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与堕落，牺牲与救赎，胜利与永生。总体说来就是"用爱战胜死亡"。——《圣经》
第Я章 接受
叶芙根莉娜悠闲地在地铁轨道上迈着步子，手中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亮在隧道里不规律地扫着，而在她的身边则跟着一个身影。那身影快步走到叶芙根莉娜身边，叶芙根莉娜向右瞥了一眼。那身影来自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柔顺的银色长发一直垂到腰部，穿着的则是爱奥尼亚式旗同。
少女两只手背在身后，走路的姿态看上去要比大着肚子的叶芙根莉娜要轻盈许多。
“呐，我说，我们还要这样走多久啊？”女孩嘟着嘴抱怨道。
“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吧，再忍忍。”叶芙根莉娜笑着回答道。
女孩“唉”的一声叹了口气后便不再出声，只是鼓着腮帮子。
“我说，艾柯，既然你说你是从‘外边’来的，你给我讲讲外边的世界究竟现在是怎样一副光景吧。”叶芙根莉娜见身旁这个叫艾柯的女孩一脸郁闷于是说道。
“啊，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艾柯抬起脑袋，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枕在后边，问道“你想听哪一部分呢？”
“关于苏联的吧......对，关于苏联的。”
“好吧，那我就和你讲讲，唔——苏联吧。”艾柯意味深长地说道，她特意将“苏联”二字说得很清楚，“还记得你刚来到莫斯科，也就是你躲进地铁站的那天吗？我没记错的话，那是1986年5月6日。也同样是那一天，苏联的加盟国乌克兰共和国、白俄罗斯共和国、立陶宛共和国、爱沙尼亚共和国和拉脱维亚共和国联合发表了《告克里姆林宫书》。原因大约就是中央不断苛扣几国的救灾经费并且开始实行种族隔离制度。至于内容的话......”艾柯故意停顿了一会儿。
叶芙根莉娜果然上了留下的艾柯的钩，好奇地问道：“内容是什么？”
艾柯得意地笑了笑，说道：“内容啊，太长了。简单来说呢，就是这两家宣布要脱离苏共中央的控制。然后就是5月8日的事了，什切尔比茨基、卢卡申科等领导人在爱沙尼亚共和国城市塔林开了个小会，随后就宣布了五国脱离苏共中央控制并成立了‘苏维埃国家社会主义联盟’。为了方便起见，我喜欢叫它新苏联，虽然它们俩完全是两个东西。”
“原来我的祖国早已被划入了‘外国’的行列了啊......有些遗憾呢。”叶芙根莉娜低下头，语音慢慢降低下去，前进的步子略微加快了一些。这让身材矮小的艾柯有些吃力。
“你慢点——！”艾柯略带哀求般地恳求道。
“你继续说，后来呢？”叶芙根莉娜并没有理睬艾克的请求，装作没听到似的，继续问道。
“哎呀，后来就是‘新苏联’和‘苏联’之间的战争啦，没什么好多说的。你只要知道，现在莫斯科的一半已经被‘新苏联’占领了就是了。我说，慢点啦！”
叶芙根莉娜停下脚步，呆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来。这让刚刚加快脚步的艾柯一下子栽到了叶芙根莉娜挺着的大肚子上，发出一声哀嚎。
“哦——我明白了！”叶芙根莉娜感叹道。
“唔——疼死了！你明白什么了？”艾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恼羞成怒。
“来。”叶芙根莉娜拉着艾柯纤细的手坐到了一边的台阶上，说道，“所以说，前几天突然出现的那群‘暴徒’，其实是所谓‘新苏联’在‘克里姆林宫站’煽动的造反是吗？”
“是啊。你怎么这么迟钝啊？”
在微弱的白色应急灯光的照耀下，叶芙根莉娜发觉艾柯雪白的额头上确实多了一道淡淡的红印，这才为刚才自己一惊一乍的行为感到一丝抱歉。
“喂。我还想问个问题。”叶芙根莉娜凑到艾柯面前，一边讨好似地轻轻揉着艾柯的额头，一边说道。
“首先，我不叫‘喂’。其次，我不是‘百科全书’。你还跟不跟我走啦？”艾柯双手抱胸，脑袋用力地甩开叶芙根莉娜的手，生气地说道。
叶芙根莉娜的手在空中僵住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感从心头如潮水般涌出，她知道她没有办法一味地逃避现实。这一次，她控制住了眼泪。
