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从地铁口出来拐个弯，经一座小石桥跨过刚刚结冰的河岸，我们赶在下午两点刚过的时候来到了这次的目的地。
“老师，这是彩电塔吗？”
早些年头，彩电塔是城市里最高的建筑，天气晴朗的时候，借着塔顶观光层的望远镜，城市的风光一览无遗。现在虽说高楼林立，但四周环绕着公园与大学的这座彩电塔，从塔顶望下去的风光依旧不减当年。
“没错，就是这了。你先等我一下，我们买点喝的上去。”
说着，我去塔下面的奶茶铺里买了两杯热乎的奶茶，回来递给她一杯。我自己这杯刚要插吸管，却不小心手一滑，整杯都扣在地上摔了个大开花，纯白的奶茶在水泥地面铺成了一个大海胆似的图形。
“太可惜了，洒了一地。”她一脸心疼地看着地上还冒着热气的奶茶，又把自己手里的那一杯递给了我：“老师您喝我的吧，还没开封呢，反正也是您买的。”
“不用，你喝你的吧，我们趁阳光正好的时候赶紧上去。”
坐电梯的时候我问她还惦记期末考试的事吗，这次她的表情爽朗多了。
无比纯真的笑容，没有一丝牵绊的眼神，我比谁都清楚，那是绝望到一切都无所谓了的表情。
“就是这里了！”
我们来到外面的观光区，对常年生活在平原都市的我们来说，“一望无际”这个词实在是太遥远了。但也正是这样，久违地登上绝高的塔顶，突然有了一种破壳而出的感觉，原来人的视野竟可以笔直地去往如此遥远的地方。
“哇！这里的阳光好舒服！”
“是吧？再晚一会儿，等太阳下山的时候，这里就要冷了。别听书上说什么夕阳无限好，北方的冬至可没那么好说话。”我说道。
“真好。从来没亲眼俯瞰过我们的城市呢，如果真的只是出来玩的话，我真的还想再好好看看。”
“你还不死心啊，难道真以为我给你一个人拉出来，是准备教你点什么逆转的绝技？”
“难道没有吗？”
“要是有那么便利的方法，你觉得我还会在这里当个普通教师？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你看看下面吧。”
“下面？”她将信将疑地往下看了看：“这么高，什么也看不见啊，下面有什么吗？”
“你忘了？我们上来之前，我的那个奶茶可是掉地上摔稀碎。”
“可是我们现在站的这么高，连底下过的车都看不清楚，那么点的奶茶，就算知道在哪，也不可能看得见的吧。”
“你自己不是挺清楚的嘛！站到足够高的地方，地面上发生的那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早就连问题都算不上了。跟大人的社会比起来，你现在这点学习的烦恼就和我刚才摔坏的奶茶一样，虽然确实存在，但确实不值得你哭成那样。如果怎么努力都解决不了，干嘛不换一个更开阔的视角去看一看呢？不是看问题，而是看你所在的世界。”
“哇！老师您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我什么都没说啊！事情就在那里摆着呢，你自己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
“但是老师不带我来的话，我自己什么都发不现啊。”
“你倒是挺谦虚好学的，既然这样我就真教你点什么吧。我问一下你家里平时谁做饭？谁洗碗？”
“妈妈做饭，爸爸洗碗啊。偶尔我也会帮一帮忙。”
“如果让你把家里每天三顿洗碗的活都包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开始可能会有点难吧？但是习惯了应该也就好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啊。”我否定道：“你爸爸妈妈可是每天顶着工作的疲劳和压力在做这些，哪怕你只是上一天的学，回家的第一件事不也是想换上睡衣、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会儿吗？你换个角度想想，妈妈工作一天，回家第一件事想的是给家人做一顿晚饭，这可不是说靠习惯就能解释得了的。”
可能是不小心说到了痛处，看她的眼神好像又要哭出来似的。
“我现在说你可能也不太能理解，以前我的老师告诉我这是责任感驱使的时候，我也感觉有点夸张，但等自己站到那个位置，我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是什么意思啊？”
“走吧，太阳要落山了，我们回学校吧。”
“老师您还没告诉我呢！”
“你自己长脑子干什么用的？想去！”
“老师欺负人！”
回去的路上，我又问了一些有关她学习方法的问题，当谈到教材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也出现了一些疑惑，毕竟我很清楚自己当年吃了教材多少亏。那时因为教材的编排和讲解很难懂，而且不适合课后复习，我只能在各大书店、图书馆去收集可用的材料。课堂上虽然照样听老师讲课，但是我早就决定不再依靠这本教材了，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后来的学生居然还在学它！
不过转念一想，市面上能看到的教材我几乎都看过了，各大学校用的教材我也托人借我看过，至今为止也没有一个理想的。
“诶！老师上学的时候也因为教材的事才没跟上进度的吗？”
“是啊，不过我们班基础好的同学很多，也有很多像你一样刻苦学习的同学，所以当时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没努力学习才会成绩不好呢，等发现教材问题的时候，我已经稀里糊涂地把那段黑暗时期挺过去了。”
“原来如此！老师您放心吧，今天我受到很多启发，回去我会好好反省一下，哪怕这次跟不上大家，我也不会再哭了。”
她到学校门口下了车，我则要继续坐几站才能到家。在路上我想起了自己辞掉第一份工作时候的那段空档期。
为什么不把你的经历发挥出来，去编一套更适合大家学的教材呢？
有一次回学校遇到老师的时候，她给我提了这么个建议。当时我自认为能力不足，没有接受，可又过去的这几年间，我虽然一直没有放弃努力，但也一直都没有鼓起勇气开始。
市面上的教材一般都是各大知名教育机构为了打品牌才编的，商业味太浓也未必就合适。大学里的老师虽然有学问，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谁乐意干？说到底也只有你，如果想干，那就是孤军奋战。
有位身在局外的朋友把利弊跟我分析得很直白，那次是我最接近开始的一次，如果那时我下定决心把我想要的东西做出来的话，哪怕是一个人做、哪怕做不到最后，起码在刚起步的时候，也会少几个学生一个人去偷偷地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