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暗了下来,没了太阳的威严,大地被无边的黑暗彻底笼罩。这里不像地球,夜晚降临时灯火阑珊歌舞升平,处处都有人气。魔兽的入侵让本就有些死寂的夜晚更加让人感到恐惧。
这些日子不是被抓、找人要么就是在逃跑,突然陷入短暂的安全状态,整个人都感到了疲惫。
正当车上几人无聊的望着窗外黑黢黢的景色时,车子突然减速停了下来。
青青推开了舱门,露出了半个脑袋说道:“是这里吧?右侧的石门很气派呢,周围也没有什么被破坏的痕迹,看来魔兽的入侵也不怎么样嘛!”
我循着舱门的缝隙,通过屏幕看到了外面的情况:地面上除了几只被吃抹干净的家畜尸体和混乱的车辙再无其他。车目前停在丁字路口,向左应该是人类的领地,远处的坡下还隐约能看到火光闪烁,向右则是一个神似凯旋门的建筑,石柱上雕刻着飞龙、老虎等猛兽的图案。石门后面就是魔族的地盘,看起来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要小心天上的家伙,用3D成像仪寻路,不到万不得已别开灯!”安东警惕的注视着窗外,还让7572时不时从炮塔探出车外去观察前方的路况。
7572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瞳孔收缩成猫一样,要不是知道他身体被改动过,怕不是要吓出毛病。
“周围安全,出发吧!”安东敲了敲舱门,青青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收到!”
随后车子重新启动,驶向了未知的魔域。
倦意袭来,每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左婷也干脆钻进前方的舱室休息去了。
驾驶舱不算宽敞,但空间完全三个女孩子休息。
驶进魔域后,安东反而放松了很多,他倚靠在座位上,还活动活动了骨折的那条腿。
“你的腿……”
我有些发懵,早上还像个吊死鬼一样赖在床上,怎么现在就能摆动了?
“哦,注射了修复液,加速组织再生的东西,只找到一点,我都得给用了。”
“修复液?”
“治疗严重外伤的药,能加快身体细胞分裂。不致命的骨折或者刀伤,只需要将修复液滴在伤口上,用不了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说罢他还踢了一下腿————然后疼的龇牙咧嘴。
不得不佩服,腿部这么严重的骨折几天就能弯曲,如果没有他口中的修复液,一个月之内都下不了床。
“你口中的修复液,要是能量产,别说在这里,就是在地球上都得卖爆”财迷心窍的我随口一提,没想到竟然勾起了某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个不太现实,修复液都是后勤统一配发的,东西不多,不可能让个人倒卖。我在想啊,要是探矿车毫发无伤,我就能在无人区随意采矿。什么铁啊,铜啊,金啊,全都倒卖掉,挣得钱……”
“啊停停婷!你怎么考虑的那么长远?还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吧!”
“眼前的问题?那是什么?”他挠挠头,一脸不解的问我。
“你丫的,当然是保命啊!总不能是挣钱吧?”
“保命肯定没问题,得想一想以后的事情,没钱可比没命还折磨人啊!”
看着他充满铜臭味儿的笑容,我在心中暗暗鄙视了一下这个财迷心窍的家伙。
“什么歪理邪说,你好像很自信啊,咱们可是对魔物一无所知啊喂!”
他摇了摇头,说道:“魔物?魔物不可怕,我觉得人最可怕。”
“人?”
“是人,我刚到地球的时候语言不通,翻译机都被早早逃走的人拿走,一个身无分文无依无靠的少年带着一大群领不出门的复制人住下水道的那些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好不容易学了点你们的语言,还被人当成外地山沟臭要饭的,过的日子都没街边的流浪狗强,至少它们还有人喂。身份算黑户,工作扣工资,苦力不给饭,休息没地方。刚接触地球人的时候差点被割了肾,花不少钱买个钱包装点钱还tm被偷了,要不是我足够幸运、意志力坚强,说不定都挂在地球了。”
他一边言语描述,一边双手表会,生动形象的为我展示出一副贫苦人民辛苦劳动的形象,批评讽刺了当代社会的阴暗面,顺带表达了他对地球的厌恶之情。
“对了,你后来在地球干什么?竟然潜艇都买下来了,一定很有钱吧?”
“后来啊,后来我觉得老实本分赚不到钱,干脆通过些不干净的渠道卖了点地球没有但不太超出地球科技水平的东西,挣了点钱,然后开始投资房地产和高利贷。”
“然后呢?那不得赚翻了?”
