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湖城内发生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目前城内仍能看到明显的火光和浓烟,而这伙自称‘苍月骑士团’的武装团体没有撤兵的意图,据可靠消息称,由于城内复活点被破坏,大量的玩家被迫在临近的桦树镇复活,当地的医院已经人满为患。所幸的是,城内的玩家现已基本完成转移,但仍有少数的玩家仍在战斗。”
屏幕中漂浮的战舰映衬在惨淡的斜阳中,那沉浸在暗红色的巨大舰体显得异常的压抑和恐怖。拱桥被破坏,整个蓝湖城完全被隔绝成了死亡孤岛,大批在周围观望的玩家只能望湖心叹,却很少有人尝试渡河。
“虽然有包括‘悠远战歌’、‘龙魂骑士团’、‘卡拉克拉·白风’、‘The One Legend’等十数个高级公会的玩家前来增援,但由于整个蓝湖区域都再炮击的范围内,并且‘苍月骑士团’的战舰位于魔法和魔炮的攻击范围之外,刚才有一波忍者和游侠组成的敢死队对城内进行了突击,但暂时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战况,而至于后续的进展,本台将持续追踪报道。”
带着很忧虑的神情,作为临时记者的白精灵小姐姐如此说明着,于是百无聊赖地关掉了电视,邋邋遢遢的武天行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呵啊~~~真是乱呐,游戏里都不得清净,咕呼...阿虫啊,最近别去蓝湖城那边了,那边有一帮子闲人打仗玩呢。”
下意识地向着半开的拉门外吼了一嗓子,不过得到的反应还是只有无边的沉寂,于是觉得哪里不对的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哦,已经傍晚了吗?嗯...阿虫?阿虫?”
左右四顾下,仍然看不到徒弟的身影,这回可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随便披了件破破烂烂的黑色羽织,打算直接开溜的武天行长快步走入了中庭,而然他没跨出几步便又站住了,一张胡子拉杂的老脸写满了诧异。
假山,早上被一分为二的假山仍然杵在那里,但,仿佛有刀车从上面卷过去了似的,密密麻麻的伤痕几乎刻满了这两块数吨重的花岗岩,它们深浅长短都不一,但都残留着类似的戾气,仿佛有一大堆破坏狂刚刚发泄过心里的积怨似的。
“...诶...诶...这也太过了点儿吧...”
抚摸着一道足有一厘米深狭长的斩痕,他黯淡的视线不禁多出了几分无奈,只是当那沙沙沙的轻快脚步声响起时,他才匆匆回过身子。
“咣当——”
大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纤细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微垂着脑袋的她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那整洁的短发和身上青蓝色的武士服却不可能被错认。
只不过,她竟不住地颤抖着,连衣服也有些凌乱,似乎刚刚激烈地运动过似的。
“阿虫,你这是怎么了...?外面下雨了吗?”
“师傅啊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了?”
完全没料到对方居然会尖叫着向自己冲来,吓得险些一跤摔倒在地的海精灵大叔露出了满脸的茫然,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固执又单纯的小徒弟已经满身的汗味,连清丽的脸庞也挂满了小珍珠。
“...我...我做不到...试了整整一天也做不到...怎么样也达不到所谓的“极致”,连刀都砍废了两次...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唉——果然是你啊,咳咳...阿虫啊,剑道也不是一天能练成的,你应该也清楚吧?追求极意最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只有长久的...”
努力摆出师傅姿态的海精灵大叔突然被揪住了衣襟,望着几厘米外那残念无比的俏脸,又不经意地从她凌乱的衣襟中瞟到了一抹被紧紧挤压着的雪白小丘壑,神情慌张的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索性,杏眼里满是怨念的少女武士完全没什么防备,只是以那输光了赌徒般沙哑的口吻继续道。
“维修“渴血”的钱已经把两个星期的收入都花光啦!整整两个星期的!全部...全部!!再这样下去,明天的饭钱都没了!师傅,快把诀窍告诉我!否则...明天早上你就吃野狗的奥利给吧!”
“...诀,诀窍这种东西...老夫也不知道啊,现实里我试过好多年也没成功过,只是进了这个游戏后发觉很容易做到,老夫...老夫真的是实话实说,你莫要难为师傅我啊!”
大汗淋漓中,拼命摆着手的武天行长无奈地堆笑道,而凝视着他许久,月莫虫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然后发出一声无力的哀叹。
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挠了挠后脑的武天行长也犹豫了片刻。
“要不..这样?我再能教你点儿...其他的绝招。”
“绝...绝招?!啥绝招?无刀取?”
“能会那么方便的技能,老夫也不至于被你砍成这样了吧?”
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绷带,暗暗叫苦的武天行长连忙回应道,而被激起兴趣,眼睛里星星直闪的月莫虫还是越逼越近。
“那...燕返?九头蛇闪?棋盘斩?”
“漫画和传说中的技能也不是说会就会啊!老,老夫只是会粗通居合术而已...”
“切,真废...”
扫兴地撇过了脑袋,少女武士恨铁不成钢似的咬了咬牙,而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看徒弟稍微冷静了一些,武天行长还是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襟。
“哎~废不废倒是很难说,不过啊,你学会了,实力翻个三四倍应该不成问题。”
“...真的吗?”
