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落地,还好,并没有被什么尖锐的物品划伤。
“咳咳……狗东西还挺跳。”
掸去落尘和碎屑,她刚要起手,不料对手耍阴招,先她一步扬起地面沙土,乱其视线。
“打不过就使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天真!”
即便视觉靠不住,她还有听觉,听声辨位她早和巫晋云玩儿腻了,对付这种人,用那套剩下的就能把他打趴。
“有两下子,难怪主上对你如此关注。”
男人笑道,两柄弯刀闪着银光,映出少女的影子。
“我最后问一次,你的主上是谁?”
商佚一咬牙道,同时顶开与自己对峙的兵器,并和对方保持一定距离。
“呵呵,你猜?”
想都不用想,面具下的脸定是在嘲讽她,商佚一也懒得废话,使出记“虎切”,直捣那人身田。
“那你还是闭上嘴好了。”
你可曾见过风?
物体被高高卷起,再重重被拍下,一切都在眨眼间,根本来不及反应。那是属于自然的力量,蛮不讲理的霸道,横冲直撞的强势。
捉不清,摸不透,无法预测动向;时而强,时而弱,如影随形,这就是风。
当以人之力修炼到一个等级,便能和妖灵匹敌,甚至凌驾于妖灵之上,而人与妖灵同源自然,斗个难解难分也不足为奇。
少女那套诡异的攻击方式,是向杀戮而生的刀法,往时是为灭口而用,因太过招摇,已尘封许久。如今虽气在上头,却也明白不可轻易暴露身份,九重招式也只敢施展半重。
“扫山雪。”
春风扫尽千山皑雪,本应温和,实则料峭催人醒,刀影似严冬余寒,温中带凉,细密如蚁噬,仅仅是穿透皮肤的程度便浅尝辄止。
攻击乍一看猛烈,其实就单会让人觉得周身酥麻罢了,攻势快而不狠,加之减去九重多的功力,她自己都觉得实在不够看。
“唔……!”
那人出乎意料地发出痛苦呻吟,连退几步,这下轮到少女诧异。
【这憨批,好会装,有必要吗?】
再说若兰听闻那声轰鸣,担忧的心情压过少女的叮嘱,推了门往外探身,恰好看到与男人对峙的商佚一发型散乱,衣服也被开了几个豁口,她急得唤道:
“佚一!你没事吧!”
那厮见此处还有别人在,又见若兰对少女关切万分,打定主意要挟持人质以换自己出路。
【切,打不起,我还逃不起吗!】
一边想着,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二楼的头牌。
“笨蛋!快回去!”
就在女子出来的时候,商佚一暗叫不妙,若兰不如她有一技之长可傍身,一旦被劫持,便与鱼肉无异。
“呀——!”
来不及了,那厮将一把弯刀别回腰间,另一把横在若兰细嫩的脖颈上,只消轻轻一划,兰花便会在少女的面前凋零,而她无能为力。
“放我走,这姑娘我不伤她分毫!”
男人高喊。
“你毁我蝶华坊,伤我工人,如今还要我放你走?做梦!”
刀尖高举,直指敌人眉心。
“别激动啊小姑娘,要试试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吗?”
商佚一明显不敢轻举妄动,恨恨地看着那蒙面人,手攒着刀把微颤。
【要冷静,不能置气,当务之急是护整个蝶华坊安然无恙。】
“卑鄙!”
少女啐一口唾沫。
“彼此彼此,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敢说你从未做过?”
他冷笑道。
【他怎么会知道……!】
实话说,她从前独行江湖的时候,的确犯下过不少偷鸡摸狗之事,回想起来真的——羞耻到爆。可知道她另一个身份的人只占少数,大半都被清理掉了。她对眼前人的体态,声音,均无印象,既非漏网之鱼,就是有人把这秘密泄露出去。商佚一信任的人多不会背叛她,而其中最有嫌疑的,答案呼之欲出。
【果然还是你吗……巫晋云!】
转念一想,少年并不知自己会转道去蝶华坊花天酒地,不应当怀疑。
但蝶华坊不是一般的青楼,是少女手下情报交易所的中转库,失了它,等同于桥梁失去桥墩,能从中直接获益的,除去巫晋云,再无第二人。
如此,商佚一心中也有了底。
【管是他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蒙面人开口。
“你这姑娘不错啊,上下都有料——喲,还挺香~”
“不要——!”
他凑近若兰,深吸美人身上的芬芳,顺带揉一把人家的桃臀,动作神态无一不在撩拨少女的神经,他看准了人质在他手里,对方哪敢冒然进攻?
“大人救我!”
若兰泣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爱,这套却在商佚一那儿行不通。
优柔寡断会害人性命,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
“啪—!”
一颗石子穿透纸纱,打在男人肩头。
【终于来了……!让我好等!】
“商佚一!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都给我上!拿下她!”
男人猖狂道,抬手示意援兵出击。
登时一群蒙面黑衣人破窗而入,皆手持利刃,来势汹汹,目标正是孤立无援的商佚一!
“……哼,以为人多就能成气候?”
【左三、右五、上七,不过十五人,一个不留。】
“注意那女人的刀!看紧了!别给她机会把刀变红!”
