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一直跑，不要停。
此刻，诺薇的大脑近乎空白，只是拼了命地驱动自己的双腿，向前跨出一大步，又一大步。
细微的酸胀与痛感从腿部与脚底传来，不重要，都不重要。
因为少女仍能听到，来自背后的，那大地震颤般的，连绵的声响。
“咚——”
而且，那声响正一点都不慢地靠向自己。
“垮！”
几乎就在震颤声响起的下一秒，岩石崩裂、垮塌的轰鸣向着诺薇袭来。
少女终于忍不住回头了。
而随之映入眼帘的光景便令诺薇不由一窒，赶忙偏回了头，更加卖力地跑了起来。
在她的背后，那栋熟悉的公寓楼此刻已被从中“撕开”，砖瓦石块滚落一地，有不少甚至上了天。
而一个甚至略高过那六层公寓的“黑影”，正从建筑被“撕裂”的缺口处探出，并向着狂奔中的诺薇靠近。
事情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这个鬼样。
若不是诺薇在看到那漆黑的巨物之后，果断遵从了内心，当场从房间里跑到了街上，现在恐怕也得和地上的那些尘土瓦砾混在一起了。
估计还会很均匀。
更值得庆幸的是，尽管那“巨怪”的体型比诺薇预估的还要大上一点，但也大概正是因此，它的行进受到了沿途房屋的阻碍。
正如此时，那黑影如不先将整栋公寓挤破，恐怕就没法继续追击少女了。
这无疑为诺薇带来了更多时间。
“咚——”
但显然，也没多久。
仅仅数秒后，山体滑坡一般的动静便消停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巨怪”那震撼山峦的“踏步声”的再次响起。
呼吸加剧，心跳加快，激素分泌增速，糖分水平提高……
仅在思维因巨响中断片刻之后，诺薇的意识开始疯狂运转，无数的命题在“下意识”间被判断，穷极复杂的逻辑勾连运作，反复高速的“输入、输出”循环接连执行。
这一切，为少女带来的是“急中生智”的解决方案，以及——无穷无尽的恐惧感。
“建筑密集，五六层楼高，附近……”
结论：城东、城南。
“城东。”
“下一个路口，左转。”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这些零散的名词会在此刻出现于自己的脑海中，诺薇的身体已经执行了“下意识”的指令。
“嚓——”
伴着摩擦声与一瞬的踉跄，少女几乎在抵达路口的瞬间便拐向了左侧。
“城南，符合要求的，太远。”
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在诺薇心中响起，让少女感觉自己的某些疑问得到了解答。
但还不等诺薇产生更多的疑惑，那种恐怖感便又压了上来，令少女瞬间出现了些许黑视。
“咚！”
瞬间，诺薇方才因转弯稍降下的速度便又提了上去。
“追上来了。走的……直线？！”
“太好了。”
些微喜悦于诺薇心底泛起，她自己暂不明就里。
酸胀、疼痛，在下一瞬间从少女的腿部传来。
“看来是出门又撞到柜子了，现在才注意到啊。”
至于肌肉酸痛，没事……
能跑得到！
尽管那如同实质化的“死亡”般的恐怖仍笼罩着诺薇，一如四周无处不在的灰白雾气。
但，少女的眼里泛起了诡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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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气——发声！
“傻宝！有本事来追你姑奶奶啊！”
“唔呃唔——”
“*东煌传统粗口*”
“轰——咚隆！”
不远处，房屋倒塌的震响传来，诺薇转身便向着一旁的巷子里钻去。
靠近城东区之后，四周的楼房明显密集了起来，且每一栋概都保持在十五至十八米的高度。
不会太低，住得下足够多的人，不太高，修建的费用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适于通勤的住宅区，此刻对于体型相对极小的少女而言，便是天然的屏障。
大概跑出百米的距离，诺薇便不再发力，转过头来，悠悠地倒着走，一边调整呼吸恢复体力，一边关注着落在后面的黑影的动向。
