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一次坐上列车，才真正感受到布加勒斯区的巨大。短途列车穿行在迷雾之中，两旁的车窗外是宽阔的隔离带，以及海滨的繁荣港口布加勒斯城。
旅途并没有什么不快，沿途的景色值得欣赏。两排棕榈树划出天然的轨道交通区，打开车窗冲来的便是沙子的气味。
海风从打开一半的玻璃窗户撞进来，击打剩余的另一半。正对着冷气的茶几也是桌面上，盛装着奥比良暗红波纹的“瘦高个”酒杯。
“虽然想过要做什么准备，到头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嘛。”
身穿洛可可风连衣礼裙的少女做着前伸展运动，歪着头抱怨道，“要是论【推演】的能力怎么能和专业的万仪大叔比，更何况这是连大叔都没有办法搞定的事呀，哼！”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错，确实按着最近的铁路线向那所设施前进了，可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直到现在[理法结界]具体是如何的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倒不是能力的问题，事实上是原材料实在稀少，没办法做进一步的演算。
任子郁点了点头，“即使如此，为什么不一起呢？明明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
“诶呀呀，这就是大叔气死人的地方呀！”少女听完不由得嘟起嘴，“真是的，大叔他完全就是个死宅男嘛！整天窝在家里，就没有一次没看见他出去过！真是不明白，这样过日子到底有什么乐子呀！”如此近乎负气的少女，简直和一个因为拿不到想要的棒棒糖时的哀怨小女孩没有差别。如果是演技的话绝对逼真，说是能拿奥斯卡也没有人会怀疑。
不过这么说来，少女所言确实不错。除去专致于【推演】的演算，limer的粒子威力与哲学演算式是成正相关的，【推演】的能力亦即理解做到这样的境界既然已经实属少见，相匹配的粒子威力毫无疑问的强大。或许是从事科研工作的诱导，实验者的严谨态度促成的吧——虽然从外表而言很难这么认为。
不愿意得谁也劝不动，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说起来，打造的私人宅邸也仿佛有这样的表现。雕刻精美的铁栅栏缠绕着常青藤将宅邸包围起来，形成隔绝独立的庄园。高大的棕榈树从庭院指向天空。似乎从哪里听到过“心理外现论”之类的观点，大致是像“私人建筑体现了建筑主人的个性”这种话，说的就是类似如此的道理吧。
对此他与其说想要抱怨，不如说是深有体会，以至于难以忘怀。锦瑟偏爱的就是独自一隅的旧时代风书店，绿植环绕的编织木藤座椅，茶几上冒着热气的手磨咖啡。下午茶或者休憩都属于优雅的范畴，正是个性的热爱造成了喜好。
人人都是这样吗？那样深刻的倦怠感，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兴趣，永远都是那一幅无感无欲的表情，就像对一切失去了兴趣。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和锦瑟不仅仅是相似，应当可以说是同一类人了吧。武装自己的外在，穿戴着盔甲。
“就算这样也没关系！知道吗知道吗？小铃音的技术又进步啦！出发之前的紧急训练，就在这么短的时间，果然应当说是SSR超稀有的体质吗？诶呀呀，学习天赋高出常人远远不止一大截，我算是知道小铃音为什么会被联邦所觊觎啦！”
少女排着胸脯得意地宣称道，“诶呀呀 ，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有老师的功劳呢！别的虽然不敢比，冷兵器技艺还是有自信的呢！是吧小铃音？”
“是、是的当然呀！”闻人铃音听到的时候似乎吓了一跳，天真的眼神有些慌乱。
“确实、是这样没错！”
“噗哈哈。果然小铃音挑逗起来可真好玩，真是出乎意料的可爱，和她的亲姐姐完全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嘛！”刚才还在郑重地打包票的少女戏弄成功地狡黠地笑着拍手。
“喂喂，铃音可不是能给你这么玩坏的，小心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诶呀呀放心放心啦，小铃音这么可爱就是无敌的呀，我怎么忍心做这么残忍的事呢真是！”少女对着眼前的威胁若不其事地打趣。“我跟你说呀，只是忍不住而已嘛！要怪就怪小铃音太可爱哼哼！”闻人铃音的脸上泛上了淡淡红晕，即使侧过头去在白皙衬托下也十分明显。