蒙面人发号施令道。
【连这个都懂?看来他上面的人来头不小,不过……】
“吵死了。”
寒光一闪,风掠过右五人的腰际,将他们拦腰截断,甚至连少女的身还未近,持刀的手势也未变,就这么直愣愣扑倒在地,大抵是有意识的,依然往商佚一的所在爬行——哪怕下半身是一片虚无。
“杀鸡焉用牛刀?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说话的间隙,她旋身划出圆弧,利落斩下左三人的头颅,快到什么程度呢?那几颗首级在地上滚了几圈,仍怒目圆瞪,大喊:“女人!绝不饶你!”似乎是没有已身首异处的自觉。
剩余的七人还在半空中,不明白为何同僚们眨眼间都命丧黄泉,就见道黑影闪到眼前,犹如恶鬼般低语:“血债血偿。”
她明显是生了气,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因周山虹君受伤而生气。
【我才不在乎那女人,哼。】
“?!”
股间一寒,猩红热血喷涌而出,七人身子顿比落叶,失了重,轻飘飘坠落,砸入楼底。
商佚一踏上最近那人的身体,将其当做台阶,一跃而上,欲擒那蒙面男子。
“你不要她的命了?!”
蒙面男大喊。
但少女的刀更快,更狠,仿佛下一秒他的处境也和同伴一样;倘若锋芒即至,若兰便会脑浆四溢,头牌吓得闭上眼睛,想象惨烈的情景。
男子与商佚一四目相对,他看到了对方眸中纯净似璞玉的杀意,出离的怒意,以及——
对他不自量力来挑战少女底线的愚蠢行为的戏谑。
“不陪你玩了!你这疯女人!”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在这里?反正接到的任务就是捣乱蝶华坊,如今任务完成,再留多一刻都对他不利。于是他故技重施,消失在商佚一面前。
但兵器轨迹不变,就这么砍了下去——
“咔啦。”
断鸠回鞘。
“我、我还活着?”
没有痛感,脑袋安安稳稳的待在它该待的地方,头牌扶扶脖子,再三确认无误后脱力跪坐在地。
若兰哪见过少女杀人不眨眼的模样?恍惚间觉得,她根本就不认识面前那索命的无常鬼。
商佚一却没余闲理她。
“猫妖啊,难怪跑得这么快。”
因受惊吓,妖物便把原型暴露出来,是只黑猫。
“这回先放过你,下次可没那么简单了!”
“死鸭子还嘴硬!”
刚想乘胜追击,衣角便被若兰拉住。
“等等……穷寇莫追,先安置那些受惊的人,打扫收拾都不能少了你的指挥,还有你的朋友,她至今生死未卜。”
她冷静道。
“况且你身上还受了伤,得仔细处理。”
“……真亏你还能说的出话,明明是走过一遭鬼门关的人。”
商佚一答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完,将美人抱起,虽然若兰比她高个头,却不重,反而轻令人难以置信。
“呀、这是……!”
“直接跳下去比较快,抓紧。”
果断的行事方式,的确是少女一贯作风。
再说周山虹君这边。
“大夫!姑娘她怎么样了?”
红叶急切地问。
“失血过多,恐怕……”
医者一脸担忧神色,顺带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
“恐怕什么呀!您快说啊!”
红叶激动地上前摇晃医者的肩膀。
“恐、恐怕得多吃点补品和安神的药,安静歇息几日才能康复。”
“您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吓死人了!”
蹦到嗓子眼的心总算回到胸腔,她娇嗔道。
落地无声,步履轻盈,在场没有任何人发现商佚一抱着若兰走过来。
“戊秋,你是要我抬一个昏迷的人回去?”
少女挑眉道。
“小姐……我尽力了。”
医者见了她,马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即面露难色。
男人名为戊秋,乃是商佚一手下“十二支”的一员,对她彬彬有礼自不稀奇。为图方便,少女令其在街角开了间药铺,今日才得以及时赶来救治,
“那我怎么和朱振智交代?出个街摔了一跤,伤成这副模样?”
“强行用内力逼醒,并非不可,只怕会落下根子。”
戊秋垂眸,长长的睫毛也掩不住那灿烂星河,少女看得久了,至少也能免疫他有意无意间散发出的美男子光波。
“……罢,你速速抓几副药送到镖局来,别让我久等。”
“是。”
医者领命后,马上迈步离开,少女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他道:“墨子可还好?”
“劳您挂记,一切顺意。”
他头未回,朝商佚一招招手,让她放心。
直到他们对话完毕为止,少女都忘记了怀里还有个若兰,还面不改色问周遭,怎么一个个都疑惑地看着自己。
“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若兰红了脸,弱弱开口。
“啊,抱歉。”
她小心抽出手,把那瓷娃娃放好,才收回。
“空蕙,过来。”
“有何吩咐?”
女子从暗处走出,福身道。
“这是一千两银票,三天内收拾干净,别留痕迹。”
“空蕙明白。”
答得利落,商佚一恰恰喜欢这点。
【有你在,我就不得安生……!周山虹君,你还真他娘的是我的克星!】
少女背起搭档,原路返回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