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恶魔的序曲（上）
九王院君，和弗洛斯特，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脑袋里刚才的景象挥之不去，就好像烙印在我身上的诅咒一样。
“九王院君……王八蛋……”我一个人躲在天台上的背阴处，胡乱踢着栏杆。
唉？眼睛怎么有点湿？
“……真是的……”我小声嘀咕着，不满自己的软弱。
自己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啊！
那种时候，明明就应该上去和那女人理论，本来就应该是她的不对。
可是这种时候为什么我要跑开呢？说到底我自己并没有错啊！
越这么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还有，九王院君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啊？
九王院看上的女人，竟然是如此沉不住气的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真是叫我大失所望啊。
弗洛斯特说的话依然缭绕在我的脑海。
真是的，明明都跟我……
虽然记不清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河滨公园那种地方……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脸上一阵潮红，心跳加速。
昨夜的景象，就仿佛雾里看花一般模糊不清。但越是这样却越是勾引着我无尽的遐想。
可是刚才，就在刚才，他却跟那女人那么亲密无间地拥吻着。
真是的……
绝对……
绝对不可饶恕！
“九王院你这个王八蛋不要脸去死吧！”
不断起伏的胸口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的怒气，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学校后院放声喊道。
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仿佛所有人都死光了。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我的嘴角竟然浮现了一丝微笑。
我的理智惊讶于自己内心的残忍。
我的本能却又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内心的欲望。
死吧！
好像山谷里的回音一般。
身后似乎响起了方才诅咒的回响。
轻轻的，犹如云雾一般飘渺。
但又如云雾一般真实。
“谁？”
空旷的屋顶怎么会有回音？
我猛地一转身，身体不自觉地打颤。
没有人。
死吧！
声音再次在我身后响起。
再次转身，面对着的却依然是空荡的校园。
空无一人。
“谁……谁？到……到底是……是谁？快……快出来！”
我的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有如划破了的唱片。
半响，没有回音。
得到的回答只有偶然路过的清风，激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有人，除了我以为没有人。
『叮咚叮咚』
熟悉的上课铃声悠然飘过，但那声响却又是激得我浑身一颤。
就好像受惊的小鸟一般，神经早已绷紧，无论何种动静都可以激起内心的波澜。
回去上课吧。
一瞬间，心里真的有那么一丝想要去上课的冲动。
但是……
九王院君，还有弗洛斯特。
好不容易因为惊吓而暂时忘记的景象再次浮上心头。
还是回去上课的好吧，理智告诉我。
一直是学校的好学生，父母的好女儿。虽然谈不上名列前茅，也绝没有老哥的聪明天赋，但也一直以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连作业都没忘记过，更别说翘课了。
但是现在，我如何回得去那个教室？
“真是的……”我额头顶着冰冷的栏杆，不断敲打着金属的拳头隐隐作痛。
“真是的……明明是他们的不对，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在这里……”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明明自己才是无辜的。
为什么我要一个人在这里承受这一切，而他们两个却可以在那里继续肆无忌惮？
“明明是别人的过错，却为何要您一个人承担痛苦？”身后，一阵细腻的男声。
就是啊！为什么……
等等！
“谁？”
我仿佛已经神经质了一般，猛地转过身去，不在乎被打乱的满头青丝，扭曲的脸渗透着恐惧和愤怒。
只见身前离我三步远的距离笔直地站着一个英俊的红发少年。
“你……你是谁？”
颤抖的声音犹如紧绷的琴弦，被恐惧拨弄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睁大的双眼充满敌意地盯着眼前的少年，身体又不住后退。腰早已顶到了身后的栏杆，现在整个上半身都向后倾斜在十多米的空中。
少年很有绅士风度的深深一鞠躬。
“一个忠心的仆人。”
语毕，他起身，满脸温柔的微笑。
仿佛被施了什么奇怪的魔法，心中的不安一瞬间被一扫而空。
