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看似长久的宁静被一句女声打破，冰冷冷的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在十二的眼里，或许这短短的几分钟好比在冰冷的寒川上呆坐了几年那么难熬吧。但在我眼中，这就是一场博弈，而这场博弈的结果，则是我获得了胜利，虽然只是自我安慰似的可有可无的胜利。
但总归是好的一步。
“我很清楚，也很明白。”
我强硬的回道，眼神死死的看着她的眼瞳，不曾挪开，也不曾眨眼，我用这种方法来表达我的态度……绝不后退，绝不逃避。
空气再次凝固下来，这是一场两个对于社会可有可无的人对一个初三学生未来的博弈，也是一场随处可见的闹剧，而这场闹剧只有两个观众，而不是一个父亲和一个姐姐。
“我非常确定我的想法，我，张廿四，不想读书，中考之后就不读。”
我再一次强调了我的想法，并随时准备打断对方的话，我可以猜到这个人大致会说什么，而且保证我有着充足的理由和确切的反驳手段。
我不会输。
赌上我的未来。
……
“你不读书你……”
“我能打工，至少比你坐在家里收入多情，而且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倒不如把资源全让给有能力的人，而且努力读书和努力工作根本就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吧！更何况，谁说我不能打拼出一个未来？别人可以，我就不行？”
“别人能把书读好！你连书都读不好还谈什么打工！”
她扯着嗓子对我吼了起来，像是被冒犯的野狗，没有猛兽一啸震山林的气势，只有被逼急的野狗般的歇斯底里。
我很讨厌大声低吼的人，显得自己很没底气，像是没脑子只会惨叫的猿猴，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美好语言在他们口中就像是尖锐的噪音，不堪入耳，让人心生厌恶。
“这又有什么必然联系么？读书好就代表着有个光明的未来？”
我尽量平静的回答她，说实在的，这比我想象中要难很多，心里并不想在脑海中演练那样平静，而是不停的搏动着，有些不安，有些抗拒。
“怎么没有，那些大学生有文凭，有知识，多少人想做一件事因为没有文凭导致什么都做不了啊！”
“那多少没有文凭的人发家致富了，您有想过么？”
“那也只是少数！你不读书去打工能有什么未来，你读书都读不好，你打工打到最后还不是回家啃老！你这样是对你的人生不负责任！也是对生你养你的父母不负责任！”
“正因为这样，我想试试。试试我能不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而不是听你话去做那种根本没有结果，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觉得头脑有些发热，本就有些混乱的脑子更加不堪重负，声音也变得比原来略微大声。
我深呼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态，在她开口之前接了一句。
“相信我一次，相信你的孩子一次，就这么一次。”
很显然，我选择退了一步。
但她没有。
“相信个屁，我费心费力供你读书，你天天被老师告状，考试成绩也和屎一样，天天和你那些狗屁朋友鬼混，不是我出面拦着，你现在不知道跟那些屁孩混到什么样子去了！”
来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话来了。
那些她口中的屎一样的朋友，是我如今最大的痛。
我曾经祈祷过，也幻想过人性总归是善良的，人是会改变的，但事实还是这样，她还是这么一个执迷不悟，活在自己世界却对别人是非指指点点的人。
她看我低下了头，像是抢到骨头的饿狗一样露出了更深处的牙龈，龇牙咧嘴。
“你从小就比别人要输上一筹，还不愿意努力，天天跟那些没有前途的人鬼混，做人不能这么做的，你现在该读书不读书，还想着去打工，是不是那些屁孩教坏你的啊？啊！”
“我早就知道他们就是一群社会上的废物，正事不做，书也不读……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也会变成一个废物！你知道吗！”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变。
“我就知道。”
嘴里满是苦涩，眼角渗出泪水，竭力不让它从眼眶中滴落，声音也微微带上颤抖，抬起头看着坐在一旁脸色带着愠怒却一语不发看着我的父亲，旁边站起身张牙舞爪般毫无风度随时准备破口大骂的母亲，回过身看着在门口站着的女孩，躲在门后，不知所措的眼神。
我到底只是一个人。
到最后还是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