叶芙根莉娜将身体摆正，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地控制着脸颊两侧的两块肌肉，才好不容易地挤出了一个破绽百出的微笑，说道：“好啦好啦。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我就和你走。”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艾柯迅速地转过脑袋，得逞般地说道，“说吧，还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再看看伊莱莎，还有，那个叫叶戈尔的家伙。”
“啊，伊莱莎啊，让我想想。现在活得可是好好的。至于叶戈尔嘛......”艾柯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本红色的牛皮簿，她总能给叶芙根莉娜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艾柯翻开红色的簿子，浏览了几眼，缓缓读道：“德米特里·亚历山德洛维奇·叶戈尔，现隶属于‘新苏联陆军第25独立空降旅’，上尉军衔......”
“我不是要听这些！”叶芙根莉娜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听上去艾柯并没有朗读到正确的点上。
“别急！这就给你念！”艾柯麻利地往后翻了一页，清了清嗓子，继续读道，“叶戈尔于1986年5月9日随所在部队来到了莫斯科，参与了进攻莫斯科的行动。”艾柯停住了，合上手中的打开的簿子，看向身边表情略显僵硬的叶芙根莉娜。
“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了？快读呀！”叶芙根莉娜的语气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艾柯看上去没有任何想要继续下去的意思，她凝视着叶芙根莉娜，叶芙根莉娜诡异的神情倒映在艾柯血红色的眸子中，她说道：“不要再逃避了。你很清楚是谁将你们送到这个地方来的。你知道是谁杀了你们。”
艾柯的语言像是一把利刃刺进了叶芙根莉娜的胸口，她的身体向后倾倒，差点将脑袋磕在台阶的边沿上。无法忍受的疼痛感从头部传来，叶芙根莉娜痛苦地用双手捂住额头的部位，大声地嘶吼着。
“弹孔在眉心处哦。不偏不倚。”艾柯不识趣地继续说着。
叶芙根莉娜的声音渐渐弱了，短短几秒钟的疼痛让她的汗水已经止不住地向地上滴落着。
“哼哼......”叶芙根莉娜冷笑着，这绝对是她一生中最可怕的时间，不，准确来说这段时间已经不能算在她的一辈子中去了。
“艾柯，你...绝对是最初级的‘摆渡人’了吧......”叶芙根莉娜气喘吁吁地抱怨着。
“什么？我可不是什么‘摆渡人’，那本书我读过。我的职责当然不是摆渡亡灵，我就是我，我就是‘回响空间’。”艾柯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痛苦不堪的叶芙根莉娜，又不知从哪变出一根叶芙根莉娜从未见过的牌子的棒棒糖含在嘴里品尝起来，“所以说，你现在都清楚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走啊？”
叶芙根莉娜保持着抱头的姿势沉默了许久，期间汗水不住地向地面上淌着。等到疼痛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她再一次直起身子，双眼注视着面前正在享受棒棒糖的艾柯。她抽泣了几下，眼泪最终还是落下来了，说道：“我跟你走。我应该会成为空间里一颗闪亮的‘回响粒子质’吧。”
“真聪明，专业名词倒是用得挺正确。那走吧。”艾柯站起身，她的身高并没有比坐着的叶芙根莉娜高多少。她将嘴里缩小了一半的棒棒糖从嘴里取出随意地丢向一边，然后向叶芙根莉娜伸出右手。
叶芙根莉娜笑了笑，在艾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两人的背影再一次一同淹没于隧道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