作慌张,随后变脸似地、以杀意泛滥的眼神紧盯着我的双眼,“那是他自作自受。”
他闭上眼,随后慢慢地朝我走来,心脏快要冒出嗓子眼的我担心下一秒自己是不是也要魂归西天了。
“放轻松哦。”他在我身侧站定,好像已经完完全全看透了我的胆怯,随后以极近距离的耳语,“我只能说,火鹫里那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叮”身后传来电梯与楼梯间匆忙脚步的声音。
我竟在这个时候最担心的不是自己。
“好啦,忠告结束。”他后退了几步扶住了窗沿。
“我和你的战场不在这里哦,七夜。”然后他从窗户一跃而下消失在我的视线。
“噗哈!”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但是什么也没有想明白,什么也没能想明白,脑袋里是一团乱麻,肺在不断被压榨着,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紧张到都忘记了呼吸。
“喂,七夜!发生什么事了!”随后赶到的同僚看到一位女性倒在地上和我一个人傻傻地站在走廊中间,不由得发出了疑问。
我稳了稳脚步,尽力以沉着的口吻说:“报警,然后送她去医院。”
头重脚轻地走下楼梯后,我更提高了几分警惕心,比起楼上不为大众所知的杀人案,楼下也似乎也起了一定的骚乱。
一群人围在电梯口,似乎有人被困在电梯里。消防队员都赶来了,我一个人走到角落里坐下,思考着刚才的对话,目前来看杀人鬼是不会继续作案了,但是后续他会和我扯上什么关系、和我身边的人扯上什么关系我就不得而知了,本以为那件事之后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但果然还是无法完全回避。更令我在意的是他提到了火鹫里的那群人,毫无疑问我内心也是有相同想法的,尽管我现在是火鹫里的人,但是我着实无法百分百地信任这个组织。
至此,千惠子已经被送去医院,杀人鬼也就此不知去向,还有一具已经不会再说话的尸体。
事情变得麻烦了,在我似乎在抓耳挠腮时,对面人群却传出喜悦的惊呼。
“对不起啊,让大家久等了,出了点小插曲,”一位中年男性一边挥了挥手,一边走向大舞台,“我们马上开始!”。而人群也逐个就位,很快就已经是宾客满座交谈甚欢的繁荣景象了。
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留下我一个人目瞪口呆。
在先生发言完毕后似乎也在寻找女儿的行踪,但他似乎只是认为是她的任性出逃,我也不打算当场和他说明,等这场宴会结束,再慢慢道来吧。
不久警察就赶到了现场,据说死亡的男人是千惠子父亲的秘书,而在他脸颊上被挖开了三个月牙形的大伤口。死因自然是失血过多,不过据我看来他的内脏一定被搅得乱七八糟了。所以说,那家伙完全不是找特定目标下手的,而是完完全全地,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杀人鬼。
之后发生的事我不再过多赘述,总而言之做了很多善后的事,下午我去采购了给千惠子的慰问品,由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我只身提着果篮来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心里想着要是千惠子在睡觉的话就这样回去算了,但是要是在的话我还要思考说什么好。
早知道来之前就练习一遍了。
“请进!”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在门内响起。
“我、我来了。”我径直走向千惠子的床头放下慰问品,“身体还好吗?”
“嗯,多亏了大家,已经好多啦,”她显得有些憔悴、不知是不是身着病服的原因,“不过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还好有惊无险。”她坐在床上低下头。
“不过呢!还是谢谢七夜哥啦。”她一扫脸上的阴霾,对我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哪里哪里,小事情。”我单手叉腰挥了挥手,“话说见过你爸了吗?”
