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托莱多市被江分成两部分,北方是不列颠人入侵后修建的租界,现代、繁华、高楼林立。
南方,现在被称为南沙区的区域,曾经也是现代化的大都市,被不列颠人破坏以前。高楼坍塌,河水污染,垃圾遍地基本上就是南沙区的现状。不要说先进的医疗设备,南沙区的卫生条件差到了连像样的厕所都没有一个的地步。这就是被殖民者——中华人的生存环境。如果不是不列颠需要这份廉价劳动力,中华人早都被屠杀殆尽了。
曾经的首都洛阳城在中华国沦陷后失去了都城的作用。温尼迪公爵看好新托莱多市——也即曾经的重庆市的地理位置,将其设为12区新首都。不列颠人设立的中华国首都对于中华人来说无无疑是个奇耻大辱。除了极少投奔不列颠的中华人,剩下的中华人内心里都不承认新托莱多的首都地位。
放弃中华人的身份投奔不列颠,干着牛马一样的活路的那部分人,被称为名誉不列颠人。不仅是在12区,在所有的不列颠帝国殖民地,都流行着“名誉不列颠人”的制度。名誉不列颠人是劳动力,没有权力,不能抱怨,可以像奴隶一样随时被驱赶。有的贵族家庭——比如德里克家,就喜欢把中华人买进家里,又赶出去,以此为乐。为什么不呢?买进一个中华人女仆的价格还比不上一只吉娃娃犬的价格。
“中华人还比不上不列颠的宠物狗。”南沙区的移动破旧建筑里,一个留着黑长发的十六岁少年说道。他的名字是黎星刻,李先生的养子。
李先生最早遇到星刻的时候,星刻只有五岁。没有父母兄弟,没有朋友。年龄虽小,却总是把年龄比他大的男孩子打倒。
那是十一年前的一个下午,天空下着大雨。洛阳城的小巷里,小星刻被一群十来岁的男孩围住了。
雨下得很大,巷子稀里哗啦全是水的声音。石头地板变成了河床,地上的积水满过了星刻的脚踝。情况越来越不利。星刻人小,脚也短,在脚踝深的水里根本跑不起来。雨水浸湿了衣服裤子,压在星刻弱小的身体上面比盔甲还沉重。即使这样他还是能打倒一两个包围他的少年。只不过……这次他面对的是八个人。
“干掉他!”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孩吼道。
“杀掉他!”另一个骨瘦如柴的家伙喊道。
被包围之前,星刻已经和这几个男孩过过招了。他的嘴角在流血,咸味顺着舌尖眼神到喉咙里,干涩难受。包围他的几个男孩脸上都有伤疤,那是星刻刻在他们脸上的永久的回忆。
他们真的会杀掉他——星刻可以感受到男孩们眼里愤怒的火花。这个五岁的小男孩让他们窝火很长时间了。
星刻回头看了看,不行,前后的路都被堵死了。从小被父母遗弃,靠自己的本领生存,星刻虽然只有五岁,生存能力丝毫不比一个成年人差。打不过八个人的,他告诫自己。身后的两个家伙中间的缝隙比较大,冲出去逃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星刻突然拔腿就跑,一头撞到身后男孩的肚子上,把那男孩顶得够呛。旁边的男孩伸手抓星刻脖子,被他躲了过去。机会来了,可以脱身。星刻刚刚看到一线希望,头顶便传来像无数针刺般的疼痛,他被整个拧了起来,双脚离地。那男孩被抓住他的脖子——他抓住了他的头发。
后面的男孩一哄而上,一顿拳打脚踢。
小星刻只听见男孩们的吆喝,拳头和鞋尖一倾而下比雨点还密集。他双手捂住脑袋,肋骨被踢断了两根。伤痛难忍,他换一只手护住胸腔,立刻被一拳打断了鼻梁骨。一股咸味充斥鼻腔。
小星刻倒在地上,血水顺着皮肤流到地上,混进雨水。
“够了!住手!”小巷里冲进来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两只大手向下一抓,拧起来两个男孩子。
“不关你事!”被拧起来的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肥头大耳的男孩,“放开我,放开我!”男孩手舞足蹈,在半空中扭得像条活鱼。
另一个男孩比较识相。他不小心瞥见男人腰间的手枪,顿时被吓得手脚发软。“跑!他有枪!跑!”
