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大多如此,管不了,也没法管。
为了这句话,气极的林亦数日没有搭理顾仙舟。
虽然她也知道,少年说的对,但她就是不愿意承认。
如果你是对的,那岂不是说明,是我错了。
林亦连着在客房内调息了一日,连食物也点滴未碰。
直到第二日,铃临催促着要赶紧回万剑门了,她才缓缓的站起身,离开了客房。
......
等林亦下楼,喝了一碗稀粥,勉强缓解了腹中饥饿之感,打量着四周,才发现客栈冷冷清清的,只余下数人。
她抬起头,看向铃临,“顾仙舟呢?”
“那赖子?”铃临有些惊讶林亦竟然会询问对方的消息,“他已回白云宗了。昨日他本想与师兄道别,但师兄不愿见他。”
“哦。”林亦淡淡的应了一声,捏着粥碗的手指微微用力。
他竟不愿等她,若再多等一日...又如何。
林亦摇了摇头,“苏临烛的伤如何?”
“苏师兄好些了,这几日的汤药,让身体恢复的差不多。”铃临说完,忽而噘了噘嘴,“师兄,你问了那赖子,又问了苏师兄,怎的不问我好与不好?”
林亦抬起头,看了一眼少女,淡淡的开口,“别闹。”
“哼...”少女轻轻的哼了一声。
......
回万剑门的路上,没有遇到其余波澜。
林亦只是在马车内静静调息,这般数日,便回到了万剑门。
这趟奔波数日,难得闲暇,林亦回到了她剑崖的住所,又开始每日练剑,调息,练剑...的乏味生活。
只是脑中偶尔闪过些许异样的思绪。
虽是如此,当她下山,如同往常那样看到芍山脚下那间废弃的小木屋的时候,她依然沉默了良久。
坐在阁楼顶端,白衣的少女冷然注视着远处的木屋,时不时的捻着一块甜丝丝的蜜饯塞入口中。
微风拂过,吹散了少女系在身后的发带,如墨的长发一时间随风飘舞。
只是白衣少女恍若未觉的继续盯着那间残破的木屋,仿佛那屋子里有什么极度吸引她的东西。
就这样静坐半日,白衣少女收回目光,站起身,一跃离开了阁楼。
......
“你若是女子便好...”
“小亦,喝了这碗药。”
“别性,无解...”
睡梦中的白衣少女猛然惊醒,望着昏暗的夜空,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断石嶙峋,如刀的冷风吹的浑身冰凉。
林亦咬了咬牙,翻身坐起,开始静静地调息。
调息,调息...必须平心静气才能调息。
林亦静坐了良久,才漠然睁开眼,抽出腰间的长剑去了剑崖。
......
云折疏回到万剑门以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剑崖。
只是当他到达剑崖,院落内坐着的白衣少女正在调息。
云折疏也不急了,索性坐下来,等着对方调息结束。
这一等,就是等了整整一日,直到夜半时分,林亦才缓缓的睁开眼,望着满天星辰,静默,无言。
却被一声话语打断了心思,“你心不静,如何调息。”
林亦沉默,这才垂下头,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句,“师傅。”
云折疏叹气,旋即又笑了笑,“调息一日,可饿了?”
林亦不语,摇了摇头。
云折疏眼中悲哀神色更甚,“小亦,你为何随身携带濡沫石?”
林亦沉默,她知道云折疏知道,也就不多言语。
青年伸出手,看着林亦,“交与我。”
林亦抬眸,“何物?”
“须弥。”云折疏道。
林亦没有犹豫,伸出右手一翻,一个闪烁着微光的包裹出现在手中,然后朝青年扔去。
云折疏接过,仔细检查了一下,除却几把长剑,数本功法,以及一些财物,再没有别的。
“濡沫石价格高昂,我没有更多。”林亦解释。
云折疏一滞,把包裹扔回给了林亦,“你心不静,明日起去冷泉思过,不许习剑,亦不许调息。另外,我万剑门弟子不可用濡沫石,下不为例。”
林亦的眉头一皱,“若我不练剑,不调息,我何日才能到达五境。”
“小亦...”云折疏神色间,极为复杂,“练功并非是你的全部。”
“你知我并无选择。”林亦冷声道。
云折疏轻笑,“你若依然这般执着,我宁愿断你手脚,让你永生不能练功,也好过日日如此痛苦。”
林亦默然。
半晌,才咬牙点了点头。
......