“我没有在开玩笑的，时姐姐的技艺的确是没法否认的精湛，很多关键的演算手法都详细地教授给我，附带的还有一些个人的独家经验，再加上哥哥的朋友给我的武器，我对自己的实力也更加的自信不是一点点。”
“诶呀呀，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不太好意思呢。”琉丛时换上略微羞怯的笑容，就是像不像是另外一回事了。
任子郁用套着洁白手套的手拿起酒杯，按下了桌边的呼叫铃。半分钟以后身穿黑衫白领的侍者推门走进来。
“再来一杯鲜橙汁。”任子郁指着空了的玻璃杯说道。
门关上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任子郁的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眨了眨眼睛用左手的食指轻轻敲着桌板。
他忽然有些疑惑地问道：“琉丛时你知道袭击铃音的那帮人的来历吗？”
“什么？你需要提供给我进一步的信息呐。什么时候我是万能的啦。”
少女对着镜子和自己对视，嘻嘻笑着回答道。“得啦，记得这是另外一笔账噢。”
任子郁微微耸了耸肩。“好的，小姐。”他把半空的酒杯倒半满，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四个人的样貌。
“反重力驱动器。”他回忆了一下闪烁着绿色荧光的飞行器，“拥有飞行权限的人并不在多数，单从这一点看来她们应当是受到任务特批的准许。”
简直像是早有准备。
不对，说是准备的话，处处都像是扫清了道路，或者刻意营造着这样的感觉。虽然实力也许只足够逃跑，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一点。她们要得到的是铃音没错，或者还能把自己引出来，或者两者兼有吧。
任子郁把酒杯轻推使它恰好停止在少女的面前。少女听得入神，或许应该说是饶有兴趣。双眼略微的眯起，眼神则盯着没有摇晃的杯中醇香的酒液。不管怎么说，既然有一次出手，就有很大的概率会有第二次。从车窗外飘进一阵悬浮着水汽的风，酒液仍然静止在杯中。
琉丛时终于伸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中多了一分谨慎，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用双手撑在柔软的卧铺式座椅上，尝试着站起来，最后还是向后一摊陷入丝绒的包裹。任子郁为她再次斟了酒，等待着她的发言。
“我想——”
少女用一只手戳着自己的右侧脸颊，头偏向车窗说道：“我没有见过她们，但是从你提供的情报来看，百分之九十是政府部门的人，而且多半是执行秘密任务的组织。”
她把头转回来用看着任子郁，做出一个俏皮的鬼脸。“谁知道呢，但至少我猜想我们一定会和她们再一次见面。”
任子郁点了点头，这些话都是开场白之类的东西，是实际上可以忽略的话。但是拜它们所赐也调动了气氛，这就是少女的天赋——不如说是说话的爱好或习惯。他说道：“至少不会是一时间兴起的行为。”然后等待着少女继续说下去。
“诶呀呀，那是当然啦。”琉丛时在丝绒椅子上小心地一跳，让自己不至于失去平衡。
“敢对小铃音——闻人铃音的亲妹妹出手的势力，只能是军方、议政会、协议和地方势力这种级别。反重力驱动器，我记得是协议的产品，和协议有合作关系的，不外乎议政会的使者启示录和奥维兹林的那帮大财主。”
奥维兹林的主业虽然是金融，但是在其他的领域涉猎甚广，通过金钱控制着娱乐业、旅游业等主要产业。还有科研领域，因为和协议的合作关系得到了特别的研究权。任子郁曾经去过北边区，对于北方也有所了解。
或许是靠近北方边界的缘故，奥维兹林常年积雪，年平均气温甚至突破零下十度。不过原本就十分恶劣的气候也使得北方成为在“大浩劫”之后受损最小的地区之一。在北方还有如今的主要能源采集地，奥维兹林正是凭借独厚的优势发家致富。
任子郁抿了一下嘴巴。
奥维兹林？从前去过没错，当时的北边区和白金瀚宫的关系还十分微妙。但在如今这个变化的世界，两三年就足够做很多事了。不是有这样一句俗语吗：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更何况是作为综合势力第一的超级财团，对这两字的深义再熟悉不过。不过若是如此——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不是吗？”琉丛时露出诡秘的笑，把头转回来看着他。她站起身，把车窗拉得更大了一些。风像洪水灌进来。
“大叔说的果然没错，阻碍我们的远远不止于眼前所能看到的事物。”
