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乘着马匹,他向天灾发起挑战。
身着盔甲的士兵被他用铁剑砍倒在地,只是为了前进——他跋涉在树枝丛生的林间小道上,随手削去了拦路的枝丫。
但他却在第二层围拢的人墙面前倒下。那匹驮运货物的马匹,并不能如年老的骑士一样切断所有攻击。被强行驱使着前进的四肢被长剑折断,在脖颈断裂的那一刻,老人及时从它之下翻滚出来,正迎上数柄砍向他的剑刃。
用顺势挥出的一击击碎了锋刃,那样的切口并不整齐——这仅仅是因为他手中的剑刃早在之前就被盔甲击打出了缺口。在勉强斩断了他们的武器后,它就从中段碎裂开来了。
骑士并不打算让它就此寿终正寝。将其作为一把匕首,他利用其狭短的残锋捅入了失去武器的士兵咽喉。没有费力去把被肌肉与油脂磨钝的断剑拔出,他取下对方手中断裂的武器,刺向下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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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围的尸体与血水逐渐垒砌成墙壁时,他从不再密集的人群缝隙中看向了他们来时的道路。
他们已经成功离开了。
但公爵仍然只是站在那里。他看着流淌在视野尽头的那条河流,如同倒下的险峰一般的大桥横卧在之上。
黑夜中,桥上闪烁着点点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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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躁感到达顶峰,他丢下了手中的断剑。
作为一个剑士,他的一次攻击毕竟只能收下一条性命。无论怎样锋利的刀刃,在面对千军万马时都是无力的——他很久以前就尝到了那样的滋味。即使深入敌阵任意砍杀,他所截断的也不过只是瀑布中的一道支流而已.....即使尸体在战场中累成一座山峦,即使周身的血水蓄积为恐慌的护城河,己方的军旗依然会被数量的暴力所折断。
一把剑无法阻遏败势。
现在的他也感到了这样的无力感。公爵手下的士兵依然从黑暗的边境中源源不断地涌入战场。即使想要去查看公爵所注视的位置存在着何物,也实在难以脱身——这意味着将后背面向场间最可怕的敌人。而在名为人体的阻碍下,他的剑刃难以接近公爵半寸。
.....‘灾厄’在等待着。那样的平静,那样不起波澜的灰色瞳孔,让他感到恐惧。
他用余光看向他们离去的道路,那里已经被更多敌人淹没。公爵知道,他自有方法突破这些重围。他只是在等待着他完全亮出自己的底牌。
在下一波刃的海洋涌来时,他微微笑了。
——那就给你吧。
摸向自己的后背,他触碰到了从脊骨中突起的一段物体。那把被他随身带在身上的巨剑,并未被他留在行李中.....之前的旅途,他将它包裹在皮革里——那样干瘪坏死、没有活力的肌肤,让祂很不满。
在指尖碰到末端时,他感受到了它的脉动,与自己的心跳声相连。同心会的协力者帮助他制作了新的剑鞘——不过也就是一次刨开旧伤口的手术而已。
握住了剑柄,其上带着他自己的体温和血液,而本来干硬如铁的触感,此时却如同少女的纤纤玉手。
空气开始震鸣——围攻者手中的剑刃如同欢呼一样发出了尖叫,接着是盔甲,最后甚至是那匹死去的马匹身上的掌钉和系带——
一切金属都在为王的降临喝彩。
血液同热气一同化作血雾绽放在夜间潮湿的空气中。在肉体撕裂开后,他握在手中的物体很难被认为是把剑——其上缠绕着血管,被埋没在最深处的黑色金属也被柔软的倒刺与肌体覆盖,它——祂尽情呼吸着带了血味的空气,肉色荆棘一般的锋刺扭动着伸展开躯体。
“很罕见的景象呢.....那把剑,就是这样让人反胃的存在啊。”
悬浮在自己的护卫之上,公爵身后的巨剑也发出了微弱的嘶鸣——但他自然不会承认这一点。强迫自己不要将目光从那样亵渎生命的存在上移开,他说:
“别人称我为‘灾厄’.....这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怪物。中心国所确定的四大天灾——那才是真正的人形灾难。无所谓人权,无所谓怜悯,无所谓交涉——人们怎样面对一场地震、海啸或是飓风,就该怎样对待被唤作天灾之人.....这种待遇我可享受不到,而作为老资格之一的你,想必是完整地体味过了吧?”