“当然,要学吗?”
“废话!肯定要学!”
“那明天早上,老夫还是想吃烧鱼和米粥哈~”
“啰啰嗦嗦烦死啦!”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拌着嘴,这对特别的师傅渐渐迈入了“滨海之乡”米恩隆德的周边,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海,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海风,将斗笠摘下的武天行长突然闭着眼睛沉吟了片刻。
“你又怎么啦?”
“时候尚有点早,不如我们就近坐坐吧,啊~~真巧真巧,老夫正好看到了一家熟悉的酒馆,这里的“海佬酒”远近闻...”
他孩童般兴奋的表情没持续多久,便由于被一枚寒光闪闪的刀尖顶住了腹部而不得不噤声,而再次散发着冷冰杀意的少女武士却露出了看垃圾般的视线。
“你丫的是想摸出来喝酒吧?绝招什么的...完全都是骗人吧?”
“不,不是啊!老夫怎么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
“不听不听!小狗念经!你给人家切腹去吧!臭老头子!”
正在两人快要打起来的时候,沉甸甸的脚步声却响起了来。
“赫——吾辈还以为是哪儿的情侣在打情骂俏,原来是武天啊,好久不见,这泡妹的本事儿还是这么差,赫赫赫赫~”
这粗重而不加掩饰的笑声让人不禁想起圣诞老人,而那步入眼帘的也的确是个白胡子的老头儿,他的个头大概也就一米四几,但肌肉却发达像岩石一般,外面还穿着熊爪装饰的厚重板甲,所以横着看和竖着看几乎一般粗细,而维京人般的牛角盔下,那红扑扑的脸上一双精光闪闪的小眼睛正不断地眨巴着。
“哦!是你啊!熊...”
惊讶之中,似乎正要喊出对方名字的武天行长却感受了一阵杀气,而某个暴躁的少女已经长刀在手..
“谁和谁是情侣?!你丫的!狗眼瞎了吗?!”
清亮的怒喝声中,一道“激浪斩”化作猩红色的可怖刀光向前拍去,瞬间便将这个来历不明的白胡子小老头悉数笼罩。
“咣!”
沉甸甸的金属撞击声像是孤独的锣声,仿佛石头撞在厚实的城墙上似的,撕裂性的刀光瞬间化为了无形,只是在周围的小径中扬起了一片杂草,而稳稳地站在原地,白胡子小老头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了似的,只是他的手里多出了一面银闪闪的熊头盾。
“赫赫赫~人儿不大,这“激浪斩”还有点儿样子,看来...你是武天教出来的徒弟咯?”
望着看愣了的月莫虫,小老头大刺刺地笑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似曾相识的小酒馆外,外形相差巨大的三人坐在了一起,面对着桌子上的烤鱼、味增汤、猪肉串烧等美食,武天行长立刻兴致大开,在舒舒服服地酌了一杯“海佬酒”后,他颓落的脸上才难得显示出几分畅快。
“这位是老夫曾经的战友,矮人盾卫“白熊”比约恩,你叫他‘熊爷’就好,啊...老熊,这是老夫的徒弟,月莫虫,本来她想起个四字的名字,结果系统没通过...哎呀!你踩老夫的脚做什么!”
“切,滑了一下...”
俏脸上的表情还是坏得像被骗了一大笔钱似的,阿虫没好气地敷衍道,而很自然地忽视了她的不满,武天行长还是很热情地给面前的矮人斟酒。
“好久不见啊~老熊,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海都来了?”
“赫——不是风,吾辈是专门来看海的,在‘凛东堡’呆得时间太久,看啊——连吾辈的胡子都冻白了,赫赫赫赫赫赫——”
“可不是嘛,光阴无情,老夫这边太潮,连头发都生锈了!哈哈哈哈哈~”
你一言我一语地,这两个都不怎么修边幅的大叔居然笑了起来,然后旁若无人地干着杯,大口大口地喝着坛子里的酒,大口大口嚼着桌子上的肉。
“嗯?阿虫...你怎么不吃?别客气,这顿饭,你‘熊爷’叔叔请客,矮人最热情好客啦!”
“赫赫,武天你小子,来我们的世界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是不懂规矩,想要我们矮人掏钱请客,先用酒杯把吾辈的胡子干皱了!”
“行啊!老板!给我们换两个大杯!老夫要给这个石头脑袋的矮人见识见识什么是‘海佬一醉醉千秋’。”
再次被无视了,自始至终都没动过筷子的月莫虫只能继续臭着脸,托着腮帮子的她冷冷地注视面前大喝二喝的两名大叔,显然是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只能通通就着水咽到肚子里去。
“噗哈——嗝,好酒!这么醇香的‘海佬酒’还真是怀念啊,吾辈活了三百多年,只有那次把“凯约”的那帮子混蛋砍得屁滚尿流最带劲,那次,吾辈一边喝酒,一边砍了一百个傻瓜。”
“不是一百,你才砍了九十九个,那个在船尾企图偷袭的傻子被老夫一刀刮了。”
“赫——一说吾辈就来气!武天你小子...明明屁毛的干系都没有,硬是插一刀,还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吾辈还以为你们的世界里都是你这种“尖石头子”呢,赫赫——尖石头子,两头不得劲,赫赫赫赫。”
“嗨呦,怪谁呢!老熊你个小短腿!老夫要是尖石头,你这矮子就是地瓜,——土迷信眼,一个打人家一个团,真当自己是钢铁侠呢?”
