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稚松了口气。
确认着男人不会回来了,卸下了妆容,露出了林亦那张脸。
“只这时候,觉得叶未白的媚术真真是好用...”
能省了这么大费周章去易容。
这男人的嗅觉倒敏锐,差点漏了馅。
...
亳州城的牢房看守并不严密,牢狱布置也不复杂。
林亦转了两圈,就找着了殷淼。
相比头一次见面,这少年看起来狼狈了许多,蓬头垢面,衣物上似蒙了一层尘土,额前一缕头发垂下,遮了眼睛。
他听着声音,似有所察觉,却也没动作,只静静的坐着,仰起头,呆呆望着漆黑的墙。
没有那种精细的感觉了...晦暗的眼中,倒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
林亦站着殷淼面前,白净的面庞和少年身上的污垢成了比对。
看的扎眼。
...
殷淼不清楚,面前这少女是谁,想做什么...也无妨。
外面该是夜月,啊...不知他可好。
“殷阙离开亳州城了。”那少女开口,只一句就引起了殷淼的注意。
他没说话,身子略有些晃荡,终究是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真可怜。”少女轻俯下身,“你这一片心思得不到回应了。”
是,没有回应,也不会有,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模糊不清的梦罢了。
早许久以前梦就醒了,该醒了,到底是他不愿意去睁开眼。
面前的少女很漂亮,微微绽开的笑意也是,哪怕是那样刺眼的讽刺笑容都好看...
错了...错了吗?殷淼想,从哪儿开始就错了。
他没有头绪。
“你想活下去吗?”少女问他。
活...
他勾起嘴角,只觉得好笑,也好累。
眼睛睁的大了些,他看着少女蹲下身,翻手取了个熟悉的盒子,放在自己面前。
殷淼认得这个盒子,镶着美丽的纹饰,那本来是殷阙要送予他的...
鼻尖闻着淡淡的药味,更多的是牢狱里腐臭,血腥味道...
“不管你是想的什么,想去找他或是忘了。”他听着耳边少女清冷的声音,“吃了这个,跟我走,我给你归处。或是,死在这里,弃了这一切。”
他听着,总觉得面前的少女声音中的嘲讽,却不是对着自己...
活着...或是,死了。
他忽的回过神,仰面看向一身素白衣衫的少女,“你也是...”
...
林亦缓缓的走近殷淼,抓着少年的手腕,缓慢,又坚定的,按在自己胸口。
“是的,我也是。”
他头一次见着面前的少年露出惊愕的神情。
而后的事情就变的简单了。
殷淼犹豫了一瞬,就打开盒子,取了那枚别性吞了。
她冷冷的看着少年身上泛着红晕,然后浑身疼的死去活来...
这人真的能忍,就这样,都只是压抑着痛呼,哪怕缩的像个蠕虫在地上滚动。
也许是痛的意识有些涣散,殷淼一把抓住林亦的脚踝,只在那儿发颤。
她在一旁冷眼旁观,想起自己那无知时候被凌一哄骗着服下别性...痛的狠了,最后似乎是被那人抱着,像哄孩子一样哄了许久,最后失去了意识。
林亦俯下身,看殷淼疼的唇都青白了。
微微一笑,伸手一下,把少年打了昏了去。
她是没有那闲心去安慰他的。
守着他一刻,翻手而过,长剑落在手中,一下劈开了牢门。
而后背起了殷淼,溜出了牢狱...
又做了件坏事。
林亦扭头看了一眼殷淼,微叹口气。
这么多傻子为何总是因为别人而做的决定,到底最后还是会后悔...
这纷纷扰扰的世界,真有趣。
......
车马行了两天,林亦带着殷淼离开亳州城。
城守府大概是乱的很,也许在到处抓这个少年吧。
林亦看了看还没醒来的殷淼,细长的睫,浅淡泛白的唇,略显宽大的衣物包着身上,就是睡梦中也紧蹙的眉...
端的是我见犹怜。
车马驶的快了些,风拂过林亦的面庞,很舒服。
抛下心里对这一颗别性浪费的是否值得的考量,她只想眯着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
到殷淼苏醒已经是第三天。
他...嗯。
她躺着床上,林亦喂她进了些食物。
问她,只说是“浑身像要散架了”。
林亦把铜镜递给她面前,那张惹人怜的小脸怔怔看了许久。
林亦问她怎样。
只说,“好看...”
...
再过些时日,车马不疾不徐到了银丝阁。
殷淼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常常盯着铜镜发呆。
问她,也不愿意说什么,愣是摇头。
后来林亦也不问了。
“要是早许多...不,自一出生自己便是这样的女子,是否与殷阙之间...会有一点点不同。”
殷淼经常忍不住这么想,抑制不住的去想,哪怕想的没有结果。
还想去找殷阙吗?
殷淼在心里很多次问。一开始她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后来念头就模糊了,自己也不确定了。
林亦让她“改个名字好了,亳州城还在到处通缉你呢。”
她想了想,问林亦姓什么。
得到答案后就说,“那我跟着你姓好了。”
林亦笑笑,一路上感到殷淼对自己的依赖感越来越重。
却不是非她不可的那种依赖,倒更像是不知哪儿可以去,只能跟着她的感觉。
......
林亦再一次见到叶未白。
她想,她留给叶未白的震撼已经很强烈了,却不想叶未白带给她的,更加让她发疯。
...
院内铺着草毡,坐着个眉目冷清的女子。
她穿着白衫,头发简单扎起,刚调息结束吐出口浊气。
院落里的栀子恰好落了下来,衬的如诗如画。
可是这画景林亦却没有心情欣赏。
这人的眉眼,她记得,闭了眼做梦甚至死了都忘不了...
封承露。
...
林亦想发疯。
封承露眼神闪躲,没有直面林亦的怒气。
夏季的风刮的人焦躁,封承露退了几步,下意识躲了叶未白身后。
“你。”林亦盯着叶未白,袖中握着一柄短刃,控制不住的颤抖,“理由。”
叶未白笑笑,笑的既不凄惨,也不美好,更像是为了笑而笑,“哪儿那么多理由,他想,我就帮了他一把,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