脚下传来齿轮摩擦钢铁的嘎吱声。列车开始减速，因为初速度巨大，单就理论上来说，这会花费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一句名言——是哪一位先贤说的，已经记不清了。总之，是在古时代的藏书中出现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何偏偏提起这样一句话，勾起了两年以前玻璃窗户边冒着热气的咖啡的回忆。那时的记忆似乎离现在越发遥远和虚幻，有像是只隔着一层永远也揭不开的纱。而更深层次的寓意，也许只有说者本人才知晓了。
任子郁把空了的酒杯排列整齐，收整散得一塌糊涂的思绪。列车已经缓慢得停下来，象征即将到站的汽笛声长——短——长地鸣奏。琉丛时已经不慌不忙甚至可以说是兴奋地从座椅上跳起来，轮换着双脚转起圈。如临大敌的感觉就这样被冲淡了许多以至于消退。
事成之前，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合乎情理。
话说回来，合乎情理也只是空话。判断也只是内心的【演算】罢了，所谓“真理”不论存在与否虚无却让人不得不相信。古往今来成事也好，人物无论大小都无可避免。
从豪华的包间到狭长的过廊，透过单向的玻璃外窗可以欣赏北布加勒斯的风土人情。任子郁看着飞速闪过的行道树留下的幻影，一边陷入沉思，脚下的移动并不受到分毫的影响。即使拥有改造世界的想法，注重思考的limer很难对世界起“正常”的反应，【哲学演算式】运行的机制限制了无意义的思维。——也许是得失定律作用的无数结果之一吧。
列车行进的道路属于相对偏远的城郊地带，人烟实际上相较城中心稀少一些。路轨两侧茂密的行道树又继续延绵了八九公里，远远地已经可以望见洁白的高塔，高大巍峨的气势相隔如此也心中赞叹。建筑物从外围向内依照地势向西北中央延伸抬高，最终汇集在天际的中心处。富具几何美感的科技意味凝聚在城市最高处——四方形的中央圆顶也是城市的象征。
这样的层次性抬升，在车站事实上只能看到圆顶三分之一顶端。车站站台旁静静矗立的地名标识牌用双文书写了北布加勒斯的地区名称，背后是通向区道的高速公路。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轮或是笔直冲向城中心或是迅速远离，宛如匆忙过客的人生常态。车上的行人疲惫或眺望前方的面容只在视野中短暂停留。
北布加勒斯。布加勒斯的科技中心，同时也是西边区内藤联合的西侧科研要地。只算是登记在联邦科技机构名册上的大大小小的科研设施便达十几所。进入城中心，便立刻被这样的气氛包围了。生活气息浓厚的城区，抬头仍然能望到那座高塔。
“如此招摇出彩，真是不怕不会惹人注意呢。”唯一不受这种气氛感染的琉丛时揶揄地说道，嘴角弯起一个近乎夸张的弧度。任何人看来都是天真的仪态，更何况年龄本身就成年不久。在古时代尚且是未成年人的年纪，现在甚至不仅能够自立。过分紧张的行事，天真也许不仅是最好的伪装，是休憩精神也说不定。
北布加勒斯的街道同布加勒斯的其他地方一样，宽大的道路分成两向靠左行驶。马车在科技意味浓密的地域就十分少见甚至不啻乎说有些格格不入。最常见的代步工具毫无意外的是化学动力驱动的半自动车。任子郁拦下一辆半自动计程车，然后首先坐进去。
“不过着实令人惊讶，虽说世纪以前世界遭受的重大打击，科技却没有后退到最最原始的水平呢。”琉丛时歪着头看着前座座椅的椅背若有所思地小声自言自语，“而且，许多传统也一直保留下来，不如说文明更加充满活力了。‘全部推倒才能脱胎换骨’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半自动计程车以平稳的动力向前行驶，白色圆顶越来越近，随之也呈现出更多的细节。六边形以完美镶嵌的的形式连接蔓延，同地面和彼此相互链接。恢宏也是威严的气势笼罩着北布加勒斯——科学城市。远看的科技意味之浓厚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于此。不仅是科研机构也是联邦权威的象征。
司机是一名很和蔼的大叔，年纪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一脸胡茬经过梳理还是有些乱蓬蓬的，倒是和他的风格出一不二。一边管理操作盘还能有精力有一搭没一搭地插上话，车辆平稳行驶转向自然，显然是把三名异乡来客当作远道而来的旅行者。
“无论是初次来到这里、抑或是久别重逢，大叔我都应付得来啊。”说这样的话就像是普通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司机大叔用本地人的热情侃侃而谈：“不管怎样，我们北布加勒斯可不仅是科技重镇，作为旅游业发展也有本地的特色。大致上说，从四周向中心大致是收束状的枝桠形。”
