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两人整理行装后,从教堂出发。
今日阴冷无比,荒原死气沉沉——北半球本身就是冬天,虽然西欧此地环境与同一时间的B国相比不知暖和到哪去了,但依旧冷冽。两人轻轻行走在这片西欧旧地,看着四周残留的建筑,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小镇车水马龙的场面,可一阵风沙吹过,又把两人带回了现实。
此时卡黛娜手持长矛,迎风而立眺望远方。她此番前来探险,上身白色夹克,下着粉色冲锋裤。长发飞舞时,几根发丝拂拭手中的古矛,透出一丝女将的气度,却又不失青春的活力。不得不让人惊叹:这世间竟有女孩能将古今两种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
“我说前方那位小姐,能不能不要这么拉风,你强大的气场只能让我自惭形秽,无法呼吸啊。”
后面的少年背着沉重的行囊,气喘吁吁地弓着腰。他的姿态就显得狼狈多了。然而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手中的那个突兀的盆——他竟然把盛放圣水的盆子带过来了。他两手端着那个盆,风沙吹在上面呼啦啦地响,不时还有汗珠滴落到上面,甚是滑稽。
“我说你把长矛和圣水带过来我还能理解,把神龛放到自己身上我也认同。你非要让我把这个盆带过来有毛用。太煞风景了,一旦打起架来还能干啥,又不是聚宝盆。晕,还缺了一角,差点把我的手扎出血。不行,好东西都被你拿去了,你得分一样给我。那个矛给我,女孩子要温柔,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枂桦有些埋怨,跑到卡黛娜身边唠叨不停,惦记起她手中的铜矛。
“我那是防患未然,再怎么说都是教堂盛放圣水的器具,几百年了,应该不是凡物,用这些对付这边西方的骷髅效果应该比我们自带的简陋装备好。再说,女巫的心脏都给你了,你这个人好贪哦。”
女孩不紧不慢地回答少年,然后她故作神秘,靠近少年的耳边紧张兮兮地说:
“你手上的圆盆才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知道不?我是看你实力不强,才忍痛割爱的。B国不是有句古话吗?‘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现在这个盆既有个缺口,里面又是空落落的一片,完美地符合了上述所有定义。所以这才是至宝!”
她眨眨眼睛,郑重其事。少年一听,点点头,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有些道理
——个鬼啊?你家是搞传销的吗?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一个魔力残留物,一个破盆,毫无战斗力可言。真以为我这么容易被你忽悠?”少年忿忿不平。
少女此时再也忍不住,一手支着矛,一手捂着肚子弓腰笑起来:
“我不行了,你这样子实在太搞笑了。哪里是去降妖屠魔啊,分明就是蚂蚁搬家。”
“你给我严肃点啊,这可是最后的关卡了。以这个状态去参加‘考试’会出问题,老师没教过你吗,懂不懂?”少年鄙夷。
“呸,我可不想被一个惦记女孩子武器的无耻家伙说教。”卡黛娜耸耸肩,毫不在意。
——
突然,灵猫发出了叫声以示警告,头上盘旋的灵燕也落到两人肩膀上提醒。原本嘻嘻哈哈的男女立刻戒备起来,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空中有两只大鸟不停盘旋,投落下两条灰蒙蒙的影。它们突然俯冲而来,赫然是两只白凄凄的骷髅鸟。少女二话没说,一道矛光扫出,瞬间把它们打得粉碎。
一刹那,周围出现成堆的白骨,它们如同蚁群纷纷爬来。一道骷髅头飞过,枂桦右手正欲从背后抽出长剑躲闪不及,情急下只好左手持盆“啪”地往它身上拍去。不起眼的盆在碰撞下竟然发出微光,那妖物瞬间四分五裂。
枂桦一愣,嘿嘿直笑,口水都流出来了:“还真是宝贝啊”,看到卡黛娜好奇的目光投来,立马双手护住它抱在胸前:“不许抢,它是我的”
“出息,”女孩翻翻白眼,顾不得其它对付起周围的妖物。
妖物越来越多,两人逐渐力不从心。突然,少年左手的圣盆旋转着浮向空中,散发出显眼的光芒。四周空气向盆中汇聚,从中凝结出水珠并洒向四周。被沾染的妖物触之即化,情况瞬间扭转。
“这样下去不行,这些妖物魔能的源头都来自牧师残骸,擒贼擒王,我们走。”他们杀出一条缺口,冲向前方。
让人诧异,越是靠前,妖物反而越少。很远处,两人就看见了牧师的残骸。
天气阴沉,光线暗淡,它骨质的身躯与周围的昏黄融为一体。它只是呆坐在那,如一段枯死的灰黄木头,尽管它早该死去。唯有其空洞眼眶里的火焰偶尔闪烁,才能证明它还“活着”。
他目光幽幽,直勾勾盯着两人,久久未动。猝然,它站立起来,眼中的火焰剧烈跳跃,看向少年少女,颤抖地问道:
“长老呢,长老去哪了?我要见姐夫!还有领主呢,我姐姐呢?”——这么多年了,就是这个场面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使他化身为魔吗?
