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为首的青衣少女似完全没看到林亦与苏临烛,径直略过两人,对着顾仙舟行了个礼。
“紫苏。”顾仙舟摆了摆手,示意少女起身,“看一看那个万剑门弟子,这一行人只有你精通医药。”
名叫紫苏的青衣少女点了点头,而后缓缓蹲下身,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苏临烛的伤口,“弩箭伤,箭头并未淬毒...”
青衣少女说着,微愣了一下,“而且避开了所有致命位置,无妨,处理一下伤口包扎便好。”
“那就好。”顾仙舟微笑。
林亦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只有紫苏仍然轻皱着眉,看着苏临烛的伤口有些疑惑。
很多伤,都只是堪堪避开了致命位置,就仿佛刻意为之...但是。
紫苏探查了一下苏临烛的呼吸与脉搏,确实极为虚弱。
大约是巧合吧。
紫苏不禁觉得苏临烛的运气真好,被弩箭戳成了刺猬还幸运的活下来了。但是...万剑门的事情,与她何干。
“等会也给这位林...林姑娘包扎一下吧。”顾仙舟微笑看向林亦,后者轻声的道谢,只是眼底仍然带着一丝戒备。
顾仙舟不在意的笑笑,“回去给你解释。”
那份心思被猜透了,绿裙少女也没有丝毫的尴尬。
林间的数人静静的等在原地,闻着这样初晨的水腥味,伴随着一场战斗余留下来的淡淡血腥。
宁静,平和。
直到一声夹杂着恐惧的呜咽声音传来,只是一瞬,便戛然而止。
声音离的很近,似是从附近帐篷处传来,余下的数人再不济也有林亦那样四境的功力,耳力早已不是寻常人能比。
紫苏抬起头,看向顾仙舟。
稚气少年食指竖起,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缓缓的朝那座发声的帐篷走去。
林亦略微犹豫,也慢慢的跟在顾仙舟身后。
直到临的近了,那声低微的呜咽声更清晰,伴随着一个男人压低的叫骂声。
顾仙舟抽出腰间长剑,一道剑芒斩断了帘篷,伴随着一声惨叫声。
林亦冷冷的看着那个倒在地上,胸前还在流血的盗匪,刚要收回眼神,却是瞥见盗匪身后的一个少女。
少女的年纪不大,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些,只是稚气的脸上难掩姿色。含苞待放的身体微微蜷曲着靠在角落,似是被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吓到,瑟缩着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而让林亦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却是,少女身上的衣衫几乎被撕裂的粉碎,两条白细的腿间一片狼藉,右眼角有一颗泪痣,精致的脸上泪痕已经风干,只余下了茫然与麻木。
林亦感觉到自己的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她蹲下身,想要扶起少女。
后者却一声尖锐的叫声,随后抱着身体,继而转变为疯狂的笑意,最后梦魇般的喃喃自语,“别...别...死...去死...”
林亦紧紧的咬着牙,过重的力道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的粉碎,最后只是无奈的站起身,翻手取出一件白衫,披在少女身上。
“别...别杀我,我错了,我现在就走...”帐篷内的盗匪捂着心口的伤痕,狼狈的爬了两步,就被一只脚狠狠的踩住手指。
他惊叫了一声,吃痛,却来不及发出声响,就被一剑刺穿了喉咙。
咕噜噜的血液从喉咙处冒出,那个盗匪只来得及发出几声仿若溺死的嗬嗬声,便化成了白光。
“只是这样...只是这样,分明有那么多事是死亡也无法抹去的。”
林亦低声的哀嚎,最后一翻手,取出一块黑色斑斓的石头,狠狠的捏碎。
“林亦...”身旁的顾仙舟惊异的看向绿裙少女,“你做什么?”
黑色的石头逐渐碎裂成粉末,落在地上,只是片刻,就凝聚成了一朵红色的花纹图案。
下一瞬,那个原本应该消失的盗匪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绿裙少女,“不可能...”
他的话音未落,又被一剑穿透了喉咙。
再化成白芒,凝结。
绿裙的少女一点一点割断了他的手脚,四肢,断其声剜其眼,再剖开他的心口......
如此周而复始数遍,再复生的时候盗匪已经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再数遍...只余下尖叫。
林亦冷冷的举起手中长剑,眼底疯狂的神色完全不似一个人类,是只知道屠戮的野兽。
刮其肉,剔其骨,噬其肉,饮其血,以血还血,必十倍,百倍奉还。
直到手腕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抓住,林亦冷眼看向身旁的顾仙舟,左手翻手取出一把短刃,狠狠的刺向对方的腹部。
顾仙舟愕然,一时间忘了闪躲,等到赶紧后退的时候,腹部还是被划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
“滚。”林亦冷冷的说着。
“林姑娘...”