注视着窗外司机大叔描述下的建筑，大多是开放或半开放的前科研专有设施，现在改造成了绿化的人工加自然博物馆，虽然不是正值旅游旺季但是游人的确不少。任子郁的目光随意的带过，思绪却并不完全同步。星星点点的拱卫，汇集到物理也是各种意义上的中心。
中央圆顶——这才是一切的核心。
两侧楼房设计的高度，恰好使身处其中必定恰好看见中央圆顶。行道树是椴树整齐排列，是地中海气候的代表性树木栽种常见。任子郁随意问了几个博物设施以后，很自然的就将话题转移到了最关心也是唯一关心的东西。
“既然感兴趣大叔我也不客气了，毕竟路程上算是最远大大增加了收入。”司机大叔一边腹诽滔滔不绝或者说热情好客，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其好处，任子郁扬了扬眉毛表示赞成同时继续听下去。从略显散漫的言谈中大致可以了解到，中央圆顶是不久之前开始的新项目，原来是协议的设施，现在正在逐步面向大众开放，姑且算是半开放的设施，外围允许公众进入参观。
并不需要耗费太长时间，大约十分钟以后便到达了最终的终点。司机大叔收取了费用以后招呼了一句“有空找大叔带你们游览全区啊”踩下动力朝向他招手不远处的乘客冲去，不久消失在任子郁的视线中。不知道是否应承了这番邀请，他用一种深思的目光盯着圆顶。不提防忽然琉丛时的手在他眼前一晃：
“盯什么呢，不敢快进去？”
任子郁不太在意地耸耸肩：“不是，也没有必要追究。”他换上轻松的微笑，重新挽上闻人铃音纤细的手，感受到轻微施加握力，对上一双坚定的目光，他回以同样的神情。“那是自然。那就出发吧，是时候了。”
买票这样的事不消特意说出来，用不上五分钟琉丛时就摇晃着三张纸票得意地过来，她把其中一张儿童票递给闻人铃音，又抽出一张与自己一样的给任子郁。“类似这种事，还得我来做才行。”圆顶的自动感应门打开时琉丛时总结性地评论道，“降价真是轻而易举，身上的零钱刚好够支付嘛。聪明才智就容易体现在这种地方。”
不置可否地默许的笑，自动感应门向两旁分开，走入其中以后即置身于阔大的半圆形穹廊之中，任子郁不禁想起古书中提到过的圣彼得广场看起来颇具象征意味的建筑设计，但他一时间没有想起来那是什么意思。
巨大而且炫目的光学投影，在半球形玻璃穹窿的表面划过，同时巧妙地组成六角形的样式。这还真是意蕴颇深，任子郁打量周围，其他便是普通的游客，欣赏这座前协议设施的来历和事迹。就在这时他听到琉丛时的声音： “这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意思，我暂时还没能看出来？”
她半疑惑半恼怒地歪着头看着穹顶，表现出一副颇为不满的样子。“果然是重要的地方吗？一种收敛躲在帷幕背后不肯出来见人的态度，常规方法就是找不到【触媒】嘛可恶，虽然也在意料之中。”
“那就是【自然律结界】……”被细心呵护着的手轻微一颤，闻人铃音缩了缩目光，心底深处有什么涌起来。
“也可以就说是【结界】一般的形式吧。其实和书上读到的不是一回事，却也有六七分相似就是了。”任子郁再一次观察，比前一次更仔细。
也许只是存在于古书中的已灭绝了的生物，在有限的六角形轨迹运动，组合成可能具有某种特殊含义的图案。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反而参观的人陆续的变多了。任子郁在奇怪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天是一个重要的节日，只是他不记得名字。这还真巧……
他听见自己在说，更像是自言自语：“借助了自然理法的造物，对此观察乍一看起来很正常啊。所以才用这些东西作伪装。不如就说是吸引？”或者与其说这样，叫做“量身定做”也不为过吧。
“ 图案具有的任何意味不可忽视”。任子郁记得古时代一位哲人如此说道。无论刻意或无意皆具有【暗示】意味，是【哲学演算式】利用的材料。只是构筑成如此的形式十分少见，而且可以看到一直扩展占据整个穹顶。
但是信息很杂乱。“杂音”太多了，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来何者是真正应当而且值得利用的。仅仅用“猫的滤镜”一样的手法把它们投射开，也会有替代品不断涌进来。就像是设计好的一样。【哲学演算式】的【滤镜】之下，带有信息的象征【载体】。他闭上双眼。
繁琐的信息没有用处，于是 “用奥卡姆的刀把他们去除”这样所谓“删繁就简”的方法，大概就是运用巧妙的演算实现吧。浑身有不可见的白色粒子受到微妙轻柔的推拉浮起或者飘落散逸聚散，组成具有象征意义的【受体】尝试对应【载体】释放的讯息。