少年的微笑好像为我的身体注入了一股暖流，融化了我冰封的肢体。
一瞬间，突然软下来的身体仿佛要随着引力而摔落。
但眼前红光一闪。
下一个瞬间，少年左手已经轻轻搂住我的腰。虽然看起来毫不费力，但却结结实实地托住了我后倾的身体。
那一瞬间，我们两人的身体近在咫尺。我甚至感觉得到他呼吸的温度。
就好像一段舞蹈结束时，男方温柔地搂抱着女方。
与异性如此亲近，我脸上渐渐发烧。
虽然对于这个陌生奇怪的少年谈不上有任何感情，但身体本能地开始变热，心头也不住加快。
“谢……谢谢……”
过了一小会，我后知后觉地道谢。
轻轻侧过头去，害羞地不敢与他的目光对上。
真是的，怎么回事啊。
内心不断挣扎着，却止不住胸腔中的『扑通扑通』。
“小姐。”
他轻声呼唤着，似乎还不打算放手。
“嗯？”
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任由自己轻轻发出声音。
紧张，还是激动，我已经分不清了，只好大口喘气，呼吸着四周充斥着暧昧的空气。
我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目光游移着，一不小心和他四目相对。
他那赤色的瞳孔，就好像带着魔法一般，死死地抓住我的眼神不放。
“那个……”
我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年轻轻地将手指抵在我的微微张开的嘴唇上，然后又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好像缓缓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样。
也罢，这种时候，跟着本能走就好了吧？
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没多少的距离渐渐缩短。
呵呵，这种时候，如果九王院君看见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笑了。
嘴唇上传来了他温热的触感。
紧接着，潮湿感逐渐侵犯。
而我满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九王院君的模样。
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他和弗洛斯特接吻的样子。
只是，心中少了些愤怒，留下的只是些酸楚。
晶莹的水滴渐渐溢出我紧闭着的眼睛，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九王院眼看着跑向走廊深处的葵，刚踏步向前想要追赶，手臂却被弗洛斯特牢牢地抓住了。
白发少女摇了摇头。
“是时候拉开距离了。”她淡淡地说。
『叮咚叮咚』
随着上课的铃声，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数学老师则悠哉悠哉地慢步走进教室。
老师胖胖的手指头翻开点名册，然后又笨手笨脚地分开黏在一起的两页纸。
“结城她到底跑到那里去了？”九王院瞥向窗口边空无一人的座位，脸上升起一阵担忧。
他又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弗洛斯特；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讲台。
“九王院安人。”老师心不在焉地念叨九王院的名字。
“在。”条件反射式地回答过之后，九王院缓缓回过身去。
～～～
“嗯……”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光芒也随之回归我黑暗的视野。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我下意识地伸了一个懒腰，好像刚刚做了个美梦似的。
唉？做什么梦来着？
唉，又记不起来了……
罢了罢了。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完全陌生的景色。
唉？
“这是哪儿？”
孤身一人，明知我的疑问不可能有人应答，我轻声道。
阴暗，这是我对周围环境的第一反应。
厚厚的乌云笼罩着天空，失去了阳光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
不管是远方光秃秃的山头，还是脚下贫瘠的土地。
四周一览无余，毫无遮掩。
出了身前不远处的一棵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枯树。
它也曾有过枝繁叶茂的年华吧？我想。
突然间，手指尖碰到了什么湿乎乎的东西。
我一下子条件反射地把手收了回来，同时目光也转向刚刚放手的地方。
一团黑泥似的东西在那里缓缓蠕动。
好恶心。
什么东西啊？
我心想还是里远一点好。
于是站了起来。
『哗啦啦』
我下意识地向身下看去。
一只只剩下白花花的骨头的手臂从地底下破土而出，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又拉坐下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挣扎着想要摆脱掌控。
但是无济于事。