“嗯,”千惠子点点头,“呐,我说七夜哥,”
“假如、假如我现在在想着‘还好那时候被杀死的不是爸爸’,拥有这种想法的我是不是不太好呢……”
“不会。”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们都不是圣人,没有必要背负那种多余的罪恶感。”以平稳的口气,仅仅是将其说出口,“人命与人命之间的价值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是啊,只要是与我自己无关的生命,不论失去多少都无所谓。
“这件事和千惠子没有什么关系啦,”我笑了笑,“不要想太多了。”
“那、那以后七夜哥还会保护我吗?”千惠子突然扯住我制服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啊这,”人生面临的一大危机,这种情况下可不能大胆地耍帅,对女孩子的承诺得更符合实际些。
“我所认可的未来,绝不是单单看着我所珍视的人遭遇危机而无法拯救的情况,”
“所以千惠子,如果你有了麻烦,我绝对会来帮助你的。但是你要答应我平时自己也要保护好自己才是。”我摸了摸她的头。
“唔嗯!最喜欢七夜前辈了!”千惠子忽然一把抱住我的腰,像只撒娇的猫咪似蹭着我。
“唔啊啊!”我还是第一次被同龄女性这么抱着,“等、等快放开……”
好歹我也是健康的男性,不然那边要起反应了。
“千惠子,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中年男性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出。
我瞬间整个人僵住了,而千惠子也慌慌张张地重新坐好。
我们便没有相互再看对方了。
“打扰到你们了?”千惠子父亲试探性地交替看了一下我俩。
“爸爸你真是的……”好像赌气似的,千惠子嘟起嘴,脸颊也变得红彤彤圆滚滚的样子,很是可爱。
“叔叔,不、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不管怎么说,这次是你保护了我的女儿,原来你们之前就认识?”
“啊……之前有一起工……”我的话戛然而止,糟糕,差点就要卖了千惠子了。
“我一眼就能看出,你这小子不太普通吧?”对方的大企业家气势不管在什么时候也能体现得淋漓尽致,而我只是个平凡的19岁的男青年,“我看我家女儿挺中意你的,要不来我家当上门女婿?”
“爸爸!”千惠子的娇嗔突然挤进了我们的对话。
“不、不用了,我怎么配得上大小姐呢。”我干笑了两声,偷偷挪步到门口,“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记得把水果吃了哦,保重身体要紧。下次见!”
“啊嗯,前辈再见!”千惠子挥了挥手,是做告别。
“哈……”真是吓死我了,我完成使命后走出医院,接下来毫无疑问是回到火鹫里。
晚饭过后,在我独自坐在桌前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时,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你好,这里是警察。请开门。”
我透过猫眼看到一男一女正出示警员证站在我房门口。
火鹫里怎么进来了警察?我一头雾水地打开了房门。
“我们是来调查今天早上发生的案件,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身着制服的女警首先开了口,“有拖鞋吗?”
“没有,没关系的。”我带两位警察坐到了一边,就这样在我面前两个不苟言笑的职业警察掏出了簿子和一叠资料。
“首先,我是玖符。”她向我推来了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
眼前的是刺眼醒目的白发少年的照片。
“认识,”我又抬起头,“他是我发小,不过已经有个四五年没见了吧。怎么了?”
“最近的连续杀人案的重大嫌疑犯。”玖符小姐在簿子上记录着什么,她旁边的男人坐的像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真的假的?”我瞪大了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天的事,你是目击者吧?”玖符小姐双手抱胸,不断拿笔杆敲击着自己的袖子,“很明显这是这个嫌疑犯的第十八次作案。”
我想说实际上肯定远远不止这个数目。
“嗯。”
“于是说,你今天有没有看到这个人?”
“没有,”我直视玖符小姐的眼睛,“虽然我大概是第二个赶到现场的人,但是我在案发现场只见到了一位惊慌失措的小姐和那具尸体。”
“你可要对你自己说的话作保证,说谎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说的都是实话,那时候我就已经想着剩下的事情交给警察处理了。”
“行,”玖符看了看她身边的男人,“既然你没有任何情报提供给我们,那我们先走了,如果想起什么也欢迎再联系我们,这是我的名片。”
她从胸前口袋抽出一张白色卡片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后说:“一定的。”
然后我便目送两人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把名片放在桌上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起了那个很久都没动过的相框,赫然温馨的三人——虽然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的师傅流露出慈祥喜悦的微笑,在他双手抚摸下是黑发与白发的稚嫩儿童,而白发少年的位置布满了残留下的黑色马克笔的痕迹。
故事暂且到这里,好巧不巧,这一天刚好是个黑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