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艾丽斯在次日早上就来了。
明明是太阳尚未升起的时候,却已经能感受到暖意。叔叔并没有明确警告我不允许其他人探病,在她敲响房门时,我才刚刚醒来,迷迷糊糊之间也就打开了锁。
这次是真的受了风寒.....但却放她进来了。真是不可思议。当艾丽斯带着往日由其他人送来的毛巾与早餐落座于椅子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虽然菜色很显然是顾及了我的病情,但我一点也吃不下。昨日咽下去的东西对消化系统造成不小的影响,并且,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早上都不会有胃口了。特别是在这个地方。
再一次见到艾丽斯.....似乎没有隔很长时间,但总觉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艾丽斯严厉的目光下,我尽力咽下了一些食物,却完全没有品尝到任何滋味。
她的笑容如同偶然想起的记忆那样令人怀念得虚幻。
在用温水擦拭过额头后,我告诉她,狐狸不小心跑丢了。但她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沃姆先生告诉她的。也是啊,沃姆先生也是卫兵队中的一员,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吧。
她看起来并没有太过失落。在我尝试着道歉后,她却只是以一句‘哥哥没有任何错’驳回了。
也许是出于对病人的考虑吧——在谈及狐狸时,她甚至显得很高兴。因此,我与她聊的内容都是关于狐狸的。
我们幻想着它曾经是怎样到了森林中,又是怎样不小心受了伤。我们想到,对于一条寿命并不悠久的狗而言,在这里的短短一段时间,对它而言恐怕是一次不大不小的奇遇。
在回到森林后,它恐怕会怀念人给它的温暖。它将继续如未被驯服的先祖一样捕猎,在面对受惊的猎人时却会收敛起獠牙。
也许,某一天,它会遇上自己的同类,也许会又一次被某人带回到家中。
它会成为某人最宠爱的动物,会成为孩子们的守护者,会一同与主人见证着家族的荣辱兴衰,在它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所有已经长大的孩子都会为它哭泣。
也许,它将一直待在密林之中,狡黠如狐。轻易地避开陷阱,并从陷阱上取走猎人们的成果。在不久后,打猎的人们会在某一晚的酒席上述说着目击到一条拥有着如狐狸一般皮毛的奇异生物的经历。
.....
在中午,艾丽斯离开了。我也终于得以开始正常地呼吸。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去想之前的事情的。但是,即使在那样开朗的谈话中,残余的阴霾却频繁地扼住了我的气管。
真是软弱啊,我。
艾丽斯,果然比我坚强的多。
那样的她,无论如何,也能够在大家面前露出如阳光的微笑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一定坚强到能够继续将温暖分给其余人。
所以.....即使不是面对我,她也能始终那么幸福吧?
感受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暖阳,我半靠在床沿,从打开的木窗外传来脚步声与听不清内容的喧闹,逐渐走近,又逐渐远离。如同漂浮在这一切之外,除了微醺的睡意外便再难有其他情感了。
并非动惮不得,只是并无动弹的意识。
让人痛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之后的,将是如此日一般的日子吧。
如同反刍一样,这句话不断地在半清醒的脑海里被意识咀嚼。
在我暂且被这样的想法所安慰时,睡意也终于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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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以后又过了几日,虽然体温已经恢复常态了,但叔叔依然让我继续休息。他正在为我物色新一位教师,“之后的课程会更艰难,趁现在好好调整吧。”这是他托女佣带来的话。
这几日,我甚少与艾丽斯见面。我害怕她再次与我谈起狐狸的事,更害怕她的安慰与温柔。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我将永远无法忘记那些事情吧。
又一次拒绝了为艾丽斯打开房门。在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心中的悸动仍然难以平复。默念着的对不起太多,甚至让我怀疑自己究竟是在就哪件事情道歉。
在此时,我与他相遇了。
和缓的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