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我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在脑内回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我紧张的手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那个漆黑的只容一人进出的洞口,食指的肌肉因为紧张而有些抽搐,我甚至担心某下抽搐因为没控制住力度会导致走火。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过去了,心率加速呼吸变缓让大脑有些缺氧。那个洞口内也许什么都没有,声音也好残影也罢,我紧绷的神经随着时间渐渐变得麻木。抱有侥幸心理将注意力转移到余光,安东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好似正处于难以醒来的噩梦中。
我试探性的向前走去,手电筒明亮的灯光逐渐将洞口周围的细节显现,被类似酸液和爆炸混合攻击形成的洞口外壁如同龟裂流脓的皮肤般令人作呕。
“回来!”安东在我身后嘶哑的喊到。
我没理会他的警告,继续向洞口靠近,手电的光芒渐渐能在另一侧反射,墙壁和地面的轮廓渐渐在我眼前变得清晰。我仔细聆听,另一侧没有任何的声音,便壮着胆子又向前挪动了几步。
整扇大门好似天堂与地狱的交汇,手电筒的光芒自洞**入对面,如同播撒恩惠的福音,但在对面绝对黑暗的腐蚀下,一切都被扭曲成了虚无。
“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我以99%确认安全的判断回答道。
“有!我们瓦兰人的精神力感应绝对不会错,但是‘那东西 ’现在暂时退后了,真见鬼,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先头部队会全灭了。”
我收起了武器,回到了大汗淋漓惊魂未定的安东身边,他大口喘着气,好似刚刚从极度恐惧的噩梦中惊醒。
“你知道什么了?”
“‘那东西 ’会影响我们的脑电波,所谓幻听和轻微的幻觉都是‘那东西 ’对我们的影响。就在刚刚你上前的时候,明明我穿了防护服,手臂竟然不受控制地举起,用枪口对准了你,我说不出话,也做不了其他动作,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操纵。要不是你举起手电和武器吓跑了’那东西 ’,我可能真就要给你收尸了。”
听他讲完,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x的,精神力太强竟然会被反过来利用,对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安东拍了拍自己的头盔,似乎是责怪它刚刚没有阻挡住敌人的脑波控制,随后他瞪大了双眼,露出惊恐的神色说道:
“不好!增援要是真来了死的人会更多!”
“那怎么办?咱俩撤退?”
安东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意识到现在我俩陷入了真实的电车抉择,继续前进救一人,可能一起都掉性命,还是暂时放弃秦雪柔在这等着大部队到来后随机应变,不管哪个选项看起来都是无解的bad end。
“听,又有动静了!”安东猛然举起武器对准了洞口,我这次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由无到有,由远及近,如同吞吐信子的蛇一样让人不适。
手电的光芒很强,但依旧看不清楚闸门的另一边,安东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洞口内开火,密集的枪声响起后,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嘶吼从洞口的另一侧传来,再然后则是某个体型庞大的东西惊慌逃跑忘记压制的脚步声。
安东将子弹清空,换上了新的弹匣。痛苦的嘶吼声渐行渐远,几息后,洞口的另一边又安静了下来。
“那个鬼东西应该跑掉了,咱们上前瞧瞧。”
安东架着枪,我跟在他后面蹑手蹑脚的逐步靠近闸门,另一侧静悄悄的,此刻心跳声已经成为我听觉的最大阻碍。