和试错差不多啊，任子郁想耸耸肩，像是小时候会玩的试密码游戏，不过不只是单纯的尝试而已。每一次两者相互契合的时候，都会产生一阵“波浪”泛起粒子的波澜，又被坚不可摧的哲学法则所平息。心灵的世界，果然为所欲为是不可能的。
偶尔在视野中表现为直冲而来的压迫，白色粒子自动地挡在他的面前。所谓“陷阱”，或者说防御机制。但这些只能是小菜一碟。这也许是……
任子郁准备再好好思考一下这一切所发生的因果含义，所有图案都一致向后退却——对他而言的向后退却。
“还真是特别……”目睹这一切的少女若有所思地说道。她仍然用着习惯上的轻快口音——不过也许说是“用心感道”更准确？伴随哲学演算的进行，漂浮的白色光开始颤动，看不见的lime粒子就此开始抹去正常世界的表面，水面下不为人所知的就此开始浮上来。然后，就像从水面投下一颗石子，一切结束了，也开始了。
【触媒】发动了。
于是，眼前的一切事物开始变化，无处不在的lime粒子流抹去了正常人的【存在性】，【结界】在不可见处确定了自己新的边界。
像坐电梯终于到达高层之后的舒气，任子郁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双眼。也许他未曾闭上过？他看见闻人铃音娇小的身形，少女的呼吸在身上能够感受得十分清晰，一呼一吸都落与他肌肤之隔。心底的情感蠢蠢欲动，他不得不强行压制下去。
此处，【自然律结界】的内部。lime粒子微妙地波动，传达可能是对异己的警惕。深吸一口气能感到基本环境没有变化。自然法则的引导下，粒子被尝试控制。
“苍蝇一样就不要嗡嗡地叫个不停啊……”
任子郁能肯定这也是少女琉丛时的想法，甚至可以听见独有的抱怨口气。
“……只是，谁是苍蝇，很少有人能解释清楚吧？”
仿佛真正听到他心中的也是琉丛时心中的想法，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来自古老本能的刺激使他在刻意抬起头时仍然带有了些许惊讶。从人群之中——本不该存在的黑暗之中，走出的少女们。微微攥紧拳头，闻人铃音的手却被任子郁握住。他没有向前或者退却，而是平静地说道：
“本身就是【结界】的一环，真是巧妙的设计呢。”
“阁下的言辞姑且当作是夸奖。”默钰双手将裙摆微微扯开，行了一个简易的礼节。感觉行礼的方式有些熟悉，他又听见默钰继续说：“真是恰好的守时，有关阁下的预料果真非虚呢。”
“啊呀呀——队长！少来这些说辞啦！”绿发少女不满的打断道，“要知道limer的每句话都不可信呢！队长不是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吗？哎呀！”
默钰把手按在耶路娜的头上说道：“但是麻烦事太多了。”
“什么？”任子郁惊讶于她们没有立即出手的意思，更惊讶于话中暗含的意思。像是为了解答他心中的疑惑默钰继续用不满的语气说：“看法因人而异什么的，有时候的确令人厌烦。”
任子郁不禁撇了撇嘴。语言辞令的话，琉丛时应该更擅长一些，毕竟职业总是会训练人的能力。
然后他听到少女说道：“果然没错……虽然不了解你们是谁派来的，但一定和协议脱不了干系。”
默钰和其他三人的脸色一样略微变化，她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向少女，像是刚刚“注意”她的存在。
“这位想必这就是‘那一位’派来的吧？这还真是……”
琉丛时忽然不耐烦地说道：“不过是那边的一群走狗，有什么资格来议论我们的事。”
“喂喂，你太嚣张了！”耶路娜挥舞起双拳，“不要以为你们能隐藏自己啊？有什么胆量竟然敢反抗……”
拦下蠢蠢欲动的耶路娜，默钰换上温和的微笑。她说道：“究竟有没有资格，真的应该……重要吗？”
有没有资格，真的应该，重要吗？
咀嚼着话中的信息，任子郁沉默地停顿了一会。 然后他打断了沉默。
“看来不存在和谈的可能性。”
“这是废话。”
少女在胸前抱起双臂。“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你调查清楚，很明显是对你早有了解的组织。更何况她们对铃音——锦瑟的妹妹抱有如此不可遏制的兴趣。”
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所谓“看法因人而异”，究竟谁与之意见相左？
任子郁伸出手。心念电转，lime粒子代表意识开始覆盖四周。就在下一刻，扑面而来的反冲把粒子的扩散强行打断。
这就是【自然律结界】的法则么？加强对边界内的哲学控制，任何擅自违反法则的举动都受到惩罚。
“当然还是不做任何的反抗为好。既然敢于第二次与你对峙，自然预料所有可能的情况。”
如此说道的默钰不知从哪里拿到手中的玻璃试管，微有绿色的荧光散发出来。试管表面的标记被手挡住，只露出黑色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