“顾仙舟,你一路随我至这呜啼镇,你以为我不知你所图...你与这盗匪又有何分别,我是男子,是男子!”
林亦狠狠的别过头,一把推开顾仙舟,走了一步。
双手手腕忽然被紧紧的箍住,用力的摔在了地上。
“我已知你是男子...”顾仙舟居高临下,看着在身下挣扎的林亦,不自觉叹了口气,“是在下误会了,只是...你何至于要用这濡沫石,害人害己。”
“顾仙舟...你放开!”被压住的绿裙少女阴狠看着身上的稚气少年,“若有一日...我必杀你!”
她的话语刚停,一道银针飞速的射入她的颈侧。
绿裙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一翻眼,昏厥了过去。
“紫苏...”顾仙舟抬起头。
“只是让她睡会。”青衣少女淡淡的解释道。
“白云宗,再无人这岐黄术比你更高明...生死知,当真能知生死吗?”
“也许吧。”紫苏淡淡的应道。
......
林亦苏醒时,尚是午间。
更加有趣的是,她的身侧坐的那人,依然是顾仙舟。
“醒了。”顾仙舟浅笑,停止了调息,“林...总之你饿了吧,我去拿些吃食。”
床榻上的少女还处于浑浑噩噩中,也没有阻止顾仙舟的动作,直到闻着绵软的糯米香味,她才觉得,自己当真是饿了。
虽说不进食也不会死,但是饿极失去考量的人,便如同野兽一般,连自己也会嚼尽。
林亦抬头望向窗外,眼底逐渐变的淡漠,似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稚气少年,“那女孩如何了?”
顾仙舟的动作一滞,却没有隐瞒,“死了。”
“你说什么!”
“濡沫消失,她取了你的剑,杀了那匪贼,然后便自杀了。”顾仙舟轻声的说着,却是隐瞒了很多细节。
比如那个女孩是如何剥开自己心脏,最后颠笑着死去的。
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死亡也不能解脱,有无数,比死亡更加令人恐惧的事情。
活着,便也是一种无奈。
林亦咬紧牙,狠狠的盯着顾仙舟。
后者会意,只是不言,不点破,“话说,你为何随身带着濡沫石?”
林亦的回答也很干脆,“杀人。”
“杀谁?”
“一个该死千百遍之人。”林亦说着,眼底隐隐有一股煞气。
又怨,又悲,又恨,还有茫然。
“你这样...”顾仙舟有些心疼的看着林亦,“即使能杀了他,也已毁了自己。”
林亦讽刺的一笑。
这还是顾仙舟第一次看到林亦笑,只是这样的笑,还不如不笑。
“你为何会去呜啼镇?”林亦反问。
“你让铃临传信回万剑门,而后你与那位苏师兄便消失了,我已猜到几分...”顾仙舟试了一下糯米粥的温度,觉得合适了才喂到绿裙少女嘴边,“我便传信让附近的白云宗弟子过来帮忙,只是仍然晚了一些。”
“哦。”林亦看着顾仙舟,接过他手里的粥,“不必,我手未受伤。”
“嗯。”顾仙舟也不坚持,只是在一旁看着林亦。
看的久了,愈发不解的苦笑一声。
“你看我作甚?”
“嗯...好看?”顾仙舟摸了摸鼻子。
“男子有什好看!”林亦气愤的说道,最后到底是没有发火。
半晌,才幽幽然开口,“我...四年前被人喂食过别性。”
“别性?”顾仙舟的眼底一片诧异,随后平静下来,“难怪...所以,你要杀的那人...”
林亦别过头,却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你还有蜜饯吗?”
顾仙舟愣住,旋即笑了笑,“这霜寒城,该会有的,你要,我去买来便是。”
“哦。”林亦放下了碗。
......
那身绿裙此时早已沾染了斑驳的血迹,凝结的血块甚是难看。
林亦要了盆洗澡水,舒舒服服的给自己洗了个澡,随后取出了万剑门的白衫换上。
娇俏的少女摇身一变,又回到了冷若冰雪的白衣少女。
林亦简单的束了个男式的发髻,别好长剑下了楼。
这些天,虽然她也受了点伤,但是基本上伤的不重...相比起其他人的话。
本以为只是一伙普通的盗匪,结果竟然是这样危险的委托。
林亦停下脚步,在一间客房门口驻足,听了一会里面的动静,见什么都没有,才轻轻敲了下门。
“进来。”房内传来了苏临烛的声音。
PS:濡沫石,外形为黑色斑斓的曜石,价格高昂,碎裂后一个时辰内,本命会被禁锢在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