“我怀疑这个洞是被激光和酸液共同腐蚀的”安东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到。抵近后,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洞口。我们一侧的金属完全是被军用激光武器融化的,流淌下的熔融金属重新冷却凝结,如同挂在嘴边的口水一样明显。而另一侧则截然不同,金属融化重新冷却后依旧平滑的表面在另一侧突然被某种东西腐蚀掉,如同光滑皮肤上突然显现的结痂,上面还有未完全反应产生的白色结晶。
安东将头探到了洞口,好奇地自言自语:“我突然好奇对面究竟是什么怪物了,能将最先进合金腐蚀的酸液我们自己都没研究出来呢。”
“喂,你注意点安全啊,小心别被偷袭。”
安东将头伸到另一侧,看得我心惊胆战,观察一会儿后,他将身子缩了回来,说道:“那个怪物逃走了,地上留下了一些血,我想去回收,你拿好枪警戒,我去把工具拿过来。”
“我要等你多久?”嗓音有点颤抖,我又想起当年晚上在被窝里观看的《异形》,对面的怪物丝毫不比异形危险程度低。
“两分钟,枪口对准这里就行,步枪都能给打跑,霰弹枪这个距离更无敌。”
说罢,他便快步小跑离开,离开时不停回头确认是否有异常,当他爬上楼梯,身影消失的前一秒,还对我做出了个竖起大拇指的动作。
安慰有些作用,但这依旧无法消除我的恐惧。
能被武器打跑,那就说明对方是有血条的,我只能用这点来不断安慰自己,让自己拿枪的手更稳一点。
时间过得有点慢,我在心里默念到89秒时,突然感觉有危险在靠近,在前方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奔而来,极其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那么刺耳,但目光所及,光线所照均一切正常。
我下意识的要大喊安东的名字之时,一根巨大纤细的触手从黑暗中冲出,快似利箭,防不胜防。带着黏液的触手如同锁住猎物的蛇一样迅速将我勒紧,我甚至没有看到触手源自哪里,紧接着巨大的拉力瞬间将我拉到了洞的另一侧。
我胡乱的朝着前方扣动扳机,手电的光亮和枪口火光都没能照射到前方的怪物轮廓,几声巨响不仅没能打断触手,疼痛反而刺激到了它,触手开始不停的甩来甩去,仿佛玩弄猎物般上下左右重重的摔了几下后,不仅五脏六腑都感觉被摔碎了,枪和挂在上面的手电也永远的留在了隧道后方。
摔打,不停的摔打,如同不断全方位的体验高速车祸。我感觉到自己的鼻血喷到了头盔内,体内的器官搅在一起,我甚至仿佛听到了头骨撞击头盔的碎裂声,不知摔打了多少下之后全身钻心的疼痛感越来越弱,伴随着远处手电的光芒暗淡消失,我也失去了意识……
“成功了!成功了!”一名身着华贵礼服的男子站在一扇硕大的玻璃面前不停的欢呼鼓掌,他看向窗外,一个足以占据整个星系,形状神似甜甜圈的巨大空心建筑横亘在窗外,建筑的内侧,伸出了无数的金属支架和各种设备,它们全都指向了空洞的中心。他身后的人们也喜笑颜开,发自内心不停的拍动着手掌。
他们所处的是一艘造型奇特的飞船,外形与邮轮相差不大,在男子欢呼之后,礼炮从飞船的各个角落飞出,将飞船变成了花海中的独宠。
“历经无数的岁月,站在无数前辈的肩膀上,今天我们终于要触摸宇宙的本源了!”
下方交头接耳声不绝,每个人都难掩自身的喜悦,仿佛今天他们要迎接属于自身最美好的时刻。
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梦境中的自己再一次在宇宙中漂浮,我想醒来,但醒不过来,好似不看完这场演出,“观众”不被允许离席。
男子上前,按下了前方控制台的一个按键,激动的说道:“我相信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现在我要启动 ‘01’,让我们一起逃离苦难吧!”
沉寂几秒钟后,名为“01”的巨型建筑似乎活了过来,光芒由外到内好似沿着它的血管缓缓亮起,当能量抵达内圈后,光芒停止了流动,仿佛在积攒非常大的能量。等待了不知多久,突然无数猛烈的光芒从“01”内圈的设备中发射,所有光芒在“空心”区域经过小型设备放大后都凝聚在了整个建筑的最中心。明明是梦境,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时间仿佛变慢了,直觉告诉我散发着强烈光芒的正中心处的时间已经静止。
飞船推进器缓缓启动,为了遮挡强烈的光芒,所有玻璃的遮挡都已经放下,这艘飞船的目标就是最中心的光点。
他们的目的无人知晓,但是远处警戒着的无数战舰正严防死守,想必是极其重要的一项仪式。
毫无征兆的,前方光点散发的光芒突然扭曲,几乎在眨眼间,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色球状物体闪现到了飞船的前方。那是一个行星般大小的机械星球,漆黑的外壳下流淌着同“01”相似的光芒,无数巨大的机械臂和武器全都静止不动,仿佛被定格了一样。在如同行星一般大小的球体面前,飞船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脆弱。
