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iry1
葬礼
“呼...呼...”
刺眼的炫目光芒在身后旋转，一个黑色的人影在为了逃离这灯光而拼命无目的的跑动着。
耳旁像是传来了教堂的钟、伴随着不知哪里传来的噫语的声音。
“没...没路了么。”
眼前散发着浓重黑暗的街头像是一个漩涡，明知已是死路，但却只能任由它将自己吸进去。
被追赶的杀人犯，也最终走进了那条街的死角。
浑身已是为了逃跑而受的伤，他已经走投无路，身后凡是有丝毫亮光的地方都有在寻找他的人，身前则是黑漆漆的墙，将他吸进来的那冰冷厚重的黑暗也只能让他感到暂时的安全。
因为月光无法穿透那黑暗来到这里。
时隔两年，终于，他们找到了自己。
现在手上，都能感到那时被溅上的从心脏喷出的鲜血的温度。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也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之后的漫长日子只有自己在黑暗的监牢里独自度过。
恍惚间，他感到好像什么东西在拥抱着自己，抚摸着自己。
“没关系的呦”
面前的“黑暗”这么的说了，就是来自那片漩涡似的黑暗。
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女孩弯着身子靠在那黑漆漆的墙壁上，歪着头轻轻地冲他笑着，“没关系的。”
白色的女孩儿与这黑暗形成了奇妙的对比，开始零星渗入的月光在她身上反射出的纯白亮斑将让四周变得模糊了起来，那白色就如同四周的黑色一样的纯净而纯粹，然而，无疑她就是从这黑暗中走出来的。
杀人犯坐在地上，有些惊讶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向他伸出了手，那条纤细瘦弱的胳膊从黑暗中的白色那边伸了出来，小小的手向他摊开“来抓住我吧。”
她凝视着他的双眼，带着一丝坚定。
绝望的他把手伸向了女孩，随后，周围的一切的景色都在他们接触的那一瞬间变淡了。
在一阵晕眩后不知发生了什么，混沌中有种什么东西断掉的感觉，又有什么接续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巧的床上，小到自己甚至连想要伸展四肢都很困难。
原先自己身上的伤也不知被谁细心的处理过了，衣服也换了一件干净的，而且竟然大小也完全合适。
这间房子很小，却摆满了东西，就像是孩子们自己动手制造的秘密基地似的，环顾房间，发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从床上坐起来，那张小小的床似乎因超重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注意到，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一块似乎被火烧变形了的十字架项链。
“喔，醒啦？”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一个脑袋从打开的门的后面伸了进来，就是昨晚的那个女孩,有着黑黑的漂亮的长发,露出了甜甜的笑脸。
“…这里是…？”他困惑地看向女孩。
“我稍后会和你说的，先跟我来。”女孩拽住了他的手。
凉凉的。
————
茫然的跟在女孩的后面，与她一同踏出了这间房门。
金色的阳光。
那已经是好久没有见过的东西了，两年的逃亡，自己一直黑暗中生存，不敢去面对明亮的世界。
他还是习惯性的遮住了脸，将阳光拒绝在了他的大手的外边。
依旧冰冰凉凉的，女孩儿的另一只手把他遮脸的手拉了下来。
“不用这样。”女孩儿摇了摇头。
热闹的街市，到处是人们的笑脸，阳光把映入眼帘的世界染成了黄金色，感到似乎身处其中本身就是罪恶似的，他一直这样畏惧着。
而现在，自己就和他们站在一起。
“... ...”
女孩抓着他的手向人群中大步走去。
“艾歌，今天要些什么么？后面那个男人是？”
“呵呵，大伯，谢谢~只要面包，这是我的新朋友。”
“艾歌，早上好啊。”
“早上好啊，嘿嘿。”
“艾歌姐姐，你好......”
