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黄沙滚滚。荒无人烟的沙漠,一眼望去,除了沙子还是沙子。连半个动植物的影儿都未瞅见。
少年在这红色海洋间孤独地行走。
谁也不知道少年究竟走了多长的时间,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唯一知道的是他日以夜继不知疲倦地行走,脸上至始至终挂有微笑。
忽然间大风一起,少年的身姿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便要被风卷走般。然而少年顽强地留在了原地,双脚深深插入沙土之中,不过就是一身灰头土脸罢了。
“这可有点糟糕。”少年仍然笑眯眯,缓慢地从沙土中抽出身来。
不远处传来铃声清脆的响声,一辆骆驼车倏然在大沙漠中现身,慢慢悠悠地朝少年的方向驶来。
“呦,小哥,你是一个人吗?”骆驼车稳稳当当在少年的面前停下,车上一个留有短胡茬的男子问道。
“是的。”少年回应。
“不嫌弃的话,我捎你一程吧。”男子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谢谢。”少年也不磨叽,爽快地爬上车。能有人愿意免费带他一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沙漠间又回荡起悠扬的铃声,明明是一段简单的旋律却令人十分安心。
“小哥,你要喝口水吗?”男子发现少年似乎什么行李都没有带,于是递过一个水壶。
“谢谢。”少年接过水壶,说道,“请问你知道魔王在哪里吗?”
“魔王?”男子对这个词语很是陌生,沉思片刻之后摇摇头,“你找这个干什么?”
少年低头,拇指摩挲着水壶,语气略微凄凉,道:“为了实现自己的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哈哈哈,小哥你可真有意思。”男子捧腹大笑,说,“即使是找到那种东西也不一定见得能如愿以偿。”
“我当然明白。但是就是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少年目光无神。失望这种心情他已经体会过无数遍了,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只要还有一丝希望。
“嘛,这我倒是能明白。”男子拿出一个装满烟草的烟斗点燃,含在口中,说,“后悔也无济于事,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少年不言不语。一阵沙风吹得铃铛剧烈摇晃,他的内心也许正如这铃铛般忐忑不安。
男子吐出一口白烟,余光一督旁边的少年,问道:“小哥,你是冒险者吗?”
“不,充其量只算一阶普通的旅人吧?”
“嘿,旅人啊……我以为像你这个年龄的小子都会选择去当冒险者。”
少年尴尬地挠头,苦笑道:“我没有这个能力去当什么冒险者。太过高估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以前就犯过这种错。”一生难忘的景象,黑色的山洞,硕大的三眼蜘蛛,被咬碎的人体。懦弱无能的他逃走了,以那些人的生命为代价,保全自己。
“你也是够辛苦的。”男子缓缓地吸入一口烟,“既然是旅人,想必去过不少的地方,见过不少稀奇的事情。”
“嗯。”少年点头。他一直都在旅行,一直都在寻找回家的方法。
“嘛,路还长,可以跟我讲上那么一两个故事吗?就当作是打发时间。”
“故事……”少年抬头仰望天空,那天的天空也是这么澄澈湛蓝,“我见过最奇妙的事情应该是关于勇者的了……”
勇者出生的世界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他们的世界没有魔法、魔兽之类的奇异之物,不如说在那个世界的人眼里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一个幻想。那个世界没有战乱,天灾稀少,高端的科技使人们从繁重的苦役中解放出来。
按理说勇者应该非常地幸福,然他内心却苦闷无比。
勇者的母亲最讨厌哭泣了,每当她听到或者看到哭泣的声音、表情之后都会勃然大怒。母亲暴怒的训斥、家具敲打时的巨响、凝重沉闷的空气,皆为勇者害怕的东西。所以他只得顶着一张笑颜,不论什么时候。
勇者的祖母希望他变成一个受她操控的傀儡,父亲基本上对他漠不关心。勇者没有任何一个朋友,全班排斥、讥笑他。奉行成绩至上主义的老师一直把他视为眼中钉,处处刁难他。
勇者抑郁了。
他决定登上那个白色台阶,散发淡淡光芒的台阶如同一束光划开无穷无尽的黑暗。勇者抵达台阶尽头之时,发现叽叽喳喳不停的嘴巴和尽是轻蔑之色的眼睛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勇者欣喜若狂,以为这该死的一切永远结束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一个更加残酷的异世界在等着他。
在这个异世界里他是勇者,他天真地以为与前世接触过的游戏、漫画里的勇者一样,拥有超凡的能力。事实上在数据框没能弹出的瞬间,他就应该察觉到一个事实。他只不过是披着勇者外皮的普通人。
勇者为了填饱肚子去冒险者协会赚委托金,他很幸运,第一个委托是和一支冒险者小队完成。他们的委托是消灭三眼蜘蛛,实际上在漆黑的山洞里,面对硕大的三眼蜘蛛的时候,他害怕得动弹不得。于是他眼睁睁地目睹一个个同伴被蜘蛛撕咬,在蜘蛛进食的空余,他不顾一切逃离山洞。
最可笑的是,比起对同伴的愧疚,勇者更多的是存活下来的庆幸。
勇者自知自己没有资格成为勇者, 他把自己的勇者专属武器阿历克斯之剑卖掉换钱,此后在各个城市颠肺流离。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事情的他终于理解自己的家人了。母亲的温柔,祖母的关心,父亲的笨拙。
勇者对于自己做出那种轻率的行为后悔不已,他迫不及待想回到原来的世界,想对他的家人道歉。
最后他踏上了寻找回家方法的旅程。
话尽,少年呆呆地望着天空,脸上布满阴霾。
“这个勇者最后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吗?”男子问道,手头的烟草差不多也快烧完了。
少年摇头,悲哀地说道:“如果能找到就好了。”
“嘛,既然是从别的世界过来的,总有办法回去。”男子拍拍少年的脑袋,“快要到沙漠的边缘了,看来我们马上就要分别了。”
“你知道关于勇者的真相吗?”
“什么?”
“其实勇者的肉体早已在那边的世界腐烂,灵魂被妄意抽出丢到异世界。”
灵魂在异世界一点一滴殆尽,不论如何挣扎,最终都会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