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娜来到了校舍下面的碰面地点。她迟到了五分钟,但是很明显碰头人迟到的时间更多,她还没看到他。
只要去战斗就好了。克里斯蒂娜是这么想的。
今天是皇历2010年1月9日。皇历1949年,中华帝国被大不列颠帝国野蛮入侵,最终沦为大不列颠的第十二个殖民地。不列颠帝国就连国名也被留给中华帝国的人民,只留给中华帝国一个耻辱的称呼:12区。狂妄的不列颠人为了庆祝他们带给中华帝国的不幸,正在筹备修建一所化学工厂,在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的这座城市里。
圣阿拉伊修斯学院是不列颠帝国殖民的象征。它表面是一所学校,实则是不列颠帝国安插在这座城市——新托莱多市的特务机构。学校里百分之九十的学生是不列颠租界区的不列颠公民,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得到了特权的12区公民——过去的中华联邦公民。
克里斯蒂娜没有忘记过自己是中华人的事实。她在殖民者学校里的名字是克里斯蒂娜·雪尔(Christina Sheryl)。12区人要想得到不列颠的特权,必须对不列颠俯首,并且把自己的子女过继到不列颠人的家里当养子。克里斯蒂娜·雪尔这个名字就是她的养父母,如今已搬回不列颠本土的雪尔夫妇取的。雪尔夫妇不是坏人,把克里斯蒂娜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克里斯蒂娜虽然感激他们的养育之恩,但是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真名——张萧何。
克里斯蒂娜不认识自己的亲身父母,一出生便被送到了雪尔夫妇家。八岁时,一次偶然照镜子的时候,新闻里正在播报12区人“群体活动”——其实就是叛乱的现场。克里斯蒂娜定睛一看,自己的相貌不像那些镇压暴乱的警察和指挥官,反而更像暴民。雪尔夫妇教克里斯蒂娜学习了中文与英文。利用语言上的便利,克里斯蒂娜从初中开始便结识了很多12区朋友,知晓了不列颠帝国与中华帝国之间殖民与被殖民的关系。
只要去战斗就可以了。把不列颠人欠中华帝国的通通抢回来,以一个女将军的身姿横扫敌人的军队。
校舍里走出来五个人,就是希腊语社那五个。其中四个正眼也不看克里斯蒂娜就朝校门走去。但是,那个红头发的家伙看着克里斯蒂娜在挥手,那个微笑的表情好像在说“很高兴又见面了”。可恶的是他手里正牵着一个不列颠**的手。
厚颜无耻的种马男人,呸!
“请问你知道长安市在哪里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克里斯蒂娜不能不注意。这是暗号问题。她赶紧把注意力从不列颠人那里转回来:“先去北平然后转到广州。”
“太好了,你就是张女士吧。”
走过来的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看样子是12区人的特权阶级。为了掩人耳目,他特地戴上了厚厚的墨镜,咋看之下像个保镖。
“李先生已经把你需要的东西送到工厂去了,你在地下与他汇合吧。注意不要带通讯器,在那里李先生会告诉你进攻路线。”
“我明白了。”克里斯蒂娜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她心潮澎湃。
从小学习中华武功,精通拳、剑、枪三法,武艺丝毫不输不列颠帝国骑士。克里斯蒂娜还有一个优势她自己也没发现,那就是她还只是个少女。不列颠的正规军,哪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步兵,绝对不会把一个12区少女放在眼里。在不列颠军眼中,12区人就是子弹的活靶罢了。而克里斯蒂娜的武艺,已经达到了超越热兵器的程度。一般的机枪射出去的子弹,她挥挥剑就能完全挡下来。
今天,克里斯蒂娜面临着自己的第一次真正的战斗。据克里斯蒂娜所知,李先生在新托莱多市领导反抗斗争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他的父亲曾经是中华帝国的战将,死在不列颠帝国入侵中华帝国的战争中。李先生接过了父亲的枪,一直领导12区人民战斗。克里斯蒂娜不知道李先生可不可信,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可靠。她只知道一点:她必须战斗,而且李先生是目前唯一一个愿意收纳她这个少女的反抗军领袖。
墨镜男与克里斯蒂娜说完话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克里斯蒂娜离开校园上了公车,迷迷糊糊沿着嘉陵江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郊区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公园。森林在一座不高的小山上。在新托莱多市这个山城里,这样的小山随处都是。除了江边,很少能找到一段平直的路。