没有理会公爵的挑衅,老人只是看着自己手里丑陋的庞然大物。它如同一条舌头一样舔舐着空气中的血腥。
从那些已经被‘打开’了的容器中,它汲取出其内的热度和鲜红。数十人份的体液如同蒸汽一样从尸体中奔腾而出,融入空气,最后变成血滴附着在其上。过分难看的吃相,使得尸体上的创口因难以承受巨大的压力而崩裂。那些本来在遮掩伤口后还算安详的躯体成为了绝对不能交予亲属查看的状态。
他们继续向前了,在震撼于那般异物的同时,士兵们克服着自己过分激昂的心跳——有人认为,这是见到非理性造物的正常反应,但他们随后发现,那样的眩晕,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血液正在雀跃着脱离身体,好去填满祂贪得无厌的胃口。
在觉察出不适感的源头后,要做的事情就与之前一样了。赛瑞亚斯默默地看着再次包围上来的人群,向祂提出了要求。
“——碎裂吧。”
他的言语短暂地回荡在黑夜中。心满意足的祂接收到了指令,随即将他的语言转述为祂——它们的语言。
于是,那些包裹着战士的厚重钢铁,那些即将砍向他的长剑,在一瞬间全部炸开、粉碎、碎裂为亿万尖刺埋没了自己原先的主人。
被刺得千疮百孔的躯体中泄露出了内容物。干涸的水田,因为长期板结的土壤而无法被轻易润湿。它们填满了干裂的缝隙,唤醒了在地底沉眠的蠕虫和田螺。稀烂得难以看出原型的人类,深深地融入大地,最后满溢而出。
.....如果想到,这些味道里面,有相当一部分实际是铁锈味的话——似乎也不会让人好过多少。
在血液开始浸没足尖时,祂哀嚎起来,因为盛宴的流失而大发脾气。老人愁眉苦脸地将祂倒置,祂立刻探入了红黑色的地面。黑暗中一时间响起了巨大得让人反胃的**声。
‘灾厄’驱使着风暴上升到了空中,他皱着眉看向了远处。这与他原先的姿态并无差别——只是,即使如他,也不免得让视线远离了地面。
.....与其说,祂总算是吃饱了,倒不如说,场间已经没有可吃的了。虽然不知道公爵为什么如此耐心地等待着这一切结束,但是——祂的胃口比以前好了很多,这也许是因为饿得太久了。对于高傲的祂而言,渗入泥土的东西,本该如同掉落到餐桌底下的食物一样,是没法捡起来吃的。
——又或许是因为即将达到‘境界’。
田地依然湿哒哒的。祂并非对构成人体的所有水分都感到满意。但从那些干瘪的碎片来看,祂已经吃得足够彻底。即使如此.....这片田野在之后的几年恐怕都会肥沃得不太正常。
将目光从地面上收回,正好迎上了公爵的目光。
叹出一口气,赛瑞亚斯向半空举起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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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赛瑞亚斯冲向敌人的一瞬间,巴布瑞泽大喝了一声:“跑!”
受到惊吓的马匹自觉地向着来时的道路跑去,艾丽斯发现我仍在犹豫着要不要抱住她的腰,便焦急地把身体向后贴了过来,我也就顺势环抱住了她。
“不是这样!”
因为无法得心应手的操作马匹,艾丽斯发出了抱怨,但可能碍于情况紧急,她终究没有用力挣开。
我回头看了一眼。田野中并没有士兵追来——即使有,他们也难以赶上马匹的行进速度。想起他们安静地站立在水田里的场景,我不禁看向了道路两侧填充有淤泥和河水的坑洼。他们不大可能穿着盔甲匍匐在那里面.....吧?
.....思维变得有点奇怪了。不,从看见叔叔那一刻起——
冷静下来,双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导致艾丽斯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她的温度与味道总算让我半狂乱的头脑镇定了一些。
不管怎样.....艾丽斯就在这里。只要她确实在我身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等等等.....!为什么突然抱那么紧!”
艾丽斯呜呜地悲鸣着,我抚摸着她的头,总算让她安静了下来。
“就现在.....抱歉呐,艾丽斯。”
她轻轻用头蹭了蹭我的下巴。从我反常的举动和语气中,她想必是明白了吧。
“真是没有诚意的说法呢。”
“嗯?”
“才不是‘就现在’咧!在这之后.....可不是哥哥愿不愿意的问题了!”
“这就是报酬吗?”
“是的。是哥哥欠我的。我记好了。所以,快点振作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