池州,楼中楼。
日暮落下,平淡的一日开始落下帷幕。
林霏霏如同往常一样,摘下珠饰,取了一盆热水洗净妆容。
入夜时刻,她是很少接客的,除却一些极负盛名的人物,鲜少有人愿意得罪楼中楼。
林霏霏取了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滴,望着琉璃镜中的自己,些许出神。
片刻,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温软的肌肤,即使不施加粉黛,依然能让男人移不开眼睛。
这般娟丽出尘,淡淡的隐去眉眼间那几分媚态,林霏霏才扭头看向房内一个稚气的少年,“何事?”
那边穿着黑袍的少年才恭敬的行了个礼,“在下白云宗弟子顾...”
“我管你是谁。”林霏霏神色间显露出几分不耐,只是她的容貌极美,即使是那般不耐烦的样子,反而似娇嗔的模样,“只说,何事。”
顾仙舟略微尴尬,看着一身红衣的林霏霏,不自觉想到了另一个白衣少女,神态,语气,皆有几分相似,“在下想向楼中楼打听一物。”
“楼中楼做的,本就是这情报生意,只是价格...”林霏霏似笑非笑,轻轻摩挲着妆台上的珠翠。
顾仙舟了然,翻手取出一个绣着银纹的包裹,包裹内隐隐有华光流转。
他没有犹豫,直接把包裹扔了过去。
林霏霏接过,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只一问。”
顾仙舟行了个礼,轻声开口,“别性,是否有解?”
林霏霏听着这个问题,拨弄珠翠的动作一滞,眉眼间的神色,却是变的冷冽几许,“无解。”
“当真毫无办法?”
“毫无办法。”林霏霏淡淡的开口,“一别容颜,次别型体,三别性...”
“我想帮一人...”顾仙舟如实说道。
“莫不是你的意中人?”林霏霏饶有兴味的看向少年。
顾仙舟神色一滞,脸上一片尴尬,“不...不是,只是...不想她如此痛苦。”
林霏霏看着对方这般模样,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只是脸色一变,冷言开口,“服食别性之人,既非男人,亦非女人,你这般殷勤,图什么?”
“啊?”顾仙舟被林霏霏问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并非图谋...只是,不愿她这般痛苦...”
林霏霏脸上闪过一丝讽刺,倒是对顾仙舟的说辞半分不信。
顾仙舟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般尴尬对视片刻,他行礼,退后几步,“既是无解...在下...”
“若是别性有解,你愿意娶她吗?”林霏霏忽然问道。
“啊?呃...啊?”顾仙舟脑子一时间短路。
“虽不可逆,但若服食三颗别性,便可成为真正的女子。”林霏霏暧昧一笑,“你...可愿娶她?”
“这...我...她...”顾仙舟一时语塞,“我...没想的那样多。”
“一个大男人,呜呜渣渣这般摇摆不定。”林霏霏的语气中也带了不耐烦,“我只问你,是否愿意娶她?”
“......”
顾仙舟哑然,半晌,才惊疑未定的轻点了点头,“若是...她愿...”
他说完,又想到白衣少女的那副冷然的神色。
她必然不愿...极有可能是,吐出一个字,滚。
“但愿,他日你不会忘了。”林霏霏懒懒的说道,“楼八,给我。”
说着,伸出了纤长的手臂,手心翻上。
阴影中,一个人影显现,随即一个乌黑的小盒子落在她的手心。
盒子通体呈黑色,边角隽着一圈黑色花纹,正中央刻着一个金色的楼字。
不远处的顾仙舟内心有些惊讶,那个从阴影中出现的人,竟是他也不能察觉半分。
这样的隐匿术,若是拿来暗杀...他想他没有把握能逃过一劫。
林霏霏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少年内心的震惊,轻悄悄的把盒子抛了过去,“此物,送你。”
“这是?”顾仙舟接过盒子,有些不解。
“别性。”林霏霏淡淡的说道,“你是否赠与她人,亦或是卖掉,都与我无关。我累了...楼八,我想沐浴身子...”
阴影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是。”
顾仙舟讶异的看着手中的黑色盒子,见林霏霏已经闭目休息,也识趣的行了个礼,而后退出房间。
一直走到外面,顾仙舟望着楼中楼艳丽的装饰,依然有些难以置信。
传言,楼中楼林霏霏为人冷绝,看来并不完全如此。
顾仙舟静静的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手中乌黑的小盒子,而后轻缓的打开。
出乎意料的是,盒子里并非是一枚药丸,而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
顾仙舟掀开纸张,看着上面标识清楚的山水,显然是一张刻画极为详尽的地图。地图的一处,用黑色的标记圈出。
风涟村。
位于漓州的一个小村庄。
除却这个标记,再没有其他。
顾仙舟谨慎的把地图折好,放回盒子,翻手收入须弥。
想着些许人事,不经意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