没被抓住的六个男孩一哄而散,跑到小巷深处。男人松开手里的孩子,两个男孩随即也消失在深巷里。留下来一串脚踩在水里的清脆啼嗒声。
“你没事吧?”男人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蹲在小星刻身边,“你喜欢打架吗?小家伙。”
星刻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边眼袋肿得像个小笼包,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正张口说话,才发现下巴松了。不知道刚刚被哪个男孩打脱臼了。
“我喜欢刚烈的孩子。”男人脱了外套裹住星刻,“你和这些顽皮小子打架一点意义也没有,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打架受人尊敬的地方。”
就这样,星刻被李先生带回到家里。星刻是孤儿,没有姓。李先生根据自己姓的谐音为星刻取姓为“黎”。星刻既是李先生的养子,也是李先生的随从。他负责李先生的饮食起居,同时接受李先生教授的一切格斗技巧。正因如此,星刻十五岁便通过了中华国武状元考试,昔日的街头打架男孩,当上了紫禁城近卫。
步步高升的星刻,同情重病中的囚犯,喂其服药。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紫禁城的宦官嫉妒星刻过人本领,以此为借口将星刻逐出紫禁城。从此星刻便醒悟,中华帝国的未来既不是不列颠,也不是臣服于不列颠的宦官,而是中华人自己。
从进紫禁城到被打回民间,不过过了一年。星刻把这一年的经历作为对宦官的仇恨的动力,同时也为了履行与天子的承诺——带天子到紫禁城外,他回到了国民独立会。
星刻相信李先生领导的国民独立会将是中华国的未来。遗憾的是,李先生在突袭圣安德里亚工厂的任务中牺牲。这正是星刻所担心的:李先生太过身先士卒。
一行两百战士,活着回来的只有张萧何一个。尽管她带回来了氢能反应堆,牺牲的将士还是牺牲了。
“上周,我们失去了两百兄弟姐妹,但是,我们还有两千!”星刻义愤填膺,“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有两万、两百万。李司令死了,但是李司令的意志还在,国民独立会还在!为了中华大地,我们誓与不列颠斗争到底!”他没敢说也与宦官斗争。那只是他自己的想法。眼下国民独立会的战士中间,大部分还在认可宦官的存在。
这是李先生阵亡后星刻第一次发表公开演讲。其实只是形式主义,目的是确保国民独立会不在李先生牺牲之后分裂。
“星刻,我还是认为你应该考虑接替司令的位置。”星刻刚回到住处,周香凛就说。
周香凛在国民独立会的工作主要是技术方面。她的大闹就像一台超级电脑,过目不忘。李先生把她留在身边当半个秘书。平时香凛与李先生和星刻走得比较近。
星刻仰靠在沙发上,剑不离手。“我只是个武将。武将只能冲锋陷阵,司令应该是文武双全的全才。遗憾啊,义父致死没有留下继承人。”
“我认为你就是继承人,星刻。”香凛认真起来,“李先生把你看做孩子和侍从,只有你最清楚的李先生的办事方式。李先生教授你武艺……”
“……但没有教授我战术。”星刻接过香凛的话头。“近期不会有什么战斗,司令的候选人还是从将军一级来挑选比较合适。曹天队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认为他更适合领导独立会。”
“曹队长确实勇猛过人、智慧卓群。可是他只适合外事,从不过问内务。我不是在责备谁,但是你也知道,李先生留下的烂摊子太大了。”
“内务香凛你也能胜任。”星刻不爱听评判李先生的话,“外事问曹天,内事问香凛。你来辅佐曹将军,国民独立会复活也就是时间问题。我和那个小丫头……只是纯粹的武将。”
“恕我直言。”香凛向来对克里斯蒂娜印象不好,原因无非是因为克里斯蒂娜是不列颠人的养女。“我还是不同意让不列颠人的养女当国民独立会的王牌。万一对方倒戈……”
“张萧何不会。”星刻说得很平静,“对她来说被不列颠人养大是个耻辱的经历,反倒刺激了她反抗不列颠的想法。这次突袭就她一个人活下来,带回来反应堆,应该是对她能力的肯定。”
“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反而值得怀疑。”香凛坚持己见,“有消息称张萧何最近和一个不列颠人来往频繁,是一个叫文森特的少年,跟张萧何一样在圣阿拉伊修斯学园就读。据说工厂事件当天文森特也出现在圣安德里亚工厂附近。”
星刻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重要情报。确有其事的话,张萧何很值得被注意。“派人监视没有。”
“有,不过是从昨天开始的。目前为止一切正常,但不敢保证以后。”
“到下次行动之前为止。”
“可是……”
“没有可是。”星刻又一次打断香凛,“香凛,你是不列颠人的话,工厂遭到中华人袭击以后你会采取什么行动?”
“当然是公布真相……”香凛说得一本正经,接着却感觉有点无奈,“……把过错全部推到中华人头上……借此进一步压榨中华人……”
星刻满意地点点头。
“啊,对了!”香凛恍然大悟,“很奇怪,不列颠人似乎在掩盖真相。”
“李先生一定知道什么才亲自参与行动。”星刻说,“不然也不会动用唯一一架MF。香凛,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调查李先生所知的真相,不是怀疑一个小丫头。”
“什么嘛,嘴上说你不适合做司令,这样的判断力我看很适合。”
“我天生只擅长辅佐别人。”星刻淡淡地说。
没错。香凛不知道是该同情星刻还是该敬佩他。星刻不擅长伪装,所有的感受都挂在脸上。因此他从来不笑,或者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能让星刻笑的事情。够了,选出一个新的司令才是燃眉之急。逗星刻笑笑的事留到以后再说。
香凛拨通了电话:“喂,曹天队长吗?我是技术部的周香凛,请问你什么时候方便说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