“你好，怎么一下变得这么乖呢？”
在集市上转了一圈，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得她，都在热情地向她招手，她也微笑着去回应着他们。
在这里逛了又一圈后，女孩儿带他来到了一座看似古老却充满了奇妙的气息的建筑物里。
那熟悉的暗暗的光线，让他再一次想起了遇到女孩儿时的绝望。
“我知道的，关于你杀人的事情”女孩靠在墙壁上，黑色带有熏香的头发轻轻地在冰冷的墙上擦动着。
“可是… …”
“恩恩，我知道的意思，就是我明白所有，从头到尾。”女孩的一根手指堵住了他企图辩解的嘴，随后再次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真，真的...么”杀人犯激动地说。
“但虽然如此，你觉得自己还是原来的你么?"
“…已经都发生了，什么也没救…”他终于开了口。
“我说过了，我都知道。”同样的话，女孩的眼神却变得很严肃。
“...”
“现在。”她说
“那件事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杀人并没有发生。
“什么？”杀人犯瞪大了眼睛。
“是的，无论你相不相信。”她的手背在了身后，“你可以尝试的去想一想，自己杀掉的那个人是谁。
奇怪的是，杀人犯虽然记得自己曾经杀过人，但是对杀人的具体情况什么的是事情却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了…似乎，杀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呆住了，难道自己又变成了无罪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回到家见自己的妻子孩子了。
“呐”女孩笑了“两年前，谢谢你了。”她把脸朝向了天空。
“恩... …?”
“罪孽可以消除，但罪恶本身却不可以… …那么这次，是不是又一次做了错事呢…”
女孩扭脸过来时依旧是甜甜的笑“咳咳…想报答我的话呢————“
“就请在我死后来参加我的葬礼吧。”
她被送走了。
四周的人都在看向她的棺车被推走的那个方向。
这个女孩，据说是对这里每一个人都很重要的人。
警察，医生，普通的工人，还在上学的学生，剩下的甚至还有窃贼，社会上的最阴暗角落的人们，各式各样的职业的人。
“不是说过了么，不需要来报答我。“
女孩儿生前没有接受过他们的报答，仅仅说过这么一句话。
她是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小女孩，给大家的最鲜明的印象就是总是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甚至在寒冷的冬天，她一个人畏畏缩缩的坐在那间小旅馆啃着大家送给她的面包时，也都是这样的一身衣服。人们不知道她的家人是否还在，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在这附近住过很长时间的人们似乎认识她，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现在，他们都在这里，遵守曾经和她的约定，目送着她最后的离去。
聚集于这里的人在自己最艰苦的时候，都被这么一只纤细的手臂拉了起来，“没关系的”她对所有人都这么说。
每个人的印象中的她只有那个甜美的笑脸，让大家都明白，一切的救赎就已经全在这里了。
女孩死因是被尖刀刺入心脏，失血过多。
在人们发现她时，她只是静静的躺在那张小巧的床上，双手摊开，就像一个殷红色的十字架，但是脸上却带着安详。
一直背在她身后的那片黑暗，没有人看得见，即使有过看地见的人，也早已经得到了他们自己的未来。
只有她自己，只有少女自己，没有得到救赎，只有她自己，和她那永远无法承受的在自己背后的那片黑暗，那片渐渐吞噬了女孩的那片黑暗，少女带着它离开了这里。
女孩明白，自己帮助过的人在未来的某一天过上美好的生活之后都会忘掉自己，不过，自己并不孤单。
她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棺木里，身上盖上了一块薄薄的白布，延伸到了脸。
那片黑暗，已然不见。
“————”
停尸间的门悄然的打开，暗暗的屋子被这一缕入侵的光线搅得一片混乱。
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脸由于光线的原因，只显露他高大的鼻梁。
他走到名叫艾歌的女孩的尸体面前，揭开那块白色的布，抚摸了一下她冰冷的脸颊。
“… …傻孩子…”高大的身影说完，转身离开了少女的身旁，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少女的身体，没有关掉停尸房的门，而是大步的走了出去。
少女的身上多了一本像是字典一样的厚重的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