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自一粉色榻上醒来。
黑色夜行服已换至白色,忽而“吱呀”一声,檀木门被大剌剌推开,一粉白衣饰女子端水盆进来。
进门女子容貌瑰丽,笑意盈盈,缱绻如春夜微风,缠绵而不腻人。她放下手中铜盆,“我估计着你这时候该醒了,替你打了这洗脸水,看我待你是不是极好?”
她自顾说着,榻上女子却一副冷冽神情。
分明长着一般无二的脸,却与那日杨殷府中截然不同。眼神冷的快结冰渣子了。
她未动作,进门的粉白衣饰女子也不催促,干脆坐了下来,不知自哪摸出一折扇,兀自在那晃啊晃的。
半刻,才从床榻上下来,取了脸巾擦拭面庞。
初晨清丽的脸沾了水汽,愈发显得动人,若非那张脸太过冰寒,如今只剩了“冻人”。
她拭尽发上水珠,第一次开口,“未白,不要再随意进我屋内。”
叶未白干脆的笑了,漂亮的下巴靠在女子肩上,“我偏不。”
女子晃开头,不再言语。
“你还倒有脾气了。”叶未白撇嘴,“何时接的这样危险的任务,也不与我商议一下,一去便是半年,奴家独守这空闺可是寂寞的狠了。”
说罢便佯装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不言。
“这般不近人情的,?当真是冷心肠。”叶未白环住女子腰身,浅浅言语,“那杨殷修为还在我之上,你是欲杀他,还是盼望他杀了你?”
她依旧沉吟不语。
叶未白见她不说,如铃铛般轻笑几声,“那姓凌的便这样好,让小亦你待不及往地下与他一叙?”
“姓凌?谁?”女子问道。
叶未白愈发觉得好笑,“你亲爱的情郎,凌渊。”
“我不记得。”女子神色无甚变化,眸中依旧坚如寒冰。
“那便罢了。”叶未白盈盈笑意,银色的头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煞是好看。
...
若能忘了也好,自然是好的,她坐在床上,羽织制成的床铺柔软异常。
铜镜中的人啊,一颦一蹙都美艳的很,只是陌生了点。
叶未白总是说她走的太快,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林亦是谁...她记得,单单是有些陌生了。
信鸽缠着一纸信笺飞入,扑腾了两下落在女子手上。
她轻轻的抚着鸽子的羽翼,眼神变的柔和,一时呆滞。
直到看到信笺上的内容,身子僵了一瞬,信笺落在地上。
女子揉着信鸽,微一用力,手中挣扎的鸟类被切成了两块。
......
信里很简单,一张地图,一个标记,两个简单的字,别性。
林亦想过多次,如果第二颗别性在自己面前,会如何面对,会服下吗?会愤恨的的扔掉吗?
她不知。
只是默默收起了行装。
临走前,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敲开了叶未白的门。
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了林亦一个大大大大的拥抱,像树懒似的挂在她身上。
自然,也没有拒绝陪林亦跑一趟,她相信叶未白会的。
似乎...林亦印象中,叶未白很少拒绝过她什么。
只是林亦烦叶未白那种吵吵闹闹的性格,以及...她总是不自觉的戳破自己所思所想。
她觉得有些冷了,拢了拢袖子,并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
......
跋涉的旅途是枯燥的,枯燥,而又疲惫。
也只有叶未白那样会享受的人,把赶路玩成了旅游。
马车慢悠悠的晃荡在山路上。
“小亦,会不会有山贼跑出来截我们的路啊,大喊一声此路是我开!”
“小亦,你可要保护我啊,人家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小亦快看,外面那是什么花!”
林亦有些头痛。
叶未白折腾累了,趴在她膝上睡了,林亦抚着她的发丝,偶尔也会想,就一直这样下去倒也不错。
马车行的极慢,慢的让人以为时间都停滞了。
安州不远,却折腾了足足大半个月才到。
......
安州城下。
“入城者需要检查所有随身携带物品,车上的人都下来。”
城门处的看守朗声说道。
叶未白有些讶然,前些年她途径安州城,远没有这样严格的把守。
林亦从马车上走下,瞥了一眼四周,城门处一队十来人的守卫,穿戴整齐,都执着武器,看修为也不会太低。
但从他们眼中没有看到什么敌意,至少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微微宽心。
守卫微睁大了眼,瞧着从马车上下来两位漂亮的女子,“呃...两位姑娘不用惊慌,例行检查而已。”语气轻缓了许多。
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不得不说...被特别优待,还是真爽。
林亦默默想着什么。
叶未白活络的多了,展着甜腻的笑容,撩了下鬓边的头发,“大哥,我以前来都没有这样严格的盘查,这是发生什么了?”
守卫跟着一笑,“前两日有一伙贼人从南州私运了一批份量不小的濡沫石,幸好我们发现的早,把这伙贼人全部抓捕。只是...依然有少量濡沫石流转到了城内。”
“原来如此。”叶未白装作害怕的轻拍了拍胸口,“竟然是濡沫石,真是太可怕了。”
守卫轻声安慰道,“姑娘也不必太担心,濡沫石不能收进内储,极难掩藏,不日就会全部寻回。只是两位姑娘若要进城,还需多加小心。”
“谢谢大哥。”叶未白眯着眼睛,扬着嘴角,笑容灿烂的能把人融化了。
反观她身旁的林亦,一直漠然不语,神色清冽,跟朵冰山上的雪莲花似的。
但到底是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站一块一如一道美丽的风景。
“好了,马车也搜过了,两位姑娘进城吧。”
叶未白弯身对守卫行了一礼,钻回了马车。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心情。
退一万步来说,这安州城又能有几人还能比他们更能打的...
......
天色渐昏暗,叶未白搀着林亦的手臂走进客栈,一把扑在了床上。
而后又嫌硬板床太影响睡眠,怀念起银丝阁的丝织羽垫床。
林亦心里想着别性的事情,也没有心思歇息。
一只羽色有些暗淡的信鸽从窗外飞入,一下不慎撞到了墙壁上...
林亦摘下信笺。
上面写了一个名字,谢春红,而后是一串居住地址。
末了,还在结尾加了一句朱砂写的字,“你要再把我的信鸽弄死!我就把你的凌渊骨灰拿去拌饭吃了!”
林亦神色一冷。
死死盯着那只被撞晕的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