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鹊山脚下,一辆马车驶过官道,停在马厩旁。
一束发穿黑衣的少年从车上走下,墨羽似的乌发搭在肩上。少年面容稚嫩,看着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眼底却一片沧桑,淡灰色的眸子没有什么生气,瞧着像一具做工精致的傀儡似的。
路人也只意外看了眼,就匆匆离去。
这种偏僻的地方,外人很少有来的,近些年连通了官道,也只行商来的多了些。大抵是不会有什么游客来观赏的。
少年望着天空看了会,回过神,缓步朝着南边去了。
...
沧州多山,也多各种各样宗派,大多建立在山上,有些气派的,也有不少名不见经传的。
拢着宗派附近,聚集起一个个村落,沧州城大多管不了那些,逐渐就纳入了宗派的庇护。
林亦从马车走下。
远处山上,一座恢宏的大殿,只远远瞧着也觉得气派。
林亦倒是从来没来过这边。
乌鹊乌鹊。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她心里想着事,没再耽搁,朝村子里走去。
......
封承露乖巧的坐在桌前。
暖阳穿透了纸窗户透进来,撒在面前的桌案上。
桌上摆着支木制的竖笛,他宝贵的拿着竖笛,贴在唇上吹着...
笛声偶尔有些卡壳,是竖笛做工的问题。这是父亲陪他一起做的,他很喜欢。
父亲去沧州城做生意了,父亲答应他,等回来会给他带礼物。
他托着下巴,有些期待。
窗外呼呼穿过一阵风声,拍着纸窗啪嗒啪嗒的扰人。
他索性关了内窗。
屋外母亲似乎与人在谈话,他一阵欣喜,是父亲回来了吗?
他想着,忽而就听到了母亲的哭声...
封承露有些慌乱,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封承露呆呆看着那个白衣的少女,有些愣住,身旁是母亲在低声的哭泣,外面还是那样呼哧呼哧的风声...
那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少女看到他时,久久的愣住了...
四目相对,他们就那样直视着对方。
封承露甚至有一瞬觉得母亲哭的好吵。
...
林亦呆呆的望着天空,脑子里乱糟糟想着不知什么。
她把那个白色的盒子交给了那个叫封承露的少年,少年既没有她想象中那样,伤心或者痛哭...只是愣愣的看着她。
真像啊...
林亦悄然想,她撒了个谎。
“我夫君...临终有说什么吗?”女人问她。
“...”
林亦沉默了一瞬,瞧着封承露说道,“他托我好好照顾他的孩子。”
女人听了哭的更甚,抱着儿子在那哭。
那怎么可能...林亦嘲讽的想着,封清如就是被自己一剑刺穿了心脏。
她略微烦躁,扯了扯无名指。
片刻后,无名指动了动,还动弹个没完...是叶未白在跟她闹脾气。
她一笑。
......
夜里。
她给了那个礼物,就打算走了。
女人留她吃饭。
林亦想拒绝的,看着封承露的脸,阴差阳错又答应了。
女人好像哭了许久,眼底还布着血丝。
少年也是一副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亦觉着胸口有些难受,一顿饭三人都是食不下咽。
...
林亦在客栈住了一夜,次日前去告别...告别。
呵。
林亦自嘲,怎么想的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稍微有些恨。
“你带我离开吧。”封承露面容冷硬的看着林亦。
林亦确信,她有那么一刻,忍不住想一剑杀了封承露,就像那个人死的时候那样。
她摇了摇头。
少年咬牙,“父亲不是让你照顾我吗?”
他握紧手指,“我想报仇。”
林亦上面一步,伸出手,最后摸了摸封承露的头发...
“好。跟我走,我帮你报仇。”
她牵过少年的手指,后者愣了愣,无措的被牵着走。
林亦抬头望了一眼乌鹊山角那一片片乌色的野草,就像那样盛开的芍花。
......
马厩被收拾干净了,车夫给马匹再喂了一次草料,告诉林亦等会就起行。
“不骑马吗?”封承露问她。
她摇头。
林亦骑术很差,当年还被叶未白嘲笑过,惹的她再也不想骑马出门...
“好了,姑娘上车吧。”车夫扬了扬马鞭说道。
林亦点头。
驿站外面走过来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少年,看上去身上穿的衣料就很贵,袖口纹着银色的边饰也是少见。
林亦觉得似曾相识,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那个少年。
正巧对方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擦身而过。
马夫轻挥了一下马鞭。
“啪”一声,马车扬尘而去。
那黑衣少年忽的顿住脚步,猛然返身牵了匹马追着马车而去。
...
棕色的骏马横在马车前面,马上少年一副冷峻面容。
车夫气的整个人都跳起来,大骂黑衣少年在官道上堵马车,不知死活...
林亦也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她掀开车帘,钻了出来,冷淡的神色望着黑衣少年。
对面神色激动,“果然是你。”
她看着一袭雪白衣衫的少女,和记忆中略有不同,从前的人只是面容冷淡罢了。
而如今的人,是骨子里的淡漠。
“我寻了你很久,近乎寻遍了整个沧州。”少年自嘲,“没想,竟然会在乌鹊山下遇到你...”
林亦漠然看着他。
还是和曾经一样的面容,绝颜绝颜,面容永远不会变化。
“你认错了。”她说着,让车夫转了马车方向。
“林亦...”少年喃喃。
“别再跟着。”少女冷淡的说道。
少年敛了神色,微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什么...能想什么,原来不知不觉已三年。
...
马车缓缓的行着。
身后一匹棕色的骏马同样不疾不徐跟着,这是第三天了。
“姑娘,天色暗了,在前方歇息吧。”车夫说道。
不远处的客栈挂着个昏黄的灯笼,道旁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飞舞着打转。
“那个人还在跟着。”封承露对着林亦,“你们很熟识吗?”
她别过头,不想回答。
天色昏暗,马上的黑衣少年,墨色乌发披着,整个人都融入了夜色。
林亦叹气。
顾仙舟,你又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