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瑟回到临时的宿舍,却再也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那白衣如雪的身影。他实在不知怎么了,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形。自己也是大族出身,近三十年来也是见过不少女人,可为何会唯独对这么一个异域女子产生奇怪的感受。
他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的,认为那只不过是本能的冲动。自己是信奉日久生情,可这次一面之缘,他心里却对她念念不忘。他承认那的确是少有的美人,但自己对她根本没有任何了解,更何况人生地不熟,本来也只不过是为基因试验而来,不会久留。
“唉,这可如何是好。”他有些无奈。他出身王家,B国的一个大家族,商业和政治都有一片领域,所以暗中是要受诸多限制的。自己就是讨厌一些潜在的规矩,所以才违背长辈们的意愿,没有去从事政治或者商业,自己投身了科学事业。
还莫说女子对自己有没有感觉,两人有没有产生感情的契机。最大的问题是自己不会在此停留很久啊。难道谈一段恋爱然后抛弃这段感情回去吗,这是不可能的,与自己的个性相悖。就算两人最后走到一起,一个Z国,一个B国,双方各自的长辈认同吗?
王瑟理性分析了各种情况,决定放下自己对那女子莫名的感觉——自己的感情,甚至连喜欢都不一定是,可能只是初次相识的触动,还是趁早掐断在萌芽中吧。
“唉,”王瑟双手枕在脑袋下又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看着明亮的星空。这里虽然是荒漠,人迹罕至,但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才没有现代工业的污染,也没有城市灯火的掩盖,所以繁星随处可见。
漫天繁星就像是洒落的亮晶晶的冰屑,点缀在漆黑的幕布上。这就是荒漠的特点,白日炎热如暑,夜晚森冷若冬。
看着这美丽的夜空,这地方倒还真有那么一丝神秘。说是圣域什么的,自己现在倒是信了这么一分。感受着沙漠中夜晚寒冷的风,他关上窗裹紧了被子昏昏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那男孩送给自己的心形胡杨浮雕落在地上生了根,生成了一片胡杨林。胡杨林长成一片,排列成了一个心。
清晨,上校带领两人去了实验室基地。那里陈列了几十具死去的遗体。他们都是Z国的那代早逝的基因编辑的年轻人。而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他们早逝的原因并回B国做一些报告。
其实也什么特别好探究的的,基因编辑技术本来就不成熟。本来原是改变人体内某一种基因,却总会不可避免地影响其他基因序列,这个过程目前是不可控的,最终导致其它结果。这还是其次,最大的问题,还是伦理吧。
毕竟这算是人体实验。就算结果最终是好的,过程也禁不起推敲。更何况当前人类根本无法掌握这种技术。但依旧有人触犯禁域,就像Z国。只是可惜了这几十条年轻的生命。这是赤果果的罪孽。
第一天没什么好聊的,就是各国研究人员聚在一起开了个会,走走形式,做做介绍。主持会议的是一个年近四五十岁的老年人,叫约翰,据说当时就是他主持的那场基因编辑实验,如今也是他主持这场会议和研讨会,毕竟他最有经验。
他自己也承认的确是那个罪恶实验的主要人物之一,但也认为不能全怪罪于他。那场实验都是经过Z国批准的,是整个高层的意志,自己是经过了Z国正当程序的。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把眼光集中到了他身上,他作为负责人自然成为众之矢的。
两人离开基地,上校早已在车上等候。他笑了笑,问道:“怎么,今天如何,有收获吗?”两人摇了摇头,道:“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没什么含金量,不值一提。”
上校问道:“在会议上有没有提及什么?应该会涉猎一些以前的实验吧。”
“约翰只是说程序上他的确是通过了Z国法律认可,只是自己也没想到会导致人早逝。”
上校冷笑一声,望向远方:“他会不知道?他也许不知道会导致早逝,但绝对知道这样做不会有好结果。当时的相关法律都是支持他那一帮人制定的,自然是通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老家伙还是那样子,依然不可理喻。”
王瑟二人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这是他国的事,不好做评价。不过上校的言语让二人特别疑惑:
“听起来好像你和他似乎了解很深的样子,但你年龄与我俩近似,和教授相差近二三十岁,怎么会与他有什么交集呢?”
“实不相瞒,我父亲跟他是同事,但是当时极力反对进行那种实验。然而约翰他认为科学的道路注定不太平,发展到一定程度进行人体实验室不可避免地。否则人类生物科学只会停留在表面阶段,无法进一步深入,特别是有关基因编辑的领域,会停留于理论,只是纸上谈兵。”
“约翰坚持认为也许这会带来一时的牺牲,但放眼整个历史,这种实验虽然是罪恶,但终究会为人类带来福音。没有流血的幸福是不存在的,光明背后永远是黑暗,和平的国度绝对有一段革命的历史。”
“但我父亲坚决反对。认为离开道德束缚下的科学只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会带来巨大灾难。建立在鲜血上的的基因编辑技术,最后孕育出的也只会是如《弗兰肯斯坦》【作者注:英国的一部文学作品,百科可见】那样的怪物。”
就算最后结果是好的,可这种建立在坟墓上的成就只会让人毛骨悚然,最终会埋葬人类自己。”
两人沉默不语。说白了,一个追求结果上的合理性;一个追求过程中的合理性。脱离过程谈结果不可取,脱离结果论过程也不可能。要想基因技术进一步发展,人体实验多多少少不可避免,但人体实验又是极度违反人伦的。这简直就是个悖论。
虽然科学立法上明确禁止这种实验,可是真正的科学研究人员明白,这只是站在道德的角度上如此。如今人体基因技术已经陷入瓶颈,该如何衡量,是每个科研人员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在过程和结果不可兼得的情况下,该如何取舍,该不该品尝这种“禁果”,这是科学界自基因编辑技术开始以来一直探讨的话题,也是最为敏感的话题。
车外依旧炎热无比,车内气氛沉闷,一如三人间这个压抑的话题。
作者注:这大家国庆快乐!不过快乐的同时,也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先辈。闲暇之余还是去了解下这段历史吧。了解那一段革命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