两人心中一坠,不知如何作答。一块云层飘过,投落下巨大的阴影,让此情此景更显悲凉。
片刻,他背后的双翼“砰”地张开,空洞的眼眶留下两道血痕,上下颚急剧翕合——如果他还有面容的话,一定扭曲至极,可惜他是个骷髅,除了骨头,什么也看不到。
“畜生,你们这群魔鬼,啊啊啊,你们都得死,一起下地狱去吧!”它把两人当成了教士,眼中尽是昔日妻子烧死的惨景,带着仇怨杀向他们。
“你实力不够,两人一起只会互相妨碍,在一旁布阵掩护我。”
少女推开少年,目光如烛,全身燃起金色的魔能。亮丽的火焰在手中缠绕,然后螺旋着蔓延向握住的长矛。一层层热浪以其为中心四散开来,她发丝飘飘,像极了古代的一尊女战神。
骸骨的巨爪袭向她的肩,她一晃躲开,随即化作虚影,持起铜矛扎其头颅。恶魔翼翅一震,飞退后靠双手格挡致命的伤害。
一瞬间的短暂试探,双方各退数步,相互对峙,谁也没有轻举妄动。还好这只是当年牧师留下的残躯而已,敌人战力停留在他们这个魔能段的极点。如果只有少年一人,结局可想而知。
然后两道身影纠缠一起,空中响起无数乒乒乓乓的击打声。长矛和利爪彼此相错,如无数交叉的线。昏暗的环境下这两道影子互相移形换位,带起的风将地面的灰都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下面的岩石。可以感受到魔力在相互碰撞,如同扭在一起的麻绳,一时间僵持不下。
少女独有的金色火焰不断燃烧,高温扭曲了周围的空气。火舌摇摇曳曳,像是随风漂浮的金色丝带,配上那根青色的古铜长矛在空中挥舞,别具美感。
恶魔的眼中充斥着愤怒,滴血的眼眶里永远呈现的是当日爱妻雪肌干裂,发丝寸断的惨景,他不断咆哮,撕碎信仰,誓要将这群教士和愚民屠之而后快,祭爱妻上天之灵。
少年的感知有限,不敢妄动,此时稍有不慎效果就适得其反。所谓的魔能加成在他们这个年龄段是掌握不了的,而且魔能加成并非小说里这么简单。那是能量间的相互配合,需要无数次匹配的训练。他只能操控手中的盆洒出圣水,试图能干扰到恶魔的施法。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在枂桦的骚扰下,骨骸的行动受阻,开始占据下风,逐渐被少女的枪矛压制。
恶魔似乎也察觉到异样,找准了一个空隙用锋利的尾巴刺向少年。卡黛娜大急,一时只能用身子去挡下这一击——尽管理性告诉少女,如果她出了意外,这局考验就注定失败;但少年发生状况,考验也许还能继续。但正如少年多次为少女做的一样,紧急中救人有时真的只是种本能,容不得考虑很多。
枂桦看到她的身影在空中凝滞了一刹那,就被利刃般的尾刺扔向一边。少女轻盈的身体此刻如同刀刃撕裂的破纸,轻飘飘地落到地面,溅起一地的沙土。她滚落数圈后,被旁边的石墙阻挡,吐出一口血。
鲜红的血丝飘飘洒洒,像一簇在沙漠里盛开的玫瑰。玫瑰花瓣飘零,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