接着，一个更为庞大的实体从土里钻了出来。
一整幅骷髅。
廖无生机的肢体死死抓着我不放。
空荡荡的眼孔仿佛盯着我的灵魂。
我坐在那里，除了发抖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骷髅会动？
虽然理性一直告诉我世上不存在任何妖魔鬼怪。
什么校园怪谈也从来没吓到过我。
但是亲眼所见，活生生的骷髅——活生生，吗？
手腕被抓住的地方，除了痛感，还有一阵阵冰凉。
到底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身下的土地不断晃动。
地震吗？
生长于地震多发的岛国，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但不是。
过来一小会，我才反应过来。
环顾四周，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骷髅，木乃伊，五脏六腑拖在地上的僵尸，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各种怪物——犹如从地狱觉醒的恶魔军团一般纷纷从地里爬了出来。
“人类……”
“人类……”
“人类……”
它们的声音单调，嘶哑，又充斥着恐怖。
一群怪异无比的家伙将我团团包围。
“人类……”
“人类……”
“人类……”
它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知道。
但肯定没什么好事。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这简直是……太诡异了。
我双腿颤抖着，身体不自觉地想要后退。
却又无处可逃。
这时，隔着袜子，脚上传来一阵冰凉。
我低头看去，只见刚才那摊烂泥似的东西现在正一点点顺着我的腿爬上我的身体。
“不要！”
我发出了女孩子特有的尖叫。
我试着想把它踢开，但双腿的动作却遇到了莫名的阻力。
连反抗也不行吗？
包围圈一点点缩小。
烂泥似的东西也不断前进着。
我却无能为力。
自从出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悲哀。
但也无济于事。
冰凉感渐渐蔓延到了我的大腿根部。
“不要……”
我声音颤抖着，小声说道。
虽然明知道没有人——没有东西——会理会。
“不要……”
我渐渐哭了出来。
蠕动物的重量一点点转移到了我的小腹，胸口。
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四周的怪物也开始聚拢起来。
头顶那本来就不怎么明亮的天空渐渐缩小成一个圆圈。
最后连着圆圈都不见了。
谁来……救救我……
我默念着最后的祈祷。
虽然从来不相信什么神灵的存在。
但却依然可以真心祷告。
难道这就是作为人类的渺小？
渐渐的，包围着我的黑暗间渗出了些许光明。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直到光明将黑暗撕裂，吞噬。
身体重新获得了自由。
我用手遮着眼睛。
抬头。
一片雪白。
是天使……吗？
～～～
刚刚那是……梦？
我的意识渐渐恢复。
背后软软的，就好像躺在厚厚的天鹅绒上一般。
舒适的感觉就好像束缚的铁链一般，阻止我从睡梦中离去。
费了好大的劲，努力将困意正浓的大脑从睡梦的深渊中拉出来。
刚刚那个梦，好奇怪啊。
就好像亲身经历一样。即使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手腕好似刚刚摆脱绳索的束缚般酸麻。
双手拄在身后，撑起上半身坐起来。
手就好像随时都会被吞噬一样，在那柔软的床垫上。
全身上下的神经里充斥着疲惫。
我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我坐在一张巨大的床上，四根银色的铁柱支撑起头顶上的棚子。
纱帘如晨雾般垂挂在床铺四周。
帘子的另一边是一个整齐简洁的卧室。
衣柜，梳妆台，茶几，应有尽有。
只是，没有一扇窗。
不单单是窗子被窗帘挡住了而已，而是根本就连窗户都没有。
室内唯一的光源便是梳妆台上的一个烛台，火光映在床柱的银色上，闪闪生辉。
我到底怎么到这里来的？真是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之前最后的记忆……
好象是在教室外的走廊里。
呆呆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九王院君和弗洛斯特相拥热吻。
我不由得双拳攥紧。
『咚咚咚』
昏暗中，突如其来一阵短暂急促的声音，让我不禁一哆嗦。
我看向右侧的木门。
『咚咚咚』
“谁？”我紧张地问道。
没有回音。
门只是自己打开了，缺乏润滑的铰链处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拉长的声音，就好像风开玩笑似的推开夜色中空无一人的小屋。
“失礼了。”带着磁性的男性声音。
声音的主人从门后缓步走出。那是一个英俊的红发少年。
“欢迎来到九王院家，小姐。”
下集预告：
唉？什么？结婚？
那个……这个……
真是的，为什么没有人理解我啊！
次回，恶魔的序曲（下）。今夜格外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