他咧嘴一笑:“没,刚开始赔了,差点卖肾都救不回来那种。从此我换了方式,改为多线作战。一部分负责继续收拾楼市烂摊子,另一部分身强力壮的都出去当雇佣兵,也算是人尽其用了。坚持了几年,楼市涨了,中东那一片打仗,我和之前联系上的一些瓦兰同胞开始倒卖军火,经过多年耕耘才有了点起色。”
“艹,这是不是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算创业成功了?”
“勉强算吧,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点钱翻了身,刚从外国买了个潜艇方便随时回母舰,结果又遇到了扫黑除恶,人跑的快没进去,钱都进去了,要不然我咋不开mvp开五手面包车呢?”
他依在靠背上,双手环抱咋了咂嘴,似乎在回味着在地球时不那么快乐的时光。
我突然冒出来一个不那么正能量的想法:要是在地球,我反手一个举报,是不是也能过上骄奢yin靡的日子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的天空,追随着他的目光,我发现异世界的天空竟然如此绚丽多彩。星辰如撒向黑芝麻糊中的彩色糖果,在隐约可见的飘渺云雾中自在的浮游。
“多少年了?二十多年了吧?”
他低声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好似对我倾诉回忆,至于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
头晕乎乎的,想睡却因为紧张而睡不着,明明车厢内温度不高,脑门仍渗出丝丝汗水。周围静悄悄的,可能在迷迷糊糊中车就已经停了下来,窗外微弱的阳光照射进来,撒在了安东的脸上。
他好久没刮胡子了,真是有够脏的。
不过我也没有嘲笑他的资本,都一个烂样。
一晚都没有魔兽袭击,这究竟是好是坏?
我刚起身,7572就睁开了眼睛,他对睡眠没有依赖,真正做到了随时起床,属于是吾辈楷模了,我要是有这毅力还能天天迟到?
“车停了吗?”我轻声问到。
“看样子是的,不过我们应该没到目的地。”
“唉?为什么?”
7572看向外面,又看了看显示复杂信息的手表,摇了摇头说到:
临时使用的小型炮射卫星已经失联了,最后一次信息传输显示我们和飞船坠毁的地方还有20公里左右的距离。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距离飞船坠毁的地方特别近,核爆造成的破坏应该很明显,而你看外面,树木确实齐刷刷的倒向一边,树干也有烧焦的痕迹,但是核爆中心的温度可不止树木烧焦这么简单。”
我趴在窗口看去,外面早已不是绿意盎然的景色,取而代之的满是焦黄与死亡的破败。
曾经象征着生命的树叶被核爆冲击波尽数炙烤吹落,在春天过半的气候中直接被剥落掉所有的叶子,这些树木能不能继续存活都是问题。
没有飞虫与鸟儿的鸣叫,也没有风过密林的沙响,毫无生气可言。
“叫醒她们,咱们继续赶路吧”
说吧,他起身,对着安东发动了一记看着不疼但贼响亮的耳光叫醒服务。
无力吐槽,但的确有效,安东半睡半醒揉了揉眼睛,然后陷入了和我刚睡醒时一样的懵逼状态。
趁着长官睡觉玩了一出下克上了属于是。
我轻轻拉开舱门,三个女孩子正相互依偎在一起熟睡。
雪柔枕着胳膊,头埋在衣服里,像一只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的土拨鼠。青青就顺着雪柔的姿势靠在她的肩上,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嘴角还挂着口水。左婷更是嚣张,直接将腿横跨在另外两个人的腿上,如抓着玩偶一般搂着青青的胳膊。
看着她们的睡姿还挺有趣的———我要是有一根黑色的油性笔,必须得操作一下。
虽然可能被打的很惨就是了。
“起床啦!”我朝着她们轻呼,但是没人醒来。
我搓了搓雪柔的后颈,没反应,睡的真沉。
我搓了搓青青的脸,丫头傻乎乎的咂咂嘴,随后也没反应。
没办法,我决定进行最后的尝试,用手轻轻弹了一下左婷的脸———这下无意的攻击唤醒了沉睡的恶魔,她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我,注视着我的灵魂,我意识的一部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碾碎,洞穿。
潘多拉魔盒被愚者打开,愚者就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我不知道如何应对,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认为是我打搅了她的好梦,没错,是我,但我不是有意为之,无论我如何解释想必她都不会接受。在她看来我不过是一个对她不利的蚊子一样。我好想逃,可能是因为羞愧,亦或是尴尬,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身体的肌肉也被提线牢牢拴住。
她只相信自己感受到的,自己看到的,不会考虑事情的真实情况。
她紧握着铁锤般的拳头,带着死亡气息的阴狠笑容,根本不给我任何狡辩的机会,在暴虐充盈的心控制了身体后,她终于按耐不住自身的秉性,对这个善良而好奇的孩子施以了暴力。
………………
“老哥你怎么了?”