紧接着爆炸在远方出现,一处、两处,紧接着是不断的引力波动和火光,飞船加快了速度,试图绕过面前的黑色星球。体型的差距有如细菌和大象,飞船拼尽全力都无法绕过面前的庞然大物,但它依旧没有放弃。
黑色的星球没有静止不动,它的体内不断有大型的战舰飞出,这些战舰无差别攻击着目光所及的一切。无数枚炮弹砸中了这艘飞船,顷刻间飞船便化作了火球,但攻击没有停止,直至它变成彻底的尘埃。
黑色星球将身后都交给了战舰,自身则启动推进器朝着光点飞去,越靠近光点时间流速越慢,在远处看来,黑色星球的推进器功率正不断变大,速度却正在急速下降。
身后的战斗还没有结束,陆陆续续的,其他的黑色星球出现在了战场上,它们全都使用自身的武器和战舰攻击着最接近光点的那个“同伴”所留下的战舰。
随着黑色星球不断靠近光点,其他的战舰和黑色星球转而开始攻击那个名叫“01”的建筑,即使是面对如潮水般的高能攻击,如星系般庞大的巨型造物依旧屹立不倒,但光点已经开始闪烁,随着攻击的加剧,光点的亮度不断变暗,随时有熄灭的风险。
那个疯狂的黑色星球没有停下,在几乎无限接近光点却无法触碰时,它朝着光点发射出一道光,在它发射的光芒和光点触碰到几秒钟后,光点熄灭,所有被时间减缓凝滞住的炮弹全都落在了那个黑色星球上,巨大的爆炸从它中心散开,如同瘟疫一样引爆了周围的所有设备。在原先光点的位置,一个黑洞突然形成,好似打开了游泳池下方的活塞,“01”以黑洞为中心开始不断的瓦解,时间飞逝,黑洞在吞噬绝大多数“01”的尸体后在原地消散,只留下了残存的废墟。衔接上了,和之前的梦衔接上了,刚才的景象是以前梦的开端,除了不知所云之外,也让人摸不到头脑。
“叛徒!”
一句充满怨恨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
我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死寂的宇宙中什么都没有出现。
“找到你了!”
声音抵近,就好似恶魔在我耳边低语,颤抖恶毒的嗓音如刻刀刮擦着我的耳膜,痛击灵魂般的声音让我感到自己身体正在被逐步撕裂。
我猛然睁眼,此刻汗流浃背的我正躺在一处室内的地面上,大抵是一处小型机库内,库门大开,一旁的穿梭机安静的停在一旁。借着应急灯的微弱光亮,我能勉强看清楚四周,周围十分安静,触手不见了,我的防护服脏兮兮的,有的部位已经能看到自己的肌肤,头盔碎裂却没有血,所幸荣光号已经被修补完毕,还有氧气供我呼吸。身上的装备已经丢的差不多了,手腕上的终端消失不见,唯一能同外界交流的渠道也彻底被封死,此刻的我宛如被丢进山洞的猎物,漆黑的环境里正有饥肠辘辘的虎狼在游猎。
没有触手,没有嚎叫,至少现在算是安全。我拍了拍自己的脸,疼痛感袭来,刚刚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大壮曾说过身体内留有“能量”,一切的外部伤害都会被能量吸收,原理和瓦兰人口中灾祸的战舰护盾原理相似。瓦兰人能量和动能的防护需要两台护盾装置——分别控制磁场和引力才能够做到充分的防护。而灾祸的舰船能量动能防护仅仅使用一部内置的护盾装置就可以运行,能量在战舰护甲上如同一层坚不可摧的薄膜,在护盾过载之前任何武器都不会伤到灾祸战舰分毫。至于能量为什么在我身上也起作用,以我的大脑是死活都想不出答案的。
但是这次,我是否真的死而复生?还是因为我被植入了幻觉走到这里后才恢复意识?亦或是我现在正处于幻觉之中?
我不能再思考下去,头痛欲裂,我必须在自己躺板之前离开这里。
“安东,安东!”我轻声的呼喊他的名字,生怕将那个怪物招惹过来。
没有回应,安静的有些恐怖。
头晕目眩,四肢酸痛,好像身体被掏空。我慢步朝着库门走去,没想到外面竟有些光亮,这里是另一个庞大的停机坪,但损毁相当严重。巨大的撞击力度让停放在停机坪内的装备四散飞落,所有的闸门都已经无法关闭,我从什么位置进来的,怎么进来的都无从知晓。停机坪最中间位置的顶棚似乎被什么巨大的外力损坏,上面一片漆黑,如同即将吞噬一切的黑洞睥睨众生。
我站在停机坪正中央,头顶的喇叭出现了些许杂音,紧随其后,一个尖锐却有些俏皮的女性声音问向我道:“站在那里别动!你是活人吗?!要不是可恶的虫子伪装的,你就给我唱帝国的军歌,什么都行!”
巨大的声音在机库内回响,震的我心里发慌。这个缺心眼的家伙,要是把怪物引过来我不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