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阙劫后余生,看起来倒没有多少欣喜。
叶未白这次没有作商客打扮,他看着这妖冶的女子,哑着声道,“你不是商客。”
叶未白故作惊讶,“哇哦,竟然被你看破了,殷公子当真是聪颖过人。”
话语中有淡淡的讽刺。
殷阙闭了唇,不再去多言语。
身子微微蜷曲着,不作声响。片刻后站起身,到叶未白身前跪了下来,“求几位侠士别把今日的事情告城守府...”
殷阙喉咙疼的很,面颊上划了些许口子,原本俊朗的面貌也显得凄惨多了。
林亦眼睛微睁大了些,没有应声。
叶未白翘着腿,似乎觉着好笑,腿脚一摆一摆,俯视着殷阙。
脚上的银铃叮铃铃作响,在这僻静的夜异常清晰。
“我会带着阿淼离开这亳州城...离的远远的。”他弯下腰,额头贴着冰冷的石板。
封承露不知怎的有些不忍。
他没有兄弟,却也清晰明白失去家人的感受,殷阙到底可怜。
他瞥了下林亦。
后者没有看他。
封承露半失望垂着眸,哪怕早定了决心,他依然希望林亦能多看自己一分。
叶未白忽而俯下身,伸手一把揪住了殷阙的头发,迫着男人抬起头,“听着,我对你家那些事才没有丁点兴趣。”
这窝囊的男人。
林亦别过头,终是叹了口气。
殷阙,至少...他给了殷淼最初的回应。
而自己,追求的,可能得到丝毫答案吗...某方面来讲,她还有点羡慕殷淼。
...
她们乘着马车,再一次离开亳州城。
这档子事总算落了个帷幕,殷阙与殷淼这对笨拙又苦涩的...
林亦有些乏了,靠着车帘,昏昏沉沉的睡了。
她不好评判是非对错,所思所感都是个人艳羡亦或是厌恶。
就像她对着凌一,对着封承露那样,从不是考虑着对与错。
马车驶的不快,却也偶有颠簸,林亦睡着难受。
叶未白伸手,揽了林亦的身子,靠着自己身上。
那人才舒服些,微皱的眉松散了些许。
她抚了一瞬林亦的发,柔软的触感...又半晌,觉得可怜,倒也不想看了。
封承露静静的看着,这会也没多少睡意。
三个人,各怀着心事。
...
到林亦转醒,马车已经行了大半天了。
车夫,马匹都乏了。
“几位姑娘,去前方的驿馆歇息会可好?”车夫说。
林亦没有意见。
马车咕噜噜驶进了驿馆,林亦睡眼朦胧,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为了他人做的选择,真真值得吗?”
“至少,殷阙对着殷淼很好。”林亦说。
“哦...”叶未白坐久了车,被林亦当着靠枕抱了一路,身子累的很,“未必吧。”
林亦动作停了,“什么?”
叶未白神情淡淡的,“殷阙未必真的对殷淼有那么爱。”
“他...”林亦忽然不知说什么。
“庸懦,畏首畏尾,活着他人的世界中,那种人怎么会愿意为他人放弃一切。”叶未白话语刻薄。
说罢,招呼着封承露进驿馆。
少年轻点头,擦着林亦身侧走过,眼角瞥过,欲言又止。
林亦思绪乱了。
...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
店小二天亮敲了一间客房,手中捧着盆热水。
他依稀记得这屋内住着的女子模样相当俊俏,看着虽冷冷的,和朵冰莲花似的。
就是不知,这样的女子刚睡醒该是什么样,和一般女子那样娇俏?亦或是嗔怪他扰了清晨好梦...
这般想想倒有些兴奋。
小二敲了几声,见不到回应,搓了搓指,悄然推开客房一个门缝...
屋内根本就空荡荡的。
只桌上摆着个烛台,上面是根燃尽的蜡烛。
边上还一封信,上面捆着只挣扎不停的信鸽子翻着白眼...
...
“你带承露先回。”叶未白翻了翻信笺,“就这么一句。”
“肯定又回去亳州了。”
封承露咬了咬牙。
叶未白好整以暇托着腮,她知晓少年早有自己的决断。
她不急,至少不急这一时。
封承露过了半晌,才开口,“我能修习功法吗?”
“当然。”
“能给父亲报仇吗?”
“那要看你想不想。”叶未白想笑,还得忍着。
“我愿意。”他说。
叶未白并不惊讶。
她早知这少年是不服输,不认命的性格,那毁了又何妨...
况且啊,人的选择,到底是自己做的,谈什么后悔与否。
封承露沉默着,却还一句话没有问出口。
那能被她看到,能入的她的眼中吗?
他没问。
好似有的选择,其实于他而言,本就不是选择的选择。
......
亳州城,这些天热闹的很。
以至于压根不需要林亦刻意打听。
“知晓不了,那殷家大公子的娘子,是被他弟弟给杀死的。”
“这亳州城还有人不知?”
“哦,那你可知那禽兽还差点杀了殷公子?”
“弑兄杀嫂,就是刀剐了也是罪有应得。”
“亏的殷公子大义灭亲...”
“...”
这样的论调随处可闻。
她默了,想起殷阙跪着她与叶未白面前,面容憔悴,声音嘶哑的模样...
是哪里错了,是谁错了...
林亦摇头,觉得自己想歪了,本就不能分个是非对错,又怎能怪殷阙。
只是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
判决下达的很快。
林亦寻了个机会,去殷家宅院看了一眼,俨然有一股人去楼空的萧瑟感。
对殷阙难免愤慨。
...
入了夜,牢房的守卫打了个哈欠,算算时辰,该到了换班的时候了。
牢狱内的氛围并不舒服,焦灼,腐烂,伴着濡沫的苦涩味,待的久了简直让人发疯。
“喂!人呢...阿稚,换班了。”青年呼喊了两声。
“别吵吵,来了。”传来个少年清冽声音。
一面容稍显稚嫩的少年走过来。
“慢吞吞的...”男人看着少年,目光随着人身形移动,半天,死盯着对方的脸。
“咋的,我脸上有花?”那叫阿稚的少年瞪了瞪眼。
“没,不是...”男人咽了咽口水,“就是觉得...”
觉得看面前这少年,竟然有种心动感觉。
“什么?”
“没事...”男人轻咳一声,“没事。”
哎,应该是自己这些时日找媒婆相亲了太多,有些神志紊乱了,不然怎么会觉着一个男人好看。
男人暗骂了一声,“好好干。”
腹诽了一阵,交接换了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