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话者是无卯,她走到少女身前,护住自己的主子。
“别那么紧张,我只是一介路过的,见房上有声音才来劝阻,哪知道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那人无奈道。
“有劳公子烦忧,只不过咱家并非普通女子,您应该看得出来。”
商佚一掩嘴轻笑,娇媚模样任谁见了,都会为之心动。
“的确。”
那人愣了几秒,答道。
“那何苦执意阻拦?您要是放我们过去,咱家也能放你一条生路。”
眼神陡然冰冷,那是看垃圾才有的神色。
“试问江湖上谁人不知‘狐公子’的威名?谁人不晓‘狐公子’狠辣的手段?”
听闻他提起自己从前的名号,商佚一扯动嘴角,露出阴险的表情来。
“喔?看来你这打酱油的还知道不少。”
“今个儿来了,在下就没想要活着离开……唔!”
那人刚要抬起手射出弩箭,就被无卯的飞刃封了喉。
“聒噪,凭你也配拦住小姐?”
护卫出手迅捷得连她也未注意到,商佚一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服。
“无妨……哪怕拖过一秒……也够了。”
那人气息奄奄,倒有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让少女很不爽。
“装神弄鬼。”
仅用半成内力,便把那人的头踩得四分五裂,这下心情舒畅多了。
“小姐,他腕上也有双月纹身。”
“你说、什么…?!这么弱,怎么可能会是双月帮的人!”
商佚一不可置信喊道。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骗你姑奶奶?!”
无卯垂头道:“属下办事不力,还望小姐责罚。”
“把垃圾扫干净,算你将功补过。”
于她而言,杀人就如捣烂蜘蛛网般容易,只是不想弄脏手罢了。
“虫子再多,也只能是虫子,别引来官兵。”
“是。”
得到许可后,隐匿者身形一闪,如鬼魅穿梭在人海间,所到之处皆无生还的漏网之鱼,她一把把割去稻草,无血,亦无声。
商佚一急于去探戊秋的情况,也不多留,把人当做踏板,直奔济仁堂。
“咚咚。”
屋外有人敲门。
“佚一,是我,可以进来吗?”
巫晋云问道。
“嗯。”
【怪了,明明平日里从不让我踏入房间一步的。】
他微簇双眉,怀着满腹狐疑推门入室。
“总镖头吩咐我来看看伤患的情况,顺道捎点甜食。喏,杏仁豆腐,给你放桌上。”
“嗯。”
“影子”无法说出有逻辑的言语,只能做些简单回答,以假乱真也限于外表,几个对话便能发现端倪。
【这么安静,她是不是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整我……?】
“那家伙…周山虹君还好吧?”
少年自顾自地坐下来,拿起杯子斟酒,用唇舌细品杯沿的酒渍,脑内则联想到它的前一位使用者。
“嗯。”
影子淡答。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让你站那么久?”
把玩着瓷杯,巫晋云兴味索然地挑起话头。
“月亮。”
可风拉过云层,早把琼轮遮蔽,此刻天空是漆黑一片,哪儿能见光?
少年已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腾得站起,走近商佚一周身。
“你又说笑,看清楚,这天上可没月亮。”
他环住赝品的柳腰,在其耳边呢喃:“你是谁?为什么要扮成她的样子?”
【无论气味或是体态,都复制得如出一辙,毁掉实在可惜,还是找个借口掳回去做成人偶罢。】
“……你怎么识破的?”
“商佚一”问道。
“她不会让我进屋,不会让我动她用过的杯子,更不会把背后坦诚的交给我。”
利器抵上怀中人的咽喉。
“你的目的?”
“原来如此。”
影子说完,便化作缕青烟消去,这下轮到巫晋云扑了个空。
“怎么回事……???”
偃影与施术者意识相连,视听共享,哪怕影身损毁也不会对施术者本体造成伤害。影子在被指出其为偃作之时,会向那人询问识破伪装的方法,在得到答案后,会即刻溃散,不留痕迹。
“小姐,影子破了。”
无卯解决完所有人之后,也赶到济仁堂,单膝跪伏在商佚一身侧。
“无妨,他不会说出去的。”
少女扭头,又朝坐在墙角的人说道。
“戊秋,你居然连一个废物都打不过,还弄得这般狼狈,我该如何处置你?”
墨子不服气的为他辩护。
“佚一,秋他是为了不打坏东西才……!”
“我没问你!”
她似乎是动了怒,吼道。
“噫…!”
