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磨盘转动很慢，但是却磨得很细。——摘自《月亮与六便士》
第с章 无人生还
叶芙根莉娜往站台深处走着，一路上警惕地观察着这里的环境。站台上尽是些伤残的可怜人或是一些老人以至于让这一站与之前几站比起来看上去要令人安心许多。再往深处走，就陆陆续续地出现一些青年人，他们个个文质彬彬，都在低着头干着自己的“大事业”，他们之间没有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的，相反，他们男归男，女归女，看上去性别划分分明。
叶芙根莉娜在一大群扎眼的红色领巾中偶然发现了一条与众不同，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黑色领带。她走到他身边坐下，那男孩则向右侧挪了挪，给叶芙根莉娜腾出了充足的空间，他似乎不愿意让身上的任何的一个部位触碰到叶芙根莉娜的身体。
叶芙根莉娜朝男孩笑了笑，然后翻开手中的本子拿出钢笔在上面写道：“我叫叶芙根莉娜。你呢？”
男孩瞥了一眼叶芙根莉娜举在胸口的本子，犹豫了半响才支支吾吾地说道：“阿列克谢.别什可夫。你要是想叫我高尔基也没事。”
叶芙根莉娜“嘎嘎嘎”地大笑起来，她看过许多“高尔基”的作品，但却没在日常生活中碰到过叫高尔基的人，这让她现在看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的“蠢姑娘”一样，引得周围都投来怜悯的目光。叶芙根莉娜笑完了，于是在本子上接着写道：“看来是个大文豪呢。”
高尔基咳嗽了两声，试图掩盖自己心中的害羞，他企图扯开话题，说道：“姐姐......啊不对，小姐，请问是不方便说话吗？”
叶芙根莉娜怔了一下，然后故作严肃地、用力地点了点头，在本子上写了一大串美观的文字，展示给高尔基看：“由于我的声音过于动听，任何人听了都会因过于痴迷而死亡，为了保护你和周遭的所有的人，所以我决定不发出声音。”
“可是小姐您刚才明明笑出了声啊。”
叶芙根莉娜瞬间感到羞愧无比，她竟然把这茬忘得一干而尽。她抡起右手，轻轻地拍打在高尔基的小脑袋上。高尔基再次低下头去，双手护住整个头部，龟缩在自己盘起的双腿中间。
叶芙根莉娜再次“嘎嘎嘎”地笑出声来。
高尔基缓缓抬起头，额头上的刘海由于挤压而向上翘了起来。他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圆框眼镜，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冒昧地问一句，小姐知道外面现在正在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吗？”
叶芙根莉娜被高尔基突然正经的样子震惊到了，愣了一会儿，在本子上写道：“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据我所知，一场爆炸，一场地震，仅此而已。”
高尔基失望般地叹了口气，又要了摇头。叶芙根莉娜可以看得出高尔基在很尽力地模仿那些大人的样子，但这丝毫掩饰不了他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浓浓的孩子气与小书虫气。
高尔基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多此一举地扶了扶了眼镜，说道：“不对！据我所......不，是据我的调查，小姐所说的地震是确实不存在的，学过地理的人都知道，莫斯科地方几乎不可能地震，这是常识！”
叶芙根莉娜对高尔基来了兴趣，配合着写道：“那你觉得那阵惊天动地的震动是什么呢？”
高尔基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将身体微微向前倾，用一只手挡住脸的侧面作出说悄悄话的样子，说道：“这是政府的野心！”高尔基对自己刚才抽象而又富有内涵的发言感到很满意，随后又自信地推了推眼镜。
叶芙根莉娜做恍然大悟状地点了点头，接着飞快地在本子上写下了下一个问题：“是怎样一种野心呢？”
叶芙根莉娜的表演似乎毫无破绽而且很符合高尔基的胃口，他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根据我的调查，苏联政府一直在筹划着一个在遭受重大危机时紧急抢夺他国资源的计划，而那所谓的‘地震’则是遭到的他国核反击而造成的。现在的地面上，我想，已经是一片废土了吧。”
高尔基的一番话倒是让叶芙根莉娜回忆起了她之前在那间神秘的小房间里读过的文件，按照高尔基的描述，应该指的就是那个“罗萨尔卡计划”。
高尔基的高谈阔论着实又勾起了叶芙根莉娜那极易被引出的好奇心，她在本子上写下问题：“能具体说说这几天上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吗？”叶芙根莉娜意识到自己已经把眼前的高尔基当作一本百科全书了。
高尔基的嘴巴凑近叶芙根莉娜的左耳，刻意地压低声音让声音变得成熟些，说道：“我在克格勃里有个叔叔，他最后一次寄给我的信中提到，在爆炸发生后，政府意识到灾难已经完全失控，于是从‘垃圾堆’里翻出了尘封已久的‘罗萨尔卡计划’。他们在克里米亚与苏中边境屯兵。同时，由于大量放射性物质随风飘入了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等国境内引起了这些加盟国的不满，苏联中央也开始考虑抛下这些累赘。由此，这些国家脱离了苏联建立了‘新苏维埃主义联盟体’与苏联对抗。而之前那一阵地震，正是‘新苏联’扔下的导弹。”
高尔基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说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大口地喘起来。叶芙根莉娜努力地在脑海中构建着这一个全新的世界的样貌，她的家乡——乌克兰，现在已经是外国了。她闭上眼，眼前浮现出一幅混沌的世界景象——建筑物早已面目全非；原本一尘不染的街道被破碎的瓦砾与水泥块铺满了；到处都是尸体，尸体面庞上的五官已模糊不清，口与鼻子粘连成了一体；回荡着的哭泣声与不时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
叶芙根莉娜在脑中的世界游荡了许久，回过神来时发现眼前的高尔基用一种急切的眼神盯着她看，她这才发现泪水正从脸颊上滑落。她用手背抹了抹，沾上眼泪的部位感到一丝冰凉。
叶芙根莉娜朝高尔基笑了笑示意自己状态很好，让他不必担心。
高尔基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
叶芙根莉娜从怀里掏出那本劣质的《回响世界论》，她觉得现在自己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和心情去好好辨认上面的字迹了。
看到叶芙根莉娜手中的书本，找了魔似的高尔基迅速凑了过来，一把从她手里抢过书，丝毫不顾是否会将书撕坏。
高尔基瞪大了眼，发了疯似地翻看着，随后以一种不可思议地表情看向一旁一脸疑惑的叶芙根莉娜，喊道：“你在哪找到它的？这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