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之下,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慢慢地染白了还冒着黑烟的废墟。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坐在废墟的中心,茫然地看着这一切,满身伤痕带来的痛苦不断啃噬着她年幼的心灵。
爸爸妈妈总是告诉她,做了坏事的话就会有可怕的怪兽过来把她吃掉,可爸爸妈妈明明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他们却被吃掉了呢?
眼泪已经哭干的双眼看到的,是向自己伸出手的人影。
“一切的灾难,都来自于我们自身的信仰不足。只要我们以坚定的信念完成我们的使命,帝皇一定会再次降临。届时,所有的这些都将被终结。”
始终铭记着那天,自己被告知的话,这位被魔兽蹂躏的村落中,唯一的幼小幸存者,毅然选择了一条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道路。
只要自己努力,帝皇就会归来,所有的苦难都会迎刃而解。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主动开始接受各种非人的魔法训练,其程度之残酷,甚至让经验老道的教官,都不禁落泪。
但是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自己一败涂地,犯下了绝不能容许的巨大错误,失去了绝不允许失去的东西,现在的自己,已经失去了效忠于帝皇的价值。
结果就是,自己又一次回到了那个一片废墟的村庄中,似曾相识的疼痛感又一次缠绕着全身。
什么都没能改变,什么都没能做到。
不再有向自己伸出手的身影,周围的景色慢慢地溶解,消散,连同自己在内,都慢慢地被黑暗吞噬。
好疼——
连内心都能撕裂的疼痛在全身蔓延,意识也在慢慢地模糊,自己已经到此为止了。
带着绝望的心情,小女孩不再抵抗,不再挣扎。
“!”
突然间,温暖的触感从已经冰凉的手上传来,温和的青蓝色光芒包围了自己,驱散了不断吞噬着自己的黑暗。
在那光芒的照耀下,自己的疼痛正在消退,伤口慢慢地愈合。
那是小女孩从未接触过的力量,但她明白那力量的来源。是的,在万年的漫长时光中,只有一人,会拥有这种神圣而温暖的力量。
“陛下......陛下!”
少女欣喜若狂地用仅剩的体力呼喊着,但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从那光芒之中,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至少,那不是对一个被抛弃的人,会有的心意。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芙蕾雅睁开眼睛,首先映入视野的,是一副描绘帝皇慰问伤员情景的画像——所有教会医院所属病房的天花板上,都会有的图案。
自己全身上下都缠着绷带,那些按理说应该很严重的伤口,此刻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除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外,没有什么大碍。
“哟,醒了,看起来气色不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叫医生来看一下比较好吧?”
自己的监视对象,不知为何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坐在床上的芙蕾雅本能地抱成一团向后缩了一下,结果就是扯得还没好透的伤口有些疼。
“嗯......怎么说呢?因为昨天的骚动我现在和同伴分散,孤立无援。”
天羽挠着头发,一脸困扰。
“再加上我自己又不熟门路,本以为要露宿街头,就承蒙兰顿主教的好意,在这里住了一晚。”
“到此为止我明白了,但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芙蕾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泰然样,刚刚的慌乱仿佛不存在一般,这是既菲尔之后第二个靠演技让天羽感到乍舌的女性。
“因为昨晚你的情况一直很危险啊,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连主教都觉得你挺不过去了,我这边马上要和别人回合,就想着来看一下情况。”
当然,看着对方高烧不退的痛苦样,就偷偷摸出手套,抱着试试的心态给对方灌了些魔力什么的,天羽当然不会提起。
从结果来说,效果好的有些过了头。几乎是在输入魔力的一瞬间,对方脱口而出的“陛下”更是把天羽吓得魂飞魄散。确认只是梦话后,他赶紧摘下手套闪到了一边。果不其然,做完这些才几分钟的时间,芙蕾雅就醒了。
芙蕾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感谢你昨天战斗时的舍命相救,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十有八九已经死了,谢谢......”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芙蕾雅捏出来的完美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了,捂着脸哭了起来,把天羽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怎么了?”
“我活下来了......但是帝皇的遗物被......呜呜呜......”
对于任何一个信徒来说,那都是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如果芙蕾雅在昨天的战斗中阵亡,反而能算捐躯成仁。但现在自己活下来了,如此重要的任务却没有完成,她完全不明白该如何弥补这样的错误。
“对了,关于这件事。”天羽捶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抢走的遗物已经被夺回,现在保管在其他地方。”
“真的?怎么回事?”
“嗯嗯嗯嗯......这就说来话长了。”
天羽从街边用餐,注意到车队异状说起。菲尔一路追击卡车,成功阻止了他们的逃窜,却被安全保障部队给截了下来,菲尔也被带走了,虽然她本人说不用担心。放心不下的艾尔丝特跟天羽交流后,决定一方面联系学院寻求帮助,同时自己前往情报局总部探听消息,刚刚来了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让他一会儿到教会门口等待,有人回来接他。
当然,跟芙蕾雅无关的部分就一笔带过,没有细说。
“是吗?被夺回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芙蕾雅又一次掩面哭泣,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天羽叹了口气,摆弄着窗帘没有说什么。
“修女,你醒了?”
兰顿主教闯进了病房,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喜悦之情依然溢于言表。
“情况怎么样了?伤口呢?”
“是,承蒙挂念,已经没关系了。”
“是吗?这可真是帝皇保佑,昨晚我手下的神父甚至一度告诉我你已经没救了。”
“是的,多亏帝皇保佑!”芙蕾雅满脸荡漾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在昏迷中感觉到了帝皇的力量,这一定是帝皇显灵了!”
一旁的天羽努力压制着自己移开视线的冲动,要是这时候露出是吗破绽导致露陷的话,那就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比较好了。
不过也算是知道了自己魔力的“副作用”,虽然拿来治病救人确实很有效,但使用的时候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天羽同学,我再次感谢你的慷慨协助。教会的机能只要几天就能恢复,届时请务必带上你的同伴一起来参观,我会亲自为你们讲解。”
昨晚的闲聊中,天羽偶然提起了他们本来的计划,以及艾尔丝特对帝皇极其强烈的信仰这点。兰顿主教显得很开心,并表示一定在这个假期内帮他们完成这一计划。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
天羽不傻,从教会其他人的态度很容易就能知道眼前这位老者非比寻常的地位,让对方如此屈尊什么的,自己一个学生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非常抱歉,我跟同伴约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就此告辞。”
并不完全是借口,时间确实是快到了,天羽跟教会的人告别后,走出了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