“戊秋甘愿受罚,请小姐不要为难墨子。”
男人拦道。
“这本就是你的错,我当不会怪罪他人,就罚你——”
商佚一思索片刻,决定道。
“变装与我同去参加清河公主的生辰宴,身份待定。”
“……领命。”
他默默替自己捏一把冷汗,通常少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时,都没好事发生。
“无卯,弄个影子来,回时路上好同我讲明情况。”
少女吩咐道。
“是。”
再说巫晋云那边,他正因为自己“弄丢了”商佚一而发愁,一会儿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一会儿又坐下来不断给自己添酒,直到脑袋晕晕乎乎的才肯停下,总之就是坐立难安。
【原来是个假的,亏我还满心期待有个新玩具解闷……唉,她又背着我偷跑出去,连传音蜂都没来得及带上,到底什么事那么要紧……呼……】
想着想着,他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嘴里还念叨“佚一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独守空房好辛苦啊。”“再不回来我就要被朱局扒皮了。”诸如此类埋怨之语。
二少爷是滴酒碰不得的,但凡沾了一点,也够他睡上好几个时辰。
打哪儿走的,当然得打哪儿回去,半夜三更溜出镖局,总不可能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一来犯了局规,二来若是吵醒了不该吵醒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白天发生了太多事,商佚一都没能好好休息,便让影子抱着自己返回房间。
“如此……这般……”
“嗯,多亏你及时出现,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只身前来平乐城?贲寅呢?”
商佚一疑惑道。
“我们追寻双月帮的踪迹一路南下,便到了墨芷,哪想那双月帮竟是他人假扮的……我感知‘犬’有性命之忧,故先一步赶来救戊秋,寅哥自知脚力不如我,在客栈歇着。”
无卯在另一端解释道。
“那伙人把你俩引来,想做什么?如今‘十二支’大半都在这平乐城中,按理说无人敢动我。”
商佚一道。
“他们实力低下,不足为惧,可我更想知道方才那人所言‘多拖一秒足矣’,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姐,我二人栖身的客栈中有传言,近日宫中有变,您应当小心为上。”
影子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突然大笑,惊得隐匿者愣了神。
“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担心我?”
“属下失言……”
“无妨无妨,正好我今日烦闷得很,你这话可把我逗乐了,哈哈哈哈……”
商佚一捧腹,笑出泪来。
“谁啊!大晚上的嚷嚷啥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忽的从脚下飞来个菜墩子,好险砸中她们倆。
“小姐,您扰民了。”
影子吐槽她。
少女则吹着口哨,装作没看见。
“走慢点,我打个盹儿。”
偎在影无卯的臂弯里,她安心闭目养神。
“是。”
济仁堂离镖局不过几里路,不一会儿功夫便回到目的地,它将少女安稳放在床榻上,褪去外衣,只留条贴身内裙,盖好被子后即自行消失。
此刻房内有三人,若全都醒着,必会发生场恶战,毕竟她商佚一也是有原则的,那便是绝不许异性踏入闺阁。
于是乎,第二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自商佚一的尖叫声划破黎明的寂静。
在桌上趴了一宿的巫晋云最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跟着一齐大喊:“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
“巫晋云你这变态色狼大混蛋!下流无耻登徒子!去死吧——!!!”
她跳下床,不由分说抄起凳子就往少年头上抡。
周山虹君被他们吵醒,勉强睁开眼睛,本是要去劝阻的,转念一想这里是腾龙镖局,谅他们也不会做出格的事,又倒下继续与周公对弈。
【与我无关……zzz……】
“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摸进来的?”
经过一番纠缠,终是巫晋云败下阵来,跪坐在少女面前。
“你睡着之前……”
商佚一面色一沉,接着问。
“什么时候扒了我衣服的?”
二少爷红着脸不敢看她,眼神飘忽不定。
“你睡着之后……那个,注意裙底。”
“你看到了对吧。”
商佚一面色沉到谷底,从床头取来佩刀,拔出断鸠道。
“那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等等等等!扒衣服的不是我!商大人、商女侠、噢不,商大小姐—你听我解释!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巫晋云连滚带爬地被她逼到角落,搂着膀子瑟瑟发抖。
“给你三秒钟。”
刀已出鞘,又岂有空挥之理?
“三。”
“就,就是那个啊,昨天晚上朱局要我来看看你,我敲了门就进来了,是是是你亲自允许的!我可不敢擅闯啊!哦对,我还带了你爱吃的杏仁豆腐,还在桌上搁着!不信你自己去看!”
少年胡乱回答。
“我还用了你的杯子喝了几口酒,只有几口喔!”
俞慌俞说,俞说俞多,说多错多,他开始口不择言。
“然后我就把杯子舔干净,还抱住你,差点儿咱俩就亲上了,然后你‘咻’的消失了,像风一样……”
“一。”
利刃在墙壁上划出道深痕。
“?!你不讲道理啊!二呢?怎么没有二?!”
二少爷喊道。
少女抬手,准备落下第二次斩击。
“我就是道理。”
“啪——!”
地板向四周裂开,刀身却未见血,只余星点木屑。
巫晋云是瞄准她挥刀的空隙从其身下钻出去的,大难当头,已顾不上尊严之类的虚名。
这一逃,便拉开十五步的距离,就不晓得究竟是少女的刀快,还是少年的脚快。
“喂,你不会来真的吧,别忘了镖局内禁止私斗。”
“……好啊,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你。”
商佚一让断鸠回鞘,转身重重关上房门。
“滚!”
【改天再来道歉吧,她看起来很生气,还是先不打扰比较好。】
巫晋云从未见过少女勃然大怒的模样,同时明白了老虎屁股摸不得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