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沿岸,通红的花灯排的整齐,河岸边楼坊上不时传出一支支或华丽,或惆怅的曲子。
仿佛这整个扬州城都在为节日庆祝。
林亦难得换下了那件白色的长衫,今夜穿了件兰色的襦裙。
鬓边眼角瞧着也是修过了,淡然的妆饰衬着那张清冷的脸掺了稍许柔和,添了一丝妩媚。
顾仙舟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打扮的林亦,少女简单打扮后比想象中更漂亮些...
女为悦己者容。
嗯...要说女,倒也未必算得上。
总之,顾仙舟差点便以为今晚是一场迟来的约会了...
是的,就差一点点。
假如林亦没有把封承露这个拖油瓶带出来就好了。
他盯着少年秀气的脸,极为隔应。
后者瞧着顾仙舟那稚气装成熟的扮相,很是不爽。
林亦心里微叹。
她不擅长妆容,临了出门前她还想拜托叶未白帮忙的,可惜对方不在。
是生气了吗...
她无奈,去拜托了沈雨烛。沈雨烛倒是很乐意,林亦长的好看,跟个漂亮洋娃娃似的任她打扮。
“别性的事,我们没的选。他人怎么看的,我们也没得选。”沈雨烛轻笑,怀着些悲悯的感觉,“想打扮的漂亮些,总是有的选的。”
沿河边的商贩整夜整夜费嗓子的喊着,混着旁边歌女的小曲。
也算是雅俗共赏了。
封承露目光被个糖葫芦的贩子勾着了。
“小兄弟,要糖葫芦吗?五个交子。”小贩微笑着说道。
封承露略犹豫的望向林亦,“可以吗?”
顾仙舟心里嗤笑,到底是小孩子。
林亦摸了摸自己的襦裙...却是忘了带钱币。索性咬了咬牙,转头看向顾仙舟,眨巴了下眼睛,“可以吗?”
“...”
顾公子咬牙点了点头。
一瞬间,他有一种带着两个孩子逛长街的错觉...
...
风轻悄悄吹着,撩着衣服起了丝褶皱。
封承露拿了只灯笼,纹饰上贴着个条子,他歪着脑袋思考着灯谜。
林亦悄然看着,轻咬着糖葫芦。
顾仙舟伸出手,想要抓着林亦的手...内心紧张,纹着银色纹路的袖袍轻颤着...
不远处传来呜呜哇哇的嘈杂声响。
人群乌泱泱一片,吵闹的很,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听着好像是河边的船坊着了火。”
“真是无妄之灾。”
路人相对叹息了一句。
一队城守咔哒咔哒的跑过来,惊的沿河边的商贩惊呼。
人群来往推挤着。
林亦护着她手里那串糖葫芦,不知谁掐了一下她的腰...
她扭头,身旁乱糟糟一片,倒是不见了封承露和顾仙舟的影子。
她无奈的运起功力,轻咦了一声,压着身子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进了个小院。
一双冷淡的眸子扫了过来,她瞧着是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蒙着面。
像是个杀手,林亦细想,无怪刚才闻着些许血气,大概是受了点伤。
对方蒙着面,瞧不清楚长的啥样,看身形应该不高,也许是个女子,也许是个瘦矮的男人。
只是一双青蓝色的眼睛很是少见,跟璀璨的玻璃珠似的...
对方眼神凌厉的盯着她,手背在身后,瞧她伸手,从袖中拿出了...一串糖葫芦?
对方似愣了一下,望着面前的兰衣少女轻舔了一下糖楂...而后转身离开了。
...
那个黑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歹松了口气,就瞧着兰衣少女又转了回来,他神色间闪过一丝狠戾,紧握手中的刺剑...
那兰衣少女离着他数尺远,手掌一翻,取了一个瓷瓶,轻缓的放在了地上。
“伤药。”
她轻轻说道,声音跟初融的雪似的清冷。
再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黑衣人怔住,一时分不清对方的目的...地上的瓷瓶也不敢拿,拖着身伤悄然离去。
...
至第二日,一个穿着黑衣的俊朗少年翻身进了院子。
瞧到地上还在的瓷瓶,神色复杂。
犹豫了一瞬,还是取了瓷瓶走了。
......
这一夜的花灯节早早结束了,听说是船坊上某个大人物被一个侍从刺杀。
凶手杀人后还放了把火,差点烧死船坊上数百人...
然而外界传言有说...
是某个大人物见着侍酒的侍从容貌清丽,想予以调戏,对方不忍愤而杀人。
那楼坊也只是有客人不慎打翻烛台引起的。
总之,是多了份茶余的谈资罢了。
...
林亦倒是满足了,她留恋起了糖葫芦的味道。
一觉睡的安逸,至第二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起来,她推门瞧见了一天不见的叶未白。
对方容色依然妩媚,轻笑起来跟妖冶的杜鹃似的...
林亦却觉察到了,叶未白神色间的疲惫。她对着叶未白算是很熟悉,哪怕对方用妆容很好的掩饰住了,她还是瞧出来了。
即便这样,还是漂亮。
林亦想,就跟那美艳的曼陀罗打了一夜雨,淋的湿答答垂着...更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小亦,早啊。”她难得的没有那样子调笑。
林亦还觉得些微不习惯。
“昨日我找你,你不在。”她说道。
叶未白浅笑着,走近林亦身边,伸手与她五指相扣。
然后伸出了无名指,“你想我,我就会在你旁边。我们都被绑在一起了。”
她指的是千千结,林亦懂。
叶未白轻勾了一下无名指。
林亦含糊不清的应了。
......
药房。
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女子翻手取了瓷瓶放在柜台上,“应该就是了。”
林亦打量着女人的鬓边,想瞧着些什么出来,最后也是放弃了。
“你确定吗?”她问道。
“若是书上记载的不差,那应该就是了,我也没见过。”女人抚过额间发丝,动作温柔缱绻。
林亦忍不住,“苏子晗,我真觉得你是天生的女人。”
女人轻笑了一声,“可惜并不是。”
她的动作总是温和,柔媚。
林亦偶尔会觉得,别性这个东西,真的是世间的玩笑...要真是当着玩笑看了,倒是也罢了。
可身处其中,哪儿又笑的出来。
林亦有时候也会想过,像叶未白那样肆意。
可惜她做不到。她不是叶未白,她只是林亦。
苏子晗轻咳一声,拉回了林亦的思绪,手指拂过书页,“颜色,气味,全都大差不差,这颗东西,大概就是曲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