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轰然倒塌,原本僻静的竹林传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很难不引起旁人注意。
顾仙舟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风声,吐息间,一个身着素衣的青年立在了白衣少女身侧。
“小亦。”青年看了一眼白衣少女,发现对方没有受伤,才一脸不善的望向顾仙舟,“白云宗弟子?”
“在下,白云宗,顾仙舟。”少年立时行了个礼。
“白云宗和万剑门素无往来,你,这是何意?”言语间皆是问责,修长的手指也已握住了剑柄,若答案不能让他满意,他不介意因此得罪白云宗。
“师尊。”
顾仙舟还没开口,身后的林亦却是先跪下了,“此事...”
顾仙舟松了口气,想必是这白衣少女要为他开脱了,真是人美,心也善。
“此事那白云宗之人确实过分。”林亦抬起眸子,眼底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顾仙舟一阵愕然。
面前的素衣青年更是抽出了长剑。
“只是弟子也有错。”林亦继续说道,“此事便算了吧,让他早日离去便是。”
“你...”顾仙舟略微不忿,最终还是苦笑了一下,“多谢姑娘。”
“姑娘?”面前的素衣青年面露疑色,尔后了然的摸了摸下巴,“既然小亦说了,便许你逗留数日再离去。”
“嗯?”白衣少女一愣。
顾仙舟也呆滞了一下,然后行了个礼,“多谢前辈。”
“既是小亦朋友,你便住在小亦旁边的厢房。”青年说完,转头看向白衣少女,“竹屋已损毁,你也不必再思过了,回去吧。”
“可...”
林亦还没说完,面前的素衣青年已收剑入鞘,几步踏入了竹林深处,没了影子。
只剩下不明所以的白衣少女和黑衣少年,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
剑崖,院落中。
林亦的住所较之其余弟子,要偏僻许多,她不爱热闹,做什么事情都习惯了独来独往。
剑崖冷僻,连温度都比万剑门其余地方要冷一些,出入更是极不方便,实在不适合居住。
林亦一路上默不作声,任由顾仙舟时不时开口闲谈几句,她都懒得作答。大概是少年最后自己也觉得无趣,两个人便再没有了交谈。
“就这儿吧。”
林亦领着顾仙舟,到了一间离她最远的厢房,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去。
“多谢...”顾仙舟的声音一顿,“听你师傅说,你是叫小亦?”
白衣少女的身型一滞,本不想搭理他,但转念一想,“林亦。”也好过他整天姑娘姑娘的叫,虽然她并不在意。
“林亦小姐。”顾仙舟温声说道。
白衣少女嘴角一抽,你怎么那么欠呢?
“直接叫我林亦罢。”她说完,不想再搭理少年,运功几步就离开了院落,留下顾仙舟一人惊诧的望着那个白色的身影。
良久,才一摸鼻子,“她是让我直接唤她名字...是说我们的关系还算亲密吗?”
这么一想,有些乐呵,却又觉得古怪无比,但总归他是遇到了想见的人。
......
次日。
天蒙蒙亮,白衣少女调息休憩了一会,便提着剑在剑崖边练剑。
没有什么繁琐的招式,只是简单的劈刺,这样的动作每天都要反复的练习上千次。初晨的剑崖边更显得寒冷,白衣少女万年不变的穿着素白色的长衫,飘动的长发用一根红色丝带束在身后。
冷风一阵阵的自崖边吹拂着,少女仿若未觉的一下下练习。
直到一道暖阳洒下,白衣少女轻微喘着气,似是觉得累了,才把长剑入鞘,打了盆水回到院落。
抬眸,正对上不知何时靠在门扉打量她的稚气少年,“你每日都这般练剑?”
白衣少女没有搭理他,径直掠过他身侧。
“这把剑有名字吗?”顾仙舟脾气倒是很好,无人理他,便当做自言自语罢了。
林亦奇怪的扭过头,“此剑无灵,无名,只是寻常佩剑。”
“哦。”顾仙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后擦肩而过,各自没有再说话。
待到洗净身体,林亦重新披上白衫,拿一根丝带系好,正打算调息片刻,门口便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林亦本不打算搭理,只是院落中隐隐有一片嘈杂声,扰的她略微心烦。
一阵恼怒,白衣少女打开了房门。
“你这赖子,怎的在我师兄的院落...啊!师兄,你醒了。”铃临本来就瞧着顾仙舟不顺眼,如今更是讨厌至极,分明师兄不愿意任何人与他住在一块的。
“师兄?”顾仙舟不明所以,待看清楚白衣少女后,脸上的茫然之色更甚。
万剑门,不论男女统统叫做师兄吗?
“铃临,你怎么来了?”林亦不答,只是看着院中不忿的少女。
“我本想去竹林找你,看到竹屋竟然毁了,想着师兄安危便过来了。”少女满脸疑惑,“那竹屋,是怎么了?”