在这附近的楼房之间，常仅留出一两人宽的通道——这片区域连马路都是单车道的。
而对于远处那体型堪比楼宇的黑色怪物而言，这样仅供行人通行的巷陌并不是什么可用的通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即便隔着众多房屋它也仍能牢牢锁定诺薇所在的位置，并不断向少女袭来，但现在，它不得不将沿途的建筑通通夷平。
显然，这对它而言也并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
百米的距离，诺薇目测那巨怪花了一分钟，这才走完一半。
而此时呢？少女早已大步走到了另一个百米开外，甚至无需费力喘气，抬脚的功夫罢了。
“唔呃！！！”
怪异刺耳的声响再次传入耳中。
与此同时，诸多细碎的石子砂砾向着远处溅射而出。
那怪物，是在泄愤还是？
稍微绕了一下，诺薇隔着一条马路观察着黑影的动作。
可能有点危险，但在这里马上就能躲进巷子中，而且刚刚那尊黑影的反应实在令人在意……
“呃——噶！”
第三次了。
少女终于确认这刺耳的低鸣绝非什么自然现象，正是来自眼前的怪影。
它在发出这样的声音的同时，摧毁了一栋挡在它身前的四层联排住宅。
“不是对我的声音做出反应，它自己就会这样叫吗……”
黑影在摧毁那栋联排房屋时，并非像先前撞塌学校旁的公寓那样，视若无物直接通过，它专门停在了那栋四层小楼前片刻。
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座房屋“轰”一下便爆开了，如同遭受了炸弹直击，先前则是被撞得裂开然后倒下。
大块的水泥与砖石飞上了天，再狠狠砸在路面上，有一粒石子擦着诺薇的脸过去了。
少女后退两步，隐入巷子中，向深处小跑了半分钟，才再次停下，脚步，继续思考。
效率更高。
闪电般的思绪划过诺薇的脑海，但还是被捕捉到了。
是的，毫无疑问，那个怪物正在使用一种效率更高的“清障手段”。
智慧，野兽级别的智慧。
是的，诸多的迹象都指明了那尊黑影和某种野兽之间惊人的相似。
继续沿着曲折的小路漫步行进，诺薇检视着自己的思想与情绪，快速地整理情报，做出推断。
啊，又在揪头发了。
回过神来时，诺薇发觉自己左手的手指上缠了一卷头发，头皮发麻。
这不好，少女马上松了手。
不安，诺薇察觉到了不安，这是一个重大发现。
“建筑密集、五六层楼高”的环境并未完全地解决少女的问题，尽管作为第一时间的方案而言它已经相当成功了。
但诺薇仍感到恐惧，并察觉到了恐惧的存在。
为什么？
竞争，进化，有限。
等一下。
突然之间，诺薇想明白了恐惧来源于何处，也在一瞬间，她又感到有刀尖抵在了咽喉上。
诺薇停了下来，回头，找到大概又一个百米距离的两个参照物。
“轰隆——咚——轰——”
还是……80多次心跳吗？
但这次走完了全程。
那个黑影，会加速，而且，附近，这样的地形，有限。
在楼宇的遮蔽之下，诺薇躲开了诸多从空中掉落的石子，但左手又开始无意识地揉搓垂在胸前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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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不易，才取得了片刻的悠闲，消失了。
诺薇此刻很想咒骂点什么，但现在她没那个功夫找对象，所以暂时搁置。
在察觉自己的窘境之后，诺薇不在随意引着那黑影直来直去，而是开始在这片区域反复穿行，绕圈。
大概，像放羊一样？
没什么由头，诺薇就是有了这样荒谬的想法。
从最西边跑到最东边，然后向北一小段，又跑回最西边。
如此反复。
幻想界中宛如亘古的灰白雾气无法指示时间，但依据那怪影身后大片的废墟，诺薇猜测，自己绝对得这么跑了近一个小时。
三条街？还是五条街？那连片的瓦砾堆叠在一起，被灰白色吞没，根本看不出“建筑”的踪影。
灰白的城市，巨大的黑影，灰白的荒漠。
那些倒塌的房屋，在现实里会怎么样？
很好奇。
如果没事的话，人呢？
看了看自己与周遭一片纯色分隔明显，色彩鲜明的皮肤，那之下的血管与骨骼，诺薇决定暂时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