明明聊起来谁也不给谁面子,喝酒的时候更好像随时都可能把酒杯砸到对方脸上似的,但武天行长和这个叫做比约恩的矮人却显得特别默契,毫无疑问,俩人的确是知根知底的老友。
勉强聆听着两人只言片语组成的故事,海精灵少女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咦?你们...你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啊,嗝儿——没,没错,阿虫,你“熊爷”他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矮人,嗯...对,用更直接的话怎么说来着。”
“赫赫赫——恩屁西,吾辈用你们的话来讲,是命只有一条的‘恩屁西’。”
用粗粗的大拇指捋了捋自己绑着小辫子的白胡须,“熊爷”居然颇为自豪地笑道。
“N...NPC!?咦?你居然是个电脑人儿?!”
正当阿虫惊诧不已的时候,一手端着酒杯的武天行长竟不失时机地拍了拍她的香肩,而他挂着三分醉意的沧桑脸庞却显得意外认真。
“这个世界上的NPC多的是,老夫更愿意说他们是“本地人”,他们有着自己的家乡,自己的意志...也有着自己的使命与冒险,从本质上说,他们比我们这些外来户纯粹多了,所以别叫人家‘电脑人’,这很不礼貌。”
“咕...对,对不起。”
对于少女那直白的道歉声,比约恩很随意地摆了摆手,只是他眼神里却多出了几分困惑。
“赫,无所谓~对你们这些‘外乡人’,老夫见的多了,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海精灵的小丫头,你干嘛找武天这老小子做师傅,你不知道他已...”
正当晃荡着木酒杯的矮人想说什么时候时,武天行长却突兀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干嘛不能找老夫,老夫这不是回来了么?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徒弟,用我们那边的话说,阿虫她是“关门弟子”也没错。”
“赫?关门?...精灵族的男人女人关一起,不是OX才对么?赫赫赫赫——”
明显喝得同样有些高了,捂着肚子的矮人又发出阵阵豪放的笑声,而瞟了一眼徒弟那微微颤抖着的小拳头,酒瞬间醒了几分武天行长赶紧干咳几声。
“咳咳咳!好你个改不了的老.色.痞,老熊,这可不是你们的“凛冬堡”,别在这里讲烂笑话了,老夫带阿虫来这边,正是…答应要要教她个绝招的...嗝儿,你...你可别灌我酒...一会儿风起来了,老夫要是醉过去就麻烦大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醉醺醺的海精灵大叔还是无意识地闷了一口酒,不过厚厚的手掌端着酒杯,眺望着远处哗哗作响的大海,比约恩却毫无预兆地停下了动作,头盔下的小眼睛竟闪烁着精光。
“哦,赫赫赫~是那个技能啊,原来如此...不过能成么?你瞧你徒弟这和牙签菜一样的小胳膊,还有这磨刀石一样的小胸.脯。”
“咕...咕嗯嗯嗯嗯,你丫的说谁是磨刀石呢?!”
终于被戳到了痛点,捂着胸口的阿虫啪地拍了声桌子,虽然打了个激灵的武天行长打算圆话,不过却被默默放下酒杯的矮人大叔阻止了。
“赫赫赫~海精灵的小丫头...你先别生气,武天这老小子的技能,可真不一定是你能搞的定的,赫赫赫...要不,吾辈先陪你练练?”
径直走到了竹林旁的空地上,矮人比约恩嘎巴嘎巴地搓了搓厚手,挑衅的神情不言而喻。而阿虫本来就不是温柔的类型,这晚上又攒了不少怒气值,这下子更是拎着野太刀便走了过去。
“哎,等等,海精灵的小丫头,既然是要打,那么按照我们矮人的规矩,酒后怼脸,没点儿小赌注可没意思了。”
“哼,你想赌什么?我可对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除了狠狠砍你一顿。”
将“渴血”那狭长而妖艳的利刃抽了出来,摆好架势的阿虫冷冷地回敬道,不过摊了摊手的比约恩还是一副莫名自信的神情。
“别这么说,海精灵的小丫头,老夫游历世界已经上百年了,什么秘密都知道,没错...你师父擦屁股用左手还是右手老夫都一清二楚,懂吗?”
“...懂你个头!我对他擦屁股用什么手更没兴趣!”
“咳咳,老熊,你这家伙...”
意识到哪里不妙似的,醉醺醺的武天连忙冲了出来,不过没几步他便脚下一软跌倒在地,而一边暗暗感慨着海精灵少女怎么比自己还不通人情,比约恩只能无奈地捋了捋胡子。
“擦屁股没兴趣,那...他的秘密呢?你想知道的,关于武天行长的一切,吾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