顾仙舟挑了挑眉。
“无事。”林亦摇了摇头,“你回去吧。”
铃临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黯然,尔后转头看向顾仙舟,“你这个赖子,笑什么!你怎么都赖到这剑崖了,分明不是我们万剑门的人!”
“可能...”顾仙舟低头想了一会,“这就是缘分吧。”
林亦看面前的少女似又有爆发的趋势,无奈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好了,不必逞这口舌之快。”
铃临哀嚎了一声,话锋一转,“师兄,可还记得你许诺我的?”
林亦身型微顿,“何事?”
“沧州内呜啼小镇来了一伙匪贼,师傅让我去剿灭,你陪我一起好吗?”铃临的声音,眼神中,皆带着几分希冀,想来是盼望着林亦能应下。
白衣少女轻皱着眉,思索片刻,倒是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好。”
“师兄你真好!”铃临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林亦纤细的腰身,四目相对,两人的身体倒是贴的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润的身体。
呼吸微微凝滞,白衣少女轻柔却不容抗拒的推开了铃临,张了张嘴,“男女...”只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铃临轻蹙了蹙秀眉,却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
一转容颜,二转型体,三别性。
世间皆是这般议论的,只是林亦却是知道,别性的效用恐怕不止如此。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对异性有着不同寻常渴望的时候,然而林亦却从来没有过那般想法。
不说铃临,便是对任何女子,她都没有那种欲念。
所幸,林亦现在思虑更多的是其他事情,练剑要比男欢女爱之类的琐事重要多了。
“花了四年,才回到四境,绝不能再意外身死了。”
......
万剑门大大小小穿插着不少殿堂。
议事,集会,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仪式,尽皆会在大殿举行。
距离剑崖不远的一座大殿。
一个着素衣的青年和一个同样素衣的中年人站在顶端,台下零零散散已站立着数人。
“不行。”青年锐利的目光俯视着站在下面的白衣少女,摇了摇头,随后眼中锐利之色稍减,“小亦你现在不能下山。”
白衣少女眉头稍锁,静立着片刻,没应声,也没退开。
只是她还没开口询问,身旁那个中年男子却是先提出了疑问,“折疏,这孩子我看也有了四境的实力,只是剿灭几个不入流的匪贼,该是没什么危险,为何不让她历练一番。”
素衣青年,也就是林亦的师傅,云折疏仍然摇了摇头,“旁人都罢了,只是小亦的心性...这般偏执,怨念又深,遇事很难冷静处理。”
中年男人不禁皱眉,嘀嘀咕咕小声的话语传到云折疏耳中,“你对这弟子,当真是比儿子还细心。”这般讽刺他。
青年倒是不在意,“此事我说了算,你回剑崖休息吧。”
林亦略一犹豫,脚下却是没有任何动作。
说到底,修身养性,心性这东西,若是每日调息静养便能改变,又何来世间那么多痴人。
这样想着,林亦没有动作,只是跪在地上,也不起来。云折疏的脸色略微难看,连带着中年男子也一副戏谑的表情。
“师叔若担心,我可陪这位师妹一同前去。”说话间,一个青年从大殿门口走进来,然后跪在了中年男子面前。
“临烛,你回来了。”中年男子温声说道,示意青年起来。
林亦也侧目打量起来人。
青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身型修长,只是相貌普通,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即使穿着一身素洁的白衣,却是不像其余人有一股出尘的气息。
如果说跪在他身边的林亦是一朵白云,让人仰望的美好,他就是一块裹上棉花糖的泥土,掩盖不了本质的平庸。
当然,这说的是容貌。
论及境界,即使师承不同的人,万剑门苏临烛的名字还是很响亮的。
“也可。”顶端的中年男子似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面向脸色不善的云折疏,“既有临烛陪她,折疏你也不必担心了。”
云折疏微沉着脸,反复打量着台下的一男一女,最后吐出两个字,“但愿。”
林亦默默的行了个礼,然后背过身,离开了大殿。
身旁的苏临烛也拜别了两人,跟在白衣少女身后离开了。
......
殿外。
苏临烛微微笑着,挡在林亦身前,“不知这位师妹院落位于何处,竟然从没见过。”
林亦本不打算搭理他,但是考虑到刚才他也是帮了自己,便冷淡的吐出两个字,“剑崖。”
“师妹竟居住在剑崖?”苏临烛倒是有些意外,“那崖边又清冷又偏僻,怎么是师妹这般出尘之人住的,不如...哎!别走啊!”
他还没说完,林亦就听不下去了,跃过他身边不再搭理他,“不必。”
苏临烛追在白衣少女身后,还想说些什么,辗转间听到前面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另外,我是男子,别再唤我师妹。”
他的脚步猛然一顿,似是难以置信的望着少女离开的方向,“骗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