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归来了。
花儿在盛放,河水在涌动,生命蓄势待发。
是啊,一切从未有过如此美好呢。
对于伊果来说也是如此。
他心灵的寒冬已经过去了,与其说那件事是对伊果的重创,不如说它给了伊果一个新的视角看待世界。
当他奄奄一息时,是因为有善良的人路过自己才免除一死。
当他伤口愈合时,是因为他母亲的悉心照料自己才得以恢复如初。
从这许多的变化中,从他母亲的号哭中,他总算是发现了一样足以慰藉自己的东西。而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唯有正义的人才能够使社会得以发展,就算那些罪恶的人在社会的身上鞭打出伤痕,高尚的品质永远是治疗伤痛的良药。
所以…
他记忆里的誓约,出现了“问题”。
不是要帮助所有的社会成员,不是要使所有的人都见到明天的曙光,而是仅仅只让那些善良的人,那些有益于社会的人去触碰墙壁之外的光,去感受,去享受它们。
这即是正理之所在,这才是他应当为之奋斗的方向。
于是伊果便沿着这条布满荣光的道路,继续坚定地前行。
……
“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看书。”
“你想要去捕捉春天的痕迹吗?”
伊果抬头看了眼前人一眼。
他将书放下,准备义正辞严地告诉这个女孩他无心娱乐。
然后他便被这个女孩牵着手,一同出门去了。
至今伊果回忆起这段记忆来,仍感到这件事实的不实和离奇。
当他抬起头看见女孩的面孔时,他竟感到一股紧张,就像面对神话中的形象时一样。
一席白色连衣裙,蔚蓝色的眼睛,小巧但却显得可爱的姿态,还有摄人心神的微笑。
面前的人就如同天使一般圣洁,以至于他忽然感到自己和自己理想的微不足道。
所以他底下头去,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情况下,选择了拒绝。
“我应当拒绝吗?”
“拒绝神明的好意,真的会有好下场吗?”
在自己陷入思考的短短一刹那间,伊果露出了肉眼不可见的弱点。
“好细腻的手。”
他在心中如此感叹道,然而此时低着头的他还没有发觉事情的严重性。直到走出门外,他才总算明白了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有机会的,可是他太惊讶了,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他见过许多女性的手,令他印象最深的,是一双粗糙,硕大,来自于母亲的手。他真的从未见过这样一双修长而洁净的手。这样的东西…就像神话中的产物一样…完美无瑕。
“现在想来,也许她真的是作为神话中的某个角色存在的吧,不然,他怎么能轻易看穿我的忐忑呢?”
……
自那天以后伊果便跟着这个女孩,形影不离。
他喜欢看这个女孩微笑,她笑起来就像花儿绽放一样美妙绝伦,他喜欢跟着这个女孩玩,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就如同小偷一样,迅速而珍贵。他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只因为这样能再看见她的笑。为此,他就算是和母亲分别,也在所不惜。
他对她说爱她,她笑着接受。他日后对她说千遍万遍情话,他日后逗弄她千次万次,每每想到她脸红着快速跑开的情景,他总是感到身心一阵愉悦。
伊果有时甚至去想:要不然,我便不去思考这天下人的事了,与其想那些现在都还见不着影子的事,倒不如为自己爱的人战斗,也许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履行誓约的道路吧。
……
这一切在一个下午戛然而止。
那天天下着大雨。
聚集在空气中的水遮挡了人们的视线,女孩在走过街道的时候,被飞驰而来的马车撞上。
当场死亡。
伊果当时正经过事发地点。
血液顺着地上的水汇向四面八方,也带着女孩不甘于事实的怨恨。
双目禁闭的她就那样平躺在大地之上,被血染红的连衣裙,使她看上去就像是新婚的新娘一样,安详地陷入睡梦。
伊果看了看案发地点。
走了。
他拿着一大束花,他感到有些晦气,他甚至怀疑今天是不是做那件事的好日子。
但他最终还是迈开了步子。
他走到伴侣的门前,轻叩两下。
无人应答。
他走到窗边,想看看室内的情况。
实在是太暗了。
他疑心女孩已经离开了家,然而又害怕错失这次良机。他就想在这一天为女孩庆祝她的生日,他觉得这是最好的一天。
倘若再推迟,也许女孩便不会感到那样的惊喜。
于是他将耳朵凑在门上,聆听室内一草一木的动静。
“呼——呼——”
他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他呆住了。
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自己险些被杀死巷子里的事情。
那个叫声,那样痛苦的语调。
简直和过去的他一模一样。
他往后退了几步,退到走廊的边缘。
撞开了贫民窟里单薄的木门。
他急切地抬起头,寻找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踪迹。
但他太惨了,糜烂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孔里,渗透进他的身体里,他坚硬的骨头一下子便融化掉了。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幅形似于古希腊绘画的名作。
但两者之间却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这作品震撼人心。