克里斯蒂娜很喜欢郊外的感觉,空气清新,让人神清气爽。
刚下车就看到了新建的安德里亚厂的烟囱。厂区在山的背面,从正面只能看到房屋的一角和一高一矮两座烟囱从高过树林。克里斯蒂娜很仇视这座工厂,不但是她,住在新托莱多的12区居民与不列颠居民也讨厌这座工厂。本来是作为运输的两条江的水,被作为了氢能的来源,给安德里亚厂抽去不少,导致整个长江中下游水位下降。但是不列颠官方还是不顾反对,硬是修好了这座厂。
克里斯蒂娜从容地走上了森林公园,她娴熟地找到一处洼地,那里等着她的是下水道的入口。几天之前已经确认过了。克里斯蒂娜找来一根铁棍,毫不费力地把两百斤重的铁井盖撬了起来,纵身跳了下去。清新的空气立刻被腐烂的臭味代替。
把下水道作为通道已经是习以为常了。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在迷宫般的下水道里找起路来。过了几分钟,鼻子习惯了下水道的臭味,已经闻不到臭了。下水道的路虽然复杂,克里斯蒂娜还是有条不紊地朝西边走了两百来米。鞋子踩了一鞋底污垢,越是往前走越是费力。到后来,克里斯蒂娜走路必须特别小心,不然就会出现脚抬起来而鞋被黏在地上的状况。
电筒的光是唯一的光源,下水道只有在需要维修时才会打开内置的光源。走不了几步能听见下水道冲水下来的声音,都是森林公园里的卫生间干的好事。
相对于一座森林公园来说,这个下水道的规模太大了。看来一开始就是为了工厂而建。
朝西北方向折转了不到一百米,克里斯蒂娜来到一扇生了锈的铁门前面。这就是克里斯蒂娜下午在学院里遇到的那个墨镜男所说的碰头点。
正要敲门,克里斯蒂娜又犹豫了。她有些紧张,还没做好心里准备。
李先生真的在这后面吗?
真的要走上真实的战场吗?
我应付得了吗?
够了,萧何,你是个战士。已经把生命抛到了脑后,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也要作为中华人的一员而死。在那之前,干掉几个个不列颠人来陪葬吧!
克里斯蒂娜伸手过去敲门,但是还没碰到门,门哗啦一声开了。
门后面站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只有前来拜访的这个十六岁少女那么高,他脸上有至少十条疤痕。最大的一条从他的左眼左上方一直贯穿到鼻梁骨,让人惊叹他的左眼竟然还是完好无损。
“请问李先生在这里吗?”
“我就是。”中年人像个父亲一样慈祥地微笑起来,“进来吧,张女士。”
受到邀请,克里斯蒂娜走了进去。走过一段不长的通道,两人来到一间超大的房间里,至少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房间里满满坐了将近三百人,全是中华人,他们一个个荷枪实弹,头上包着白头巾,好像二战时期的中国游击兵。他们没有军装,没有先进的设备,但是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放射出来强烈的杀意和勇气。
“他们全部加起来,还不如你一个。”李先生指着志愿兵们身后。
“哪里啊,您过奖了。”嘴里说着,克里斯蒂娜还是朝李先生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那里有一团黑的东西,像是一个两层楼高的什么东西被盖在麻布口袋里面。
李先生暂时把克里斯蒂娜放在一边,走上前一步,对房间里的众人说道:“中华勇士们,请听我老李一言。”
声音洪亮有力,人们全部投来目光,竖起耳朵认真听讲。
“过去的五十年,我们在奋斗。今天,我们在奋斗。未来——哪怕还有五十年,我们也要奋斗!为了中华巨龙,为了中华人的名字!过去的年代里我们被敌人完全压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武器装备,而是我们有了武器装备却没人驾驶。”
这时,两顶探照灯突然亮起刺眼的光,连背对它们的战士们都不由得用手去遮眼睛。灯光下,一只装在墙上的机械手臂伸向那个麻布口袋裹着的东西,拧着麻布袋的一个角,把它掀了起来。
银色的钢甲,笨重的手臂和腿,像是人而又没人那么匀称,上半身明显比下半身宽好几倍——洛洛克017型——没错,这个时代最先进的量产Nightmare Frame。脚步搭载了Landspinner,终于告别了一步一跨的机械运动方式,机动性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那就是……”克里斯蒂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李先生转过来严肃地说,“那就是为你准备的洛洛克017型,小姑娘。根据你的提醒对驾驶舱做了调整,保证达到最舒适的状态。装备了每分钟3000发的米林机枪,还有对付同等级机体的飞爪。”中年人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作为加入我们‘国民独立会’(The National Independency)的礼物,小张女士,请你务必接受,并且用它带领我们走向最终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