青青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又甩了甩被压扁的秀发。看着我有些发青的眼眶,放肆的笑出了声音。
“撞门框上了。”我如此敷衍。
“哦?真不是骚扰别人被揍了?”
某个罪魁祸首见状也在一旁嗤笑。
“可能是好心去叫别人起床,没想到意外打扰到母老虎睡觉被咬了一口”
“你……!”
她撅起了嘴,暗自哼了一声以示不满,然后也学着青青,用手收拾起自己的头发来。
“真是的,怎么某人这么不省心?”
我看着依旧熟睡的雪柔,不由得叹了口气。以前上学时我起不来还是她总用书包帮助我物理起床,没想到如今的她变成了曾经的我。
“雪柔姐太累了吧,你让她睡一会儿吧。”
我也不忍心将她叫醒,便点了点头。但是我此刻心中想的却是用什么办法才能将她弄醒,包括但不限于对耳朵吹气,在后颈人为制造瘙痒,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大恶人。
“完蛋了!”安东看向驾驶舱,突然惊声说到。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车没电了。”
我跟随他的视线,看向了驾驶舱,原本应该有灯光常量的按钮都尽数熄灭,控制台等屏幕也全都黑漆漆一片,只有驾驶员头上一盏红色的警示灯被动亮起。
寄!
合着昨晚驾驶室三个人全都疲劳驾驶车停半路都没人知道是吧?
“丫的,差点忘了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偏差差距太大,如果我没记错聚变燃料应该是满的。”
紧接着安东又痛骂了几句,还不忘关联上那两个已经连石像都不复存在的神明。
缺少了铁王八的保护,顿时不安感涌上心头。在魔兽的老家失去了能快速移动的装备和最强力的武器无异于在荆棘丛中裸奔。
安东叹了口气,短暂思考后冷静的说到:“这里距离飞船应该不会太远,也不太可能有魔物,徒步过去吧。”
“主要是除了徒步过去以外没有别的刚好的方法,趁着车上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食物和水,咱们要抓紧行动了。”7572接着说到。
对了,食物,我差点忽略了这个问题。
“那食物和水吃完了怎么办?到时候吃土吗?”
安东穿好装备,自信的说到:“不至于,我早就打听好了,虽说勇者讨伐魔王的活动二百年才一次,不过那个是大型活动。每年附近的国家都会举行简单的小型活动,比如深入魔域冒个险,抓个鸟什么的。为了防止魔兽攻击,同时也方便活动,他们在附近盖有不少用来休息的隐蔽休息室和仓库,里面堆了不少吃穿用的东西。”
“难怪你这么自信,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安东在我心中的的形象在此刻终于得到了一定的改善,没想到抢劫都能抢歪的家伙现在竟然这么靠谱了,吾等甚是欣慰。
“那是自然”他也毫不谦虚的笑了笑,还摇摆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腿:
“看,我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蹦蹦跳跳估计都没什么问题,咱们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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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寂静,周围的景色越只有偶尔被焦糊味的微风吹断掉落的树枝才会发出声响。
没有任何的动物,也没有任何植物,除非被烤焦的秃树还能算作植物的话。
越往前行,地表越是单调。至少在出发的地方,地面上还是有一些坚强的花花草草挺住了热浪的侵袭,继续在黑黄色的残渣中绽放着自己的色彩。
我们行走的路面下都是人类磨成方块状的石头,这也是车辆能畅通无阻的原因。剧烈的冲击波将石版上的泥土冲刷干净,留下一条浸染了黑色印记的道路。
一行人默默走了一段距离,便看见了远处海岸边坠毁的飞船———的屁股。
剧烈的爆炸直接将飞船的尾部炸开了花,后部巨大的引擎被大力推出,重重的砸在数公里外的山坡上。被灼烧到漆黑的航空金属肆意延展,如玫瑰上随心所欲生长的尖刺。
距离坠落点越3公里处,已经能看到飞船残骸的小半身。飞船下面并没有想象中受损的那么严重,至少还是能够看清它原本的颜色。越往前走树木被灼烧的越严重,核爆炸的威力大部分都被密集的树木承受,从刚刚开始,表皮被碳化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开始呈指数般增长。
“雪柔姐你自己走吧,我推不动你啦!”
青青率先打破了沉默,从出发开始,雪柔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游离状态,和她说话她还会简单的点头以示听懂,像极了上课睡觉的状态。
为了防止她绊倒树枝摔倒,青青和左婷两人自告奋勇左右开弓架住她前行。
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还没睡醒是什么神仙?
左婷也在一旁附和:“真是的,雪柔姐你是装的吧?我要松手咯?!”
说完,她轻轻松开了手,雪柔也像找茬一样向前倒去,双腿完全没有用上一点力气。
“雪柔姐,你再这样我就出必杀技咯!”
青青邪魅一笑,我就知道准没好事儿。她右手小心翼翼的游走到雪柔背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了某个不可名状的物体,还将它拉的老高,衬衫都被拽的有些变形。雪柔似乎感受到了胸前的压力,瞳孔逐渐恢复了神采,她转过头看向青青,只见她嬉皮笑脸的说道:“醒来吧,沉睡的公主!”
随后罪孽的右手放开了囚禁恶龙的锁链,只听“啪”的一声,背带打在娇嫩皮肤上的脆响便在无人的残破森林中回荡,哦,还有紧随其后大姐头疼痛到龇牙咧嘴低吼。
“青!青!”
愤怒的咆哮后,我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她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脸奋力揉搓,她起初还尝试反抗,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她一番挣扎无果,换来的是她的变本加厉。折磨到最后,她也抓住了她的勾扣,用同样的方式进行了报复,在又一声清脆的鞭响中,结束了这场无聊的闹剧。
我和安东都呆了,这……这真是不花钱能看的吗?
一通折腾下来,青青委屈的不得了,雪柔也恢复了精神,二人都在为刚刚的行为做深刻的反思,不断调整着怎么弄都不舒服的带子。
“现在可不能这么做啊,万一……万一断了的话,岂不是很麻烦?”
左婷下意识和两个疯丫头保持了距离,生怕战火挂及到自己。
“都怪雪柔姐!谁让她走路都不用力!”
青青先手出击,将责任都推给了雪柔。
“那也不能……很痛的唉!要是断了……我就把你的抢过来!”
雪柔也不甘示弱,以开玩笑的语气表达了自己坚定的立场。
抢过来行,但是对不上号吧?
正当二人友谊的小船即将倾覆之际,7572猛的做出了“嘘”的动作,快速说到:“有人来了,躲起来!”
女子组很快箭步躲到树后,将自己的武器上膛。我一时间四处张望,不知道躲在那里,还是安东飞快的将我拉到黑炭包裹的树后,然后他探出头向外观察。
“哪有人?”
观望了半天,树林里什么都没有出现,他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7572紧张过度而出现的幻觉。
“我身体里的生物感应器有了反应,再等等看。”
树林里静悄悄的,耳边划过的只有风的声音。半分钟过后,我实在有些憋不住,干脆也探出头,朝着道路尽头看去。
“是不是出故障了?明明什么都没有。”我问到。
7572压低了声音说道:
“……反应器原理是根据生物微弱的脑电波来判断周围人数,人越少精度越高,出差错的情况……”
“看前面!出现了!”
安东打断了7572,手指指向了前方的树后。
原本一无所有的枯树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空间,如同火堆上方被扭曲的光线一样魔幻,空间周围散发着干扰目光的涟漪,如同火堆一样,风中的干枯树叶碰撞到那里都会不自然的像上方飘散。
过了一会儿,从空间中蹦出一个人,她跳出后,身后的空间便恢复了正常。她个子不高,应该是小孩子,但从刚刚偷偷摸摸的魔法来看,大概率不是善茬。
她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我们。
“这就是魔法?我还第一次见,不是说魔法很难吗?还有为什么小孩子会在这里?”
安东问向我,我也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另一边,女子组们也好奇的躲在树干的缝隙中观察,我眼睁睁的看着一团空中漂浮的絮状物从我这里飞向了她们,刚好不好的落在了青青的鼻子上。
“我超!别!”
她猛的张